等和颜明真从宇文姨娘的院子里出来后,权婆子自然是连忙回了主院给杨老太君汇报刚才的情况。
她尽量的将颜明真自从出了这主院后,一直到从宇文姨娘的院子里出来,每一句话,都详详细细的说给了杨老太君听。
杨老太君当然没有睡觉。或许说,自从昨天晚上开始,她就开始进入了心烦意燥的失眠状态。昨天晚上也只是勉强的睡了三个时辰。
早上起床上感觉有些精神不佳,可躺下后睡不着,起床后又感觉到困乏。所以干脆让人在暖阁的软榻上放了软枕,半躺着养精神。
此时,杨老太君正眯着眼睛听权婆子说话。
等听完后,她气恼的一把掀开盖在身上的薄被,坐起身来气咻咻的说道:“这个丫头,以前可真是小看了她。”
杨老太君原本在颜明真进了主院后,不顾自己说过的话,一定要进房中来给自己问安心中就有些不痛快。当听到在宇文姨娘的院子里,她又那么话语犀利的对宇文姨娘,就更生气了。她现在清楚的意识到,如果要是颜明真不高兴,自己根本控制不了那个丫头。
想想如果要是颜明真不听自己的话,那等颜长风回来后,说不定就会直接将她知道以前的真相都跟他讲出来。
一想到等小儿子知道了真相后,会对自己这个老娘可能的态度,杨老太君的心就禁不住一抽。
不成,她绝对不能在自己还没有任何准备的情况下,让颜明真将以前的事情说出来。
所以,决不能让颜明真和小儿子接触。不能让他们父女见面。
在一瞬间,杨老太君想到了好几处可以让颜明真存身的地方。但又被她一一给否决了。
留在将军府的院子里是万万不可能的,而要是送到京城附近的寺庙里,颜长风可能不会去看她。可保不住颜明城和颜明辉兄弟两个人会去跟她相见。尤其想到现在颜明辉已经算是基本上站到颜明真一边了,杨老太君几乎直接摇起头来。
而颜家老家的祠堂也不能送过去,若是颜明真万一说出些什么,那自己这在颜家享了几十年的名誉和荣光可就算是彻底给毁掉了。
如果要不是颜明真被无尘大师说过那种贵不可言的命格,杨老太君还真想着一了百了将她给直接处置了。
可一想到,说不定以后颜家一族的声名、荣耀会被这么一个丫头给支撑起来,杨老太君也只能熄了这样的念头。
无尘大师,想到无尘大师之后,杨老太君的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当日无尘大师离开之时,跟自己讨了笔墨,匆匆写就了一个纸笺后,折叠起来亲手递给杨老太君,要她有事的事情再打开。
当时见无尘大师说的郑重,杨老太君也就将纸笺放到了一个荷包里封存。
“快,”她转向权婆子说道:“去年无尘大师离开的时候,曾经留了一个锦囊给我,说等我碰到烦扰的时候,才可以打开。你去寻过来。”这无尘大师还真是神了,竟然知道自己会遇到烦扰。
“好,奴婢这就去寻了过来。”权婆子听了,连忙到杨老太君睡觉的内室去寻东西。
不一时,权婆子就捧着一个红木匣子过来,从里面拿出了一个荷包。当着杨老太君的面从里面取出了一张小纸条。
此女与贫尼有师徒之缘,善缘结与天台山。
只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顿时让杨老太君心花怒放。
将颜明真送到天台山无尘大师的身边,那岂不是就可以了了自己的愁闷吗?
再说,有无尘大师这个字条,就是等颜长风回来后,自己也可以跟他对将颜明真送走的事情交差。
越想越感觉神清气爽。杨老太君也不在软榻上躺着了,直接起身。
而见她精神好,权婆子也就赶紧使了丫头去将小厨房里温着的鸡肉粥送过来。早上杨老太君没有好好的用饭,当然现在要趁着她高兴赶紧的要她在吃些东西了。
让权婆子将房中其他的人都给打发了出去,杨老太君直接将一直握在手中的纸条递给权婆子,说道:“你说我这么做对真儿那丫头是不是有些太过绝情?”
飞快的看完纸条上的字,权婆子马上说道:“老太君啊,这可不是你心硬。六小姐要是真跟无尘大师有师徒之缘,那可她是求不来的福气呢。”
这话正是杨老太君希望听到的。
“可是,天台山毕竟距离京城千里遥遥,我这做祖母的怎么舍得让她这么一个娇嫩嫩的小女子奔波这么远呢?”杨老太君叹了一口气,示意权婆子继续将那纸条收起来,继续说道:“再说了,一般大户人家的小姑娘子又怎么能愿意离家去府的到山寺那种地方吃苦呢。”说到底她还是担心颜明真不肯去天台山。
“话可不是这么说的。”权婆子心中明白杨老太君的顾虑,也就笑着说道:“奴婢看六小姐跟那些小姐们就不同。要么无尘大师也不会在这么多人中间,单单挑上六小姐。”
“这倒是。”杨老太君不觉颔首。想想,如果要是颜明真没有过人之处,能让蒋世子敢直接在皇上面前求婚吗?还有庆王周密,杨老太君可是看的清楚,到后来庆王看向颜明真的目光中可也是带了几分真情实意的。
事后,杨老太君一直在想,如果要是这两个人分别求娶自己的两个孙女,那她该多么高兴啊!
唉,可惜是颜明真这个丫头。竟然用一生一世一双人将人家直接拒之门外。
但反过来讲,如果颜明真要真的是这将军府上的嫡女,那杨老太君还真要好好考虑一下该怎么安排她的婚姻。
恩,最好还是能继续和沐天华成亲。只不过看来要和女儿颜如玉好好的解释一番了。
但无论如何,想到自己眼前最为纠结的事情算是有了办法处理,杨老太君也就心中放松了下来。
杨老太君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开了。所以等粥端过来之后,直接喝了一个底朝天。
等喝完粥之后,她心中的想法也就基本上成型了。
等权婆子将碗出去后,杨老太君说道:“真儿那个孩子,不知道有没有想过。”
见杨老太君有话要说,权婆子当然也就摆出了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第一,她现在可算是京城里的风云人物了。先不说她前几一段时间闹得满京城里都是流言蜚语。就蒋世子和庆王周密两个人,那是咱们这一般人家招惹的起的吗?还一下子招惹了两个人。”杨老太君说着轻轻摇了摇头,当看到权婆子听得一副认真的模样,继续说道:“第二,一个女孩子家家的,竟然当着皇上的面,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歪理。也不想想,出了那些个教坏人的话本里才有那样的故事,现在那个大族世家子弟不是三妻四妾的。她还未定聘人家就口出这样的言论,不想着自家的婚事如何,难道也要搅闹的家中其他兄弟姐妹的婚姻不顺才肯作罢吗?这第三嘛,她毕竟还是没有受过挫折,太过心性高了。”
等杨老太君说了这些话后,见她伸手去端桌子上的茶盏,权婆子连忙将茶盏送到杨老太君的手里,开口说道:“六小姐还是年龄小些,思虑不周全啊!”
喝了一口茶,将茶盏放下后,杨老太君轻叹了一声,继续说道:“马上也快要及笄了,要是再不长脑子怎么行啊。”
“老太君你这不是过来了吗,”权婆子一听,陪着笑说道:“有你在这里多多提点着些,六小姐又是一个心思机敏的,还能不开窍?”
刚说了这些话,权婆子忽的想起刚才杨老太君说起的想着将颜明真送到天台山的话语,跟着说道:“其实,奴婢感觉现在六小姐还是避开些风头的好。毕竟将军爷父子就要回来了,封功进爵在即,若是因为六小姐,影响了将军爷,那可是大大的不妙了。”
“嗯,”一听权婆子这么说话,杨老太君马上点点头,看向她说道:“要么说老身愿意跟你说说心里的话吗,还是你看的透彻啊。这么着吧,我现在也困了,要睡上一会。你过去到真儿的院子里,跟她说说刚才咱们想到的那几个方面,让她明白要是送她到天台山,也是为了她长远的打算。”
听到这里,权婆子禁不住暗自苦笑。原来杨老太君刚才一二三的列举,是要自己一会转述给六小姐的。想来怕是自家主子知道此时将颜明真送到云台山遭到拒绝,让自己去打前锋的。
“好,”主子让做的事情是不能拒绝的。点点头,权婆子扶着杨老太君想着将她伺候到床榻上睡下后再离开。但杨老太君挥挥手说道:“你还是先去六丫头那院子里去吧,让其他的人伺候就是了。”此时,她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颜明真的态度。
见此,权婆子也只能离开而去。
且说风华院里,颜明真看着青枝和红叶两个人正在收拾自己的贴身用的物品。
“将这些放在家中吧。”颜明真叫住正在往包袱里塞衣服的红叶,摇着头苦笑道:“你以为咱们要是离开这京城后能到什么样的大地方去赴宴会不成?每季的服饰有个三四套就成了。不必多拿。”自己就跟被发配一样,想来也不会到什么样的好去处,这个丫头偏偏还要将那些颜色鲜艳的服饰带上,岂不是要招贼人惦记?
一听颜明真的话,红叶的眼睛顿时就瞪大了。小姐自小到大,一直到现在开始,才断断续续的添进了不少新衣服。这还没有穿上几天,就要丢在家中了,岂不是可惜。
见红叶想着开口反驳,收拾首饰等贵重物品的青枝也在一旁开口道:“红叶,就按小姐说的那样收拾就是了。另外,冬天的披风不拘好看难看,只要厚实,暖和的就成了。”
“青枝姐姐说的是。”红叶笑着看了青枝一眼,当看到她将所有的值钱一些的都收拾了起来,也就一指首饰盒子说道:“啊,你都带上这些首饰,难道小姐不穿那些漂亮的衣服,还要用这些金银珠宝吗?”
听了红叶的话,颜明真不禁点点头,对着青枝说道:“捡着几件简单常用的首饰拿着就是了。值钱一些的重新包起来,等雷嬷嬷回来后交给她。”这些首饰中,颜明兰和杨老太君送的比较贵重,总体要是加起来,也值上千两的银子。
这些华而不实又沉重的东西,还是不带的好。多带几张银票就是了。
颜明真这么一说,青枝顿时就明白她的意思了,也就依言从红木匣子中,找了些小巧,但看上去又不小气的首饰重新用别的匣子装了。
“小姐,”等了一会,红叶忍不住了,看看颜明真说道:“你真的确定老太君会将你送到别处吗?还有,咱们院子里的人也不算是少,会让你都带着走吗?”
“会!”颜明真毫不犹豫的说了一声。要是不送自己走,杨老太君能安心吗?至于院子里的人,如果要是不让自己带走,她就不会支持着自己将她们的卖身契都从宇文姨娘那里拿过来了。再说了,出于对自己的补偿,杨老太君对这样的小事也会睁只眼闭只眼的。
主仆三个人正在房中一边收拾这东西一边说笑,在外屋带着的紫蝶走了进来,说道:“小姐,老太君身边的权妈妈过来了。”
“哦,”将手中拿着的东西放下,颜明真给青枝和红叶两个丫头使了一个眼色,然后对着紫蝶说道:“你让人进来就是了,我们马上出去。”现在杨老太君并没有亲口跟自己这边说让自己离开的话语,颜明真当然也就不能让院子之外的人知道自己已经开始准备东西了。
带着两个人丫头走出内室,刚在书桌前坐下,权婆子便掀了棉门帘走了进来。
见了礼之后,颜明真让人给权婆子准备了锦凳,沏了茶。
可此时权婆子身上带着这样的任务,哪里好意思落座喝茶呢。
“六小姐,”权婆子看看房中几个丫头后,陪着笑说道:“奴婢这次过来是带着老太君几句话,你看看..”虽然这法子是杨老太君想出来的,可要是跟颜明真说出来,权婆子都感觉有些过分。所以不想让这几个丫头在旁边听着。
见此,颜明真轻轻一笑,给青枝几个人使了一个眼色,几个丫头便都走了出去。
“六小姐调教的这几个丫头可是乖巧的紧啊!”权婆子见此,也就跟着恭维了一声。
“妈妈见笑。”颜明真一指权婆子跟前的茶杯,笑着说道:“这茶可是前一段时间姐姐送给我的六安瓜片,妈妈尝尝如何?”
“那奴婢可是有口福了。”权婆子一听,也就笑着端起茶杯轻啜了一口。
见权婆子端起了茶杯,颜明真一笑,也端起了茶杯,一边用茶杯盖子扒拉着碎茶末,一边轻啜着,一副很是享用的模样。
见颜明真根本不问自己的来意,权婆子心中焦急。
本来,她也感觉自己这次要说的话有些说不出口。可若是完不成任务,回去了杨老太君那里又交代不过去。
想着根本品不出这茶到底如何。
原本想着直接将茶杯里的水喝完就开口,可谁知道她刚放下茶杯,颜明真直接又拎起水壶给她倒上了一杯。
灌了两大杯茶水进了后,见颜明真还要继续给自己倒茶,权婆子连忙赔笑将茶杯用手捂住了口,说道:“六小姐,奴婢实在是当不起让你给倒茶。”
“妈妈客气了,”颜明真一听,笑着说道:“妈妈跟在祖母身边,辛苦了!就是冲着你代替了我们这些儿孙辈的人在祖母跟前伺候,也当得我为你斟茶倒水。”
见颜明真拎着水壶站起身来,权婆子连忙也站起身来,带着几分尴尬说道:“六小姐,奴婢实在是喝不下去了。奴婢这次过来是带着老太君几句话过来的,说完了,这就要回去。”
见权婆子终于开口要说正题了,颜明真扫了一眼她带着几分冷笑热不笑的表情,心中顿时也明白她要说什么了。
该来的终于要来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定论,但此时见杨老太君要做的决定不是将自己喊到她跟前直接交代,而是让一个婆子给传信,颜明真心中不觉冷笑。但她脸上却是带上了几分奇怪,也就将茶壶放到桌上,笑道:“妈妈,你这是想着说什么,这么郑重的模样,都快要吓到我了。”
“六小姐,看你说的。”权婆子讪笑着,也就不再绕弯套圈了。直接说道:“六小姐,你听说过云台山吗?奴婢可是听说那里风景怡人,再加上无尘大师出家、留居与那里,可很是让人向往呢。”
云台山,那可是在大广府境内的。
颜明真想起前一段时间在一本大华国地志上看到的地图,云台山距离云州城一百八十里路。
那岂不是说,自己盼望已久想着再到云州城一看的愿望有人要帮着实现了?
颜明真极力抑制住自己差点就要蹦起来、极度兴奋的心情,皱着眉头看了权婆子一眼说道:“妈妈,你到底想说什么?”
“六小姐,”权婆子脑子一转,突然有了主意。也就看着颜明真说道:“无尘大师临走前跟老太君留下了一张字条,说是跟小姐有师徒之缘。不知道小姐是怎么想的。”她突然想到,与其直接说让颜明真到云台山接受了,不如借着无尘大师的名头说话。
果然没有让权婆子失望,颜明真一听点点头说道:“无尘大师也曾经在那日跟我说了这么一句话。”
那简直是太好了!看着颜明真脸上丝毫没有不快的神情,权婆子马上笑呵呵说道:“这大华国里想着能拜到无尘大师名下的女子不知有几何,六小姐能有这样的福气还真是让人羡慕。老太君也说了,六小姐这是为颜家一族争光,说什么也要帮助六小姐实现这个愿望。”
”哦,”听着权婆子兴致勃勃的话语,颜明真端起了自己跟前的茶杯,轻啜了一口,脸色平淡的说了一声:“这么说来祖母倒是有心了。”
“那是,”权婆子一边说话,一边偷觑着颜明真的脸色,当看到她面色未变,心中不觉就送了一口气。感觉今日杨老太君交给自己的任务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难办。也就说道:“老太君对六小姐可是寄予了厚望,肯定是要上心了。”
“是吗?”颜明真砰地将茶杯撂到了桌子上,抬头看向权婆子,一脸委屈、哀怨的表情,说道:“我从昨天上午一直等到现在,可是有一肚子话要跟祖母说的。现在,祖母却要妈妈你过来跟我说这样的话,你说我的心中可是什么样的滋味。”
没有想到颜明真突然间就翻了脸,权婆子原本放松下来的心顿时又提了起来。到此时,她也明白,只是凭着自己几顶高帽是哄不住这个心思活络的六小姐的。
“六小姐,”此时,权婆子心中放弃了原先的几分庆幸,也就陪着笑说道:“你也是知道的,老太君有时候做事也是情非得已。”
说了这些话之后,见颜明真没有言语,她也就将来前杨老太君所说的话说了一遍。
等说完之后,偷眼看了看颜明真,见她仍自在哪里皱着眉头,一副不快的模样,心中不觉就暗自叫苦,看来今日是完不成杨老太君交给的任务了。
可等了一会,却听到颜明真轻叹了一声说道:“权妈妈,你也知道我现在的心情不好。”不管是谁,处在她这样的处境,心情怎么能好的起来?
权婆子苦笑一声,说道:“奴婢明白。”
“那我就跟妈妈说几句贴心的话。”颜明真一脸苦楚,说道:“妈妈也知道,以前我忍辱负重,好不容易将所有的事情都弄清楚了,可祖母却给我做了这样的打算,你说我能高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