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下子,不单那本该喝酒的姓魏的五碗酒大惊失色,整个大厅也是一片惊呼。
但就在众人准备抢身上前时,那酒王却伸手制止大家。
只见他倒走几步,站定身形。运气调息,身上慢慢升腾出一阵白雾。
……许久,他才重新睁开了双眼。
虽然同样是毒酒,但因饮者的功力不同也是会有些许差别。
那喝过五碗酒的魏长老自然是抗不住这碗酒的,但酒王乃是站在当今武林绝顶之人,一身功夫自然非常人可比。
但无论如何……这对身体的伤害,却是万万错不了的。
那姓魏的早已感动的涕泪交集,深深的一磕在地:“门主义博云天!何须在下在这等人物冒死涉险。这让门中兄弟余心何忍?”
梁梦鬼看着这人,平静的说:“劫杀灰衣人,是我安排的。你们按指示行事,却未遇到敌人……哪有什么罪过可言?若当罚,有罪的是我这个门主。”
说完这话,目光缓缓越过浑身颤抖的魏先生,移向下一个中签者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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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一个青年,看上不过二十出头岁的样子。唇边已经不长的胡须,从唇边延伸到耳廓之下。这人虽然年少,但体格甚是结实高大。一身肌肉坚硬如铁,令人生畏。
“你是……‘狼头’?”
那个叫狼头的青年爽朗的一笑:“多谢门主,竟然知道在下的绰号。”
酒王歉然一笑:“可惜我只知你的‘绰号’,竟然不知你的名姓。”
狼头说:“这怪不得酒王,因为我是匈奴人,本无汉姓。而且我已背叛宗族,故连匈奴的姓氏都不必提起……世人只须知我绰号便可,无须知我名姓。”
这青年说话时,声如洪钟,语态激昂。虽然此人年龄不大,但凛凛然一股野性不羁的男子气概,令人由衷敬佩。
酒王问道:“上党武者,‘铁臂太行’洛昆,可是你杀的?”
狼头说:“正是!”
酒王问道:“此人虽然该杀,但并未委托于你,门中自有人前去处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
狼头听到这里,不禁一笑:“没什么道理,在下就是喜欢打架,只恨委托太少。那日得知门中有灭他之意,自己恰好撞见,就直接动手了。”
酒王问:“你即然杀了洛昆,但为何只杀他一人?”
狼头说:“匈奴人不杀女人孩子。”
一听这话,酒王不禁哑然失笑:“匈奴人犯汉境杀人时,没听说过不杀女人孩子。”
那少年慨然说:“匈奴人杀,我狼头不杀。”
一番话,说的慷慨大气,无所畏惧。
虽说此人做事唐突,是个粗人。但粗人的好处,许多时比那精细之人更令人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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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王继续问道:“门中‘五碗酒’杀手,谭迎松可是死在你手?”
狼头听闻,仍然正色回答:“正是。”
酒王问道:“你为何杀他?”
狼头回答:“此人背着组织,收他人钱财。杀了从属我门下的涪阳县管事一家,并嫁祸与武宗,事后又杀帮中兄弟灭口。这等人物,我岂能容他?”
酒王听罢动容道:“此人门中地位在你之上,论起是非只怕对你颇为不利。你不问青红皂白
就去杀他,之后如何解释的清楚?”
狼头听罢,朗声作答:“我只问此人该杀,至于分辨是非,那就不是我的事儿了。”
酒王又问:“且不论尊卑长幼,单就武功而论,你不过是个‘三碗酒’,怎么竟敢向喝过五碗酒的人动手。”
“就是因为可能打不过,这才有打的乐趣。否则不就跟欺负人一般?不过,这谭迎松虽然武功高强,却贪生怕死,我以命相博,中两剑还一拳……竟打得他只有招架之力,最后被我打下悬崖……”
说到这时,这铁一般的青年冷笑一声:“想来,武功高的固然能打过武功不高的,但怕死的却未必能能打得过不怕死的。”
“说的好!”赵金听这青年这般说话,不禁暗暗赞道。
这赵金身材、性情都与这青年类似,只是这赵天王长期管事,增添了不少阅历城府。想当年,他也曾是一介热血青年。
一边,酒王听到这里,也不禁轻轻点了点头。
然后,只听梁梦鬼说道:
“你少年英雄,将来必大有所为。我已上了年纪,门中之事早晚须交付于你们这些后辈,我等百年之后,‘三碗酒’拜托你们了。”
众人一听这话头不对,明明是这青年领死。怎么这门主竟说出这等话来。
就在这时,就见那酒王已经端起酒碗,将第二碗毒酒倒入口中。
“门主!!!”
一时间,众酒众齐声大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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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真是出乎意料。
那姓魏的五碗酒,可谓门中栋梁。
做事尽心尽力,赤胆忠诚。
门主感觉对此人颇有亏欠,故代他喝酒……虽说出人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
这狼头入门不久,而且并非汉人,之前曾背叛过自己的族人……这颗人心是否值得收买,得打一个问号。
而且他奖励、武功都无法与之前那魏先生相提并论。为何门主还会替他喝酒?
就在这时,酒王突感五内翻腾,身材晃动……再也站不住了,这时赵金早已抢上,一把扶住。早有人铺过来一张坐席,让酒王坐下。
再看那青年,见门主如此行为。真是即意外,也感动。
但他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深深一礼,长揖地上。
梁梦鬼低下头,半天没有说话。
过了半晌,这才向众堂下酒众摆了摆手:“没事儿的,就都退下吧。”
众酒众感慨万千,伏地跪拜。
然后缓缓退下。
现在,整个大厅就只剩下酒王、赵金和最后一个中签的酒众。
这个准备喝酒的人,正是当初那庄子里袭击二宝的那个随便的三碗酒。
酒王看着他,不说话。
但表情却并未有一丝责备之意。
赵金一看这架式,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
酒王今天不知怎么的,竟然连替酒众喝了两碗毒酒。自己手扶着门主,从他身体传来的感觉来看,酒王已经是内息紊乱、气血上涌……全凭着一身绝顶的内力拼命压仰住体内剧毒,令其暂不发作。
……但也到了临界之点。
如果再喝一碗,那结果是绝无悬念的。
酒王看着这人,忽然一笑:“林先生多年不见,穿着竟还是如此随性自由。真是难得。”
那林的三碗酒,便开口道:
“在下去抓那常家的少爷,原本只想抓他一人,不想竟得老天眷顾,让在下竟一次抓到了四个。那帮人中没一个武功在我之上,而且唯一两个有武功的也被在打得半死……可惜在下轻敌大意,一时间得意忘形,竟然被那帮人逮着机会,偷袭得手……于是功败垂成。
“此事原本万无一失,竟然也能做砸。在下无话可说。事后想想,也是心灰意冷。今天老天开眼,赐在下毒酒杯一杯,也算是个解脱。”
那姓林的兄弟一番话,自己说的一无可取,活脱脱废物一个。
明明要抓一个,结果抓到了四个。这等天上掉陷饼的好事,却硬是给搞砸了!
而且对方没有一个人武功在自己之上,且有的身陷囹圄,有的半死不活这种情况下竟然还吃了败仗?!
此人不过是个三碗酒,而且修为已过高峰,成长有限……从各方面来说都是必须喝酒的。更何况此人心灰意冷,决定寻死。门主若是替他喝酒,那竟是自做多情。
……这人要是不杀,真是没天理了。
酒王坐在地上,呼吸沉重,气息奄奄。听到这话,沉默了半晌,却突然淡淡的一笑:“林兄弟,你真是学不会撒谎了。”
然后,梁梦鬼长叹一声:“其实,你根本就是败的不甘心吧。”
那姓林一听这话,全身一颤,但很快恢复平静:“是非成败,那是天数。纵不甘心,也无可奈何。”
说完,伏拜于地,双手前伸,向上迎取:“请门主赐酒!”
这人已经是决心领死。
这种情况之下,难道这酒王还会替他喝酒?
如果他不喝酒,这毒酒岂不成了替门主准备的了?所谓的门规还有什么存在的理由?
没想到酒王还是将那句所有人都最害怕听到的话说了出来:
“不,这酒,你不能喝!”
那赵金急了,抬手就要抢那桌上的酒碗。
只见梁梦鬼对他怒视一眼,问:“放肆!”
赵金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泪俱下:“这追杀灰衣人,全是由在下主持,若是有人问责,在下第一个就该罚酒。”
听到酒王要替自己代酒,那姓林的酒众也急眼了,高声喝道:“门主若是替在下饮酒,在下便自行了断。”
说着话,但把一只右手放在自己心口处,只要是酒王有喝酒的意思,便功力一吐,震断自己的心脉。
没想到酒王还是说:“这酒,本来就不该你喝。”
赵金见情况不妙,急切之下顾不得礼数:“门主慈心仁厚,义薄云天。但今日与情与理,也不可再喝,如若门王为所有当罚的酒众代酒,那置这门规于何地?门主不可因妇人之仁而废……”
“赵天王!”酒王听这话,一脸不悦的打断了他的话:“你什么时候见我将感情置于门规之上?!”
赵金顿感失言,一叩在地。
但目光仍不敢放松,只怕酒王还要替酒。
就在这时,那梁梦鬼已经拿起了桌上的红签,对一边的侍从的说了一声:“叫他进来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