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期限

“银床淅沥青梧老,屧粉秋蛩扫。采香行处蹙连钱,拾得翠翘何恨不能言。林林一寸相思地,落月成孤倚。背灯和月就花阴,已是百年踪迹百年心。六月十三日,期吾应约归,诚待以至。”

湛蓝的天空中,连绵的白云层层漂浮着,变幻莫测。阳光肆无忌惮地尽情挥洒着它的热情,为这悄无声息的地方增添一抹夺目的光华。

玄色衣衫,挺拔的身躯站的笔直,似留恋又似惋惜,目光打量着眼前的一草一木,神光笼罩使他永远那么耀眼,那么悲悯。

“猜猜我是谁?”

“颜颜,你能来我当真高兴得很。”

男子温柔的拿下自己眼上覆盖的手,回身凝视着这牵挂已久的人儿,恬静的面容,空灵的双眸,灿若星辰的微笑,这就是长大的颜颜吗,会是属于我的颜颜吗?

“颜颜终于舍得长大了,对不起是我食言了,那换你来罚我吧。条件随你提,我都听你的。”任何心愿都会为你完成,只除了一点,我不能够,也舍不得放手。

“昊天哥哥一点都没变哦!还是那么的风姿绰约,不知迷倒了多少宛丘少女。你看!如今竹林已成海,夕颜也成山了呢,这些你都没有看到,可惜了呢!”再也不敢注视那双深棕色瞳眸,怕被眼里的深情溺着亦怕不忍伤人又伤己,什么时候,你我之间再也不是简单纯粹的关爱就连相处也变得拘紧无法呼吸。

“呀!不错嘛。看来颜颜有认真读书啊,如今也会打趣我了呢,它是?”既然你选择回避,那我愿耐心等待,默默守候,直到你心甘情愿走到我身边,陪我看尽细水长流。

“它,哦……一只不听话的小狐狸呀!灵儿,你先玩去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狐狸一落地,示威似的扬了扬爪子,倏地不见了。

“昊天哥哥,百年又零三个月了,我终于又见到你了,知道吗,其实时间久到我一直以为自己是做了一个梦呢。如今你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还觉得有些不真切呢!”

“颜颜……这些年你过的好吗?”多想知道你每天是怎么度过的,可惜错过了终究无法弥补。

“哇……昊天哥哥,灵善不见了的时候,天知道我多想看见你,前日还一起拌嘴的人,一觉醒来没有人知道她去哪儿了,阿萨说不许我找她只当她从没有存在过,呜呜……怎么可以这样,后来你也从我的世界里消失了。‘这些年过得好吗’多么可笑,我都不觉得自己是活着的了,除了读书修炼就是看云去云来,你说我过得好吗?你明明答应过我的,怎么可以丢下我一个人,怎么可以!”

昊天用力抱紧这个伏肩大哭的女子,自己明明发誓会给她幸福的,怎么又让她落泪了呢,心纠在一起随她的泪一起滴血,好痛好痛……

月上树梢,粗壮的榕树上坐着两个相依的身影。

“嘻嘻,好多了。真是的,都好几百岁的人了还哭的跟个孩子似的,昊天哥哥不许笑话我哦。对了,我还没有对你讲有关灵儿的来历吧。其实这一百年的时间里多亏了有它,不然我还不得闷死。”说完用力擦干湿润的眼睛,头枕着他的肩头细细道来。

“灵善不在以后,涧里就没有个能跟我说话的人了。她们就像一群提线木偶一样乖巧听话,阿萨说的话,她们都会听,只知道没日没夜的修炼。有时候就连呼吸的声音都听不到,寂静的就像一片坟场。我讨厌这种压抑的气氛和一个人的寂寞。所以总是会偷偷的溜出来,到竹林里逛逛。三个月以来,每棵竹子都快被我认遍了,你却还未出现……”说到这里立马哀怨的瞪了昊天一眼。昊天双手投降,摸了摸她的头发,夕颜这才满意的继续说了下去。

“有一天,我无聊的四处走动,忽然就被一团银白色小球吸引了。我见到它时它已奄奄一息,好不容易醒了过来却只是想吓跑我。呵!你都不知道它有多可爱,那双纯粹而又略带忧伤的大眼睛当时就把我震撼了。所以我就救了它,带它一起回涧里了。”连说带比划的神气神态,落在昊天眼里倒是比任何事物都来得吸引人。

“那你是怎么救的它啊?那时你可是不会任何的救治术哦!”略带嘲讽的语气一下子就把夕颜逼急了,脱口而出:“还不是喂了它我大半的血,才把它救了回来。哎~~阿萨因为这事儿还打了我好一顿板子呢。”话都说完了才意识到有些不对。昊天整张脸气的铁青,手高高的举了起来,吓得夕颜紧紧地闭上了眼睛不敢睁开,半天过去了都没动静,才眯个小缝张望,此刻昊天的手迅速落下,却只是捏了下她的鼻子。无奈的说:“你啊~~”

“呵呵。好哥哥别生气了吗~~”此刻让昊天有些恍惚,现在这个摇晃他手臂的妙龄少女依旧是旧时光里那个会对自己撒娇的小女孩。自己真的只能当哥哥吗?

“你可不可以让我放心点啊,以后自己力所不及的事情可不可以不那么多管闲事。”略带责备的语气却一点也不凶狠。

“可是看到它就想到了当时的自己,多么的相似,如果是昊天哥哥也不会不救我的吧。”一句话就让昊天的内心世界崩塌,是否错过了你的成长就再也无法陪在你身边,我到底失去了什么,竟让你那时觉得如此无助,是否该放手呢?好不甘……

“颜颜,可以告诉我你的决定了吗?我想听你亲口说。”满怀期待,只要你一句肯定,我都会在所不惜,让你幸福到老。

少女跳下树,背对月光。“太昊784年,西方洪荒,有异兽。其状如虎而犬毛,长二尺,人面,尾长一寸八尺,搅乱荒中,至西方大乱……这就是你为什么一消失就是一百多年的原因吧。因为你有你的责任,你要守护好你的子民。所以我从未怪过你,宛丘有你这样的人皇,是福!”

“别说了,我知道了,呵呵,即使成为人皇又如何,最想得到的,还是得不到。”心碎成一片又一片,原来没有,一点也没有啊,内心荒芜成空寂,再也没有一点色彩。

“而后转至东方,为祸百姓,诸神皆不能降,通天宝鉴已成箴:此乃百年灭世大劫,为得天成孕育之女,倾其血,共灭之。”夕颜不敢回头,平静的说出已知的事实。

昊天怔仲难动:“你竟知道了?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不可能的,萨蛮圣姑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哈哈,是啊,即使她对我再严厉,其实也是爱我的。的确她并未跟我提过一句,反而却在这个尴尬的处境中让我下嫁于你。我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苦心,难为她了,竟用如此决绝的方式来逼我离开,可我做不到啊……”

“可以的,这些事本就与你无关,天下诸神众多,合众神之力还灭不了一妖孽吗?你放心,此事交给我们来处理,你就当做什么也不知道继续过你自己快乐的日子,好吗?”昊天让她转过身来直视他的眼睛,想从中看出一丝突破,可惜,从小相知,早就明了,她虽爱闹嬉笑却也仁爱固执,只怕无法改变。或许已预见了结局,无法言语的悲怆让他不说一语,只紧紧地抱住了夕颜。

少女轻拍他的后背:“我知道你一定会劝我,‘天帝还未有所察,还有生机的。’可是,如果被识破呢?你们又将如何收场,是倾其全力来一场人神混战打破和平契约,还是看着三界安稳毁于妖邪之手。再说,阿萨对我还是蛮好的,我不会看着她替我去送死的,今日一别……”

“不会,一定会再见的。我在这里等你,共赏夕颜花开一季又一季。”我要你知道,这世上总有一个人是这样等着你的,无论是在什么时候,无论你是在什么地方,反正你知道,总有这样一个人。

夕颜强忍住欲落的眼泪,挤出个笑脸,:“恩,放心,我答应你一定会回来的。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走了。”说完以后就快速的逃离,很远以后才敢哭出声来。

“挪,肩膀借你靠靠吧。”

“呵呵……灵儿。丑死了吧,哎~~今天眼泪真多,水喝的太多了吧。”

“走吧,回家啦。”

“嗯,回家。”一朝夕颜,天亮以后,我只是灵素……

如果没有未来,就不要给对方期待,所以我要逼你放手,时间会带走一切,昊天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啊!

“有没有办法改变?”

“呵呵,你以为我愿意吗?我已查阅所有典籍只有一个办法:只要灵素能守住纯灵之身,再加上灵狐曾喝过她大半的血已是神躯,就可替下她。”岁月的痕迹印染额头,睿智而又看透一切的萨蛮圣姑无奈的问:“怎么会突然问这个,难道,她不愿嫁你。”

“是啊,被拒绝了呢,不过我一定会想出办法不能让她有一丝危险,我先走了。”说完,向着西方化龙而去。一个黑影也从窗边一闪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