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醉微一沉吟:“他在哪?”
“赤峰。我叫阿斌定的明天的机票。”
蓝醉了然一笑:“一张是吧?”
“现在看来要叫阿斌多定一张了。”仲叔摇头叹气。
“那就明天过去。木爷的大名我听得乆了,可惜我入行的时候他已经收了手我一直没机会拜见。我现在倒真有点好奇那是个什么样的斗,能让金盆洗手十来年的木爷心动,还让他和朱远栽在里头。”
这一来蓝醉连唠嗑会也不想去了,直接和仲叔打道回府收拾明天出行的行李。刚进门丢下包,包里手机叮叮咚咚就响了。
液晶屏上的人名让蓝醉有些惊讶,滑动接听键,蓝醉把电话挨上耳边:“白素荷,难得你会主动打电话给我。”
“因为你是麻烦。你要不想我就挂了。”白素荷一如既往冷淡毒舌,蓝醉都能想象到她握着电话摆着百年如一日的高冷表情,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德性。
“哎别!”纸娃娃听到蓝醉回来的动静从卧室摇摇摆摆迈出来,站在墙角下抬脑袋望蓝醉。蓝醉连忙叠声给那头的白素荷赔小心,天知道君漪凰想换这身体多久了,她要惹恼了白素荷,君漪凰不得踹死她!
“明天有时间吗?我事情办完了,明天来武湖。”
“明天……这个……”
咦,这没事都没事,一有事都往一天撞。蓝醉吭哧了下才道:“要不咱们换个地方见?”
“哪里?”
“赤峰。”
“赤峰?你跑北蒙干什么?”
“有点急事。白姐,帮个忙,怎么样?”
白素荷顿了一顿才回:“……随便,反正都是订机票,哪里都行。”
“好,我也是明天飞赤峰,到时候机场见。”
“嗯。”
蓝醉挂了电话冲君漪凰努唇抛了个飞吻:“君君,兰妃墓和你的身体明天都有着落了,你准备怎么报答我?要不要以身相许啊?”
“……”君漪凰没搭理蓝醉的嘴欠。其实她很想回蓝醉,即便她肯,蓝醉敢要吗?
次日清早,蓝醉就和仲叔搭上了飞往赤峰的航班。
阿斌定的是最早的那个航班,蓝醉怕塞车凌晨五点就爬起床,等她安检完坐在位置上已经是一个呵欠连着一个。武湖到赤峰的航程要三个多小时,等飞机进入平流层平稳后,蓝醉盖着毛毯脑袋一歪,心满意足继续她的回笼觉。
檀香袅袅,烛火渺渺。
苏灵雨半依在美人榻上垂首看书。室内只留了青绡在旁伺候,今夜无风,除了苏灵雨偶尔翻动书页的声音打破寂静,室内显得异常安宁。
苏灵雨垂着眸子,书上的字映入她眼中,却未入心。她昨日回来后就在反复琢磨秦采风的那一席话。
宫中最忌私底口舌和胡乱打听,宫廷之内上至女官下至宫女,个个守口如瓶谨小慎微。新家人子入宫之初最难的便是两眼迷茫不清时势,却又必须马上选择依附之人。兵法有言知己知彼方可百战不殆,新家人子若是识人不明,一不小心挑错了人站错了边,这一生便算是毁了。
秦采风和苏灵雨短短一刻的倾谈,已足以让苏灵雨对当前宫中形势胸有定见。但最让苏灵雨在意的,却是秦采风吞吐劝慰的那句“越是似水,最是无痕”。
秦采风此句分明意有所指,却又模凌两可,令人猜测不透。
水,柔者,不破不利,无波无澜,却最是险恶。若不慎涉入其中,水没口鼻,便是死局。溺者亡,则水复静,难寻端倪。
苏灵雨揣测秦采风是让她小心防范名中带水之人,因此她回来后便暗中命青绡查过宫中有品秩妃嫔的姓名。符合此言的人唯有淑妃、袁修容以及馨贵嫔三人。其中淑妃全名君漪凰,袁修容袁溪,馨贵嫔陈涵月,皆是名中带水。苏灵雨却不知道秦采风所指的究竟是她们的其中一人,亦或是所有。
其实能在这宫中身居高位的,又有哪个会是简单人物?
苏灵雨不觉叹气,气息未尽,突然传来门扉被推开的响动,旋即小宫女可人匆匆步入屈身半礼:“娘子,清平阁的傅娘子问娘子歇下没。”
苏灵雨抬眸一笑:“既是傅姐姐前来,自是没有歇下的。”
话毕,苏灵雨站起身,由着青绡和可人给她理了理鬓发裙摆,疾步迎至门侧道:“傅姐姐,雨儿贪看小集裙折钗乱,还请姐姐勿怪!”
门外正立着一个上穿白底绡花对襟窄袖衫,下着青莲百褶裙的美人。美人见着苏灵雨,芙蓉面上笑意更胜:“妹妹哪里话,这般夜深还来拜访,姐姐还恐扰了妹妹清净。”
两人执着手在门边相互行过平礼,苏灵雨这才挽着傅流荧徐步进入内室。两人坐定,苏灵雨笑道:“傅姐姐,夜近深了,饮茶对身体无益,我让可人给你盛碗银耳莲子羹来。”
“这可真是叨扰妹妹了。”傅流荧颔首应了,苏灵雨转头便将可人遣了出去。
“妹妹真是静若止水,今夜还能定下心思看书。姐姐看着妹妹屋中的灯还亮堂,又想找人说说话,这才冒昧过来了。”
傅流荧此语虽带着笑,她的指尖绢帕却是搅动不停,一层又一层紧紧覆在指上。
苏灵雨垂眸一瞥看在眼中,却并不动声色,仍是腻声笑道:“姐姐这般讲妹妹可不依了。我们同居一苑,相邻不过十数步。你我日后是要朝夕相见的,姐姐说这话岂不是和妹妹生分了么?”
傅流荧是少府丞傅传书之女,与苏灵雨同样是此次入宫的家人子之一,亦被敕封娘子之位。娘子不过正七品,不可居于宫殿之中,只可安于阁轩之苑,因此新近入宫的家人子皆按照敕封品级合居各苑。苏灵雨早来半日,入住了清涛苑的东暖阁,次日过来的傅流荧便居于东暖阁对面的西暖阁之内。苏灵雨当日即去见过了傅流荧,因傅流荧比苏灵雨年长一岁,苏灵雨便唤她作姐姐。
“是姐姐错了,妹妹别往心里去。也是姐姐念着明日的朝会大典,心中实在紧张得很。妹妹……你明日的礼可备妥了么?”傅流荧唯一迟疑,状似无意问道。
依南塘律,获封的家人子进宫次日皆需参与朝会大典,拜见太后、皇后及四妃,聆听教诲。此次因入选家人子和采女人数实在太多,仅家人子便有二十八人,采女更有四十九人,因此朝会大典便向后推了一日,待诸多家人子和采女安排妥当了再行大典。
朝会大典结束后,新入宫的家人子及采女便需向皇后、四妃及正四品以上妃嫔奉送纳礼,妃嫔收到后亦会相应回礼,以示诸人日后皆为皇帝后宫,姐妹情深。
只是人人皆知,这纳礼不过一个虚名。人无百日好,花无百日红,谁都会有红颜老去青春不再的时日,这个理各个妃嫔心知肚明,而皇帝选秀却是不可阻止的,因此宫中位居高者便变防为收,借着纳礼时查看属意的新人,将之掌控于手下,借此巩固自己地位,抗衡其他妃嫔同时亦可拿捏住新贵的荣宠。
而各入宫的家人子及采女,尤其是出身高贵的家人子,更是需要借助纳礼一途表示自己心属某妃嫔,有了靠山才有获得荣宠的机会。
纳礼一事对每个入宫新人而言都是最重要的第一步。傅流荧问得忐忑,苏灵雨却觉好笑。只是她面上仍是那般温柔神色,柔顺点头应道:“这是自然的。姐姐的可备好了?”
“备好了。妹妹你……”傅流荧绢帕搅得更紧,菱唇轻咬犹豫片刻复松开:“妹妹你早生歇着,明日要起早,姐姐就不叨扰你了。咱们姐妹以后时日还多,日后再慢慢聊。”
“是,姐姐也早些歇着吧。姐姐慢走。”
苏灵雨随着傅流荧站起,直送到门边,看着傅流荧和侍女进了对面房门,这才转身回内室。
可人匆匆端着银耳莲子羹进门,却发现傅流荧已经走了,连忙惶惶跪下请罪。苏灵雨只让她将莲子羹放下,让她也去歇息了。
青绡伺候苏灵雨脱了外衣上床卧好,又吹暗了灯,这才压低声音悄声道:“娘子,傅娘子怕是来探你口风的。”
“嗯,我知道。”苏灵雨双目微闭,不甚在意。
“娘子……你真的要这样么?此次入宫人数甚众,美貌家世皆有者不乏其数,若是错过了此次,日后局势一定,再想……”
“青绡,你的话越发多了。”不等青绡说完,苏灵雨双目陡睁,截断青绡接下的话。
缓了缓,苏灵雨放柔语气道:“青绡,就这样吧,我省得的。”
青绡动了动嘴皮,终究未再出声,俯身给苏灵雨盖好锦被,退至内室外侧,也是躺在小床上歇了。
“女士们,先生们:本架飞机预定在5分钟后到达赤峰。请您系好安全带,收起小着板,将座椅靠背调整到正常位置。”
甜美的声音突然从头顶的小喇叭里传出,蓝醉一惊,微微皱着眉头睁眼,就看到坐在她旁边的仲叔正对着她无奈摇头。
“小醉,你真能睡,从上机睡到下机。”
蓝醉露出耍赖的笑容,揉揉睡得僵硬的脖子,坐直了身体。
又做梦了。
蓝醉有些头疼的看了下周遭,感觉大脑还没彻底醒过来。她觉得她现在过的就是不停穿越的日子。醒着的时候过现代倒斗生活,睡着的时候就穿越回古代过宫廷生活。
也不知道这样下去会不会精神分裂得精神病。
思及此,蓝醉忧郁的叹气,引起仲叔侧目:“小小年纪一天到晚叹什么气!”
“睡累了不行啊。”蓝醉懒洋洋回道,眼睛望着前方,思绪还沉浸在梦里的时代。
这才刚进宫呢,蓝醉就觉得苏灵雨过的日子比她悲剧多了,每一个人每一件事都得算计。她虽然生意场上要算计,起码还有朋友仲叔,那苏灵雨却是一个人都不信的。
蓝醉不由得对梦里的那个美貌女子生出了几分同情心。
好吧,现在要说苏灵雨以后做出什么事,蓝醉觉得她都不会感到意外了。这种日子过久了,人不变态才怪。
“对了,仲叔。我们下了飞机不忙走,我要等个朋友。”
“谁?你该不会把容家兄弟也喊来了吧?”
“不是,是我一个朋友,我拜托她点事。”
蓝醉捏捏背包,感受里面装的那个小纸人。
不知道白素荷这次准备拿什么给君漪凰做身体。要又是什么稀奇古怪的替代品,君漪凰会不会抓狂用风刀揍她和白素荷一顿?
蓝醉严肃的想,要不还是让白素荷给她弄成纸娃娃吧,脸嘴画好看点好了。这样君漪凰要干嘛,她至少可以随时泼茶解决!
下了飞机,蓝醉和仲叔在机场休息大厅找了家快餐店边吃午餐边等白素荷。白素荷的航班误点,他们一直等到下午四点,才在出站口看到白素荷的身影。
“白素荷,你真难等。”蓝醉朝着白素荷翻了个白眼。
白素荷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薄套头紧身毛衣,□一条棕色的弹力西裤,越发显得腿长腰细,身材火辣。蓝醉恨恨的扫了扫白素荷的胸,头一偏,只装没看见。
“你可以不等,我没求你,爱走不走。我还不乐意见你。”白素荷淡淡回道。
“白素荷,是不是两年多没见,你见面就想来一架?”
蓝醉闻言气不打一处来。她是不是真的天生八字和白素荷不对盘,怎么一见面火气就那么旺呢!
“我对跟个乳臭未干的丫头打架的这种野蛮行为没兴趣。”
“嗯,白姨,我知道您比较老!”
“……”
仲叔在旁边看得云里雾里,满头冷汗。两个美女站在机场大厅呛架已经惹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仲叔只得顶着他那张不像和事老的脸充当和事老:“小醉,怎么这么没礼貌。既然你朋友到了,我们赶紧打车去酒店。赤峰天黑得早。”
蓝醉和白素荷这才罢休停战,双双跟在仲叔后坐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