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子卿正捧了一本《东胡简史》看的欢快,听到我的话抬起头来笑了笑:“这道理,连三岁小孩都能明白的,你感慨了半天,中心思想在哪里?”
额……哪里有什么中心思想,我不过是随口感叹而已。
可是气势不能输。我直起腰来,脑袋一昂:“穆子卿,你说安平公主以后会变成一个好人吗?”
我说的那个安平公主,正是看上了我的男人,性子顽劣不堪的那个女孩。
我并不是发神经,只是那天我跟穆子卿悄悄离开北?的时候,恰巧在宫门口处碰见了她,几天不见,那孩子像是变了一个人,面色沉稳了许多,在宫门口看到我们两个要离开,竟然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
当时我因为要逃走,有点发虚,又没有穆子卿处事不惊的气魄。忍不住问了一句:“安平公主可是有事?”
她也没回答我,仍旧静静的站在那,眉宇间似有千言万语,但她始终一句话也没说。
我想了想,觉得她变傻了的可能性有百分之七十,遂拉着穆子卿要走,哪知我们刚转过身,就听得身后传来一句话,语气有些急切:“是不是。那些人和我之间,除了身份之外,再无不同?”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我却明白过来。是我那天在城门口灌得鸡汤有些多了,这个娇生惯养的小公主开始怀疑人生了。
平白无故培养出来个哲学家,我还是挺开心,转过身同她道:“所谓的身份,不过是外界赋予你的一个称呼而已,把这个称呼拿去,你不过是一个普通人,而身份这个东西,其实是最靠不住的,你今天可以是个公主,有一天或许会成了一个歌妓,这便是世事的无常了。这天下之人,把贴到自己身上的那个身份拿去,都是一样的。万物平等。”
顿了顿,我实在害怕她有朝一日会怀疑起她同草木蛇蚁的区别又加了一句:“当然,在其位谋其事,你现在既然是个公主,那你就专心把你的公主当好就行了,其他的事都是天数,预测不得的。”
说罢,我看了看东边的天空,已经有些发白了,我知道时间紧迫,只好意犹未尽的住了嘴同她告别道:“安平公主啊,你看我这也得走了,你要乖乖的哦。”
我这话的潜台词是不让她将见过我跟穆子卿的事告诉她老爹,也不知道她给理解成什么了,居然小声说了句:“一路顺风。”
情敌跟我说一路顺风,这个事说出来还是挺有成就感的。是以我记到现在,即便已经在去往东胡的路上走了六七天了,我还是忍不住将这个事时常拿出来跟穆子卿晾晾。
穆子卿终于将手里厚厚的《东胡简史》放下,侧头来看我:“未儿,今天是我们上路第七天——”
然后他掀起马车帘子看了看外头的日头:“现在午时刚过不久,你才刚刚吃过午饭——”
我点点头,我是刚吃过午饭啊,他这话的中心思想在哪里呢。
穆子卿笑了笑:“你知道你是第几次跟我显摆你把安平公主收服了这件事吗?第二十二次,这次,你又有什么道理要说给我听?”
我尴尬了一下,原来这么多次了啊,我都没印象。
而且这次,我真的没有什么大道理要说给他听,纯粹就是没忍住提了一提。
但是穆子卿的话都说到这里了,我自然不能灭了自己的威风,歪着头想了一会道:“这世上之人有坏也有好,可是却没有绝对的好与绝对的坏,好事做多了的人,不一定没有做过坏事,而坏事做多了的人也不一定没有扶着老奶奶过桥过。你说人一生下来,那么点大的小东西,知道什么啊,在以后成长的过程中,变好还是变坏都是有原因的。我觉得一个贤明的君主的话,应该善于感化而不仅仅是规劝,你看即便是杀手那么冷血的人,你要是能拿命去跟他交朋友的话,也绝对能感动他的。”
穆子卿将手里的书放下,这七天来,他每次被我打断做出这个动作,那他今天就是不打算再继续看下去了。
我瞧了瞧外头的日头,这才刚过午时,他这么早不看书了干什么。
“人性本善,未儿,你说的不错,坏人有可能会被感化成好人,你说的也不错,可这世上坏人太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不变好,”穆子卿看着我道,“有些人即便是再感化,也感化不出什么结果来。”
“不,你说的不对,”我反驳道,“不管是多么罪大恶极的坏人,能变成那个样子都是有原因的,这个原因多种多样,但不可否认的是,这个原因就是问题的症结所在。你之所以觉得有很多坏人感化不了,是因为你见过一个两个原因,却没有见过三个四个原因,是你太狭隘,而不是感化狭隘。”
穆子卿沉吟了一下,倒是没有再反驳,而是点了点头:“或许吧。但是这世人如我一般狭隘者居多,而同你一般将事情看的这般深刻的人却是太少了。”
居然被夸奖了,我的小脸有些受不住,连忙笑笑道:“哪里哪里,众生皆以为难得糊涂,以为以为大家就成真的糊涂了,我不过是从始至终都对难得糊涂这句话存着偏见罢了,这是另一番道理,你要不要听……”
我的话止于穆子卿似有若无的笑意,我这才明白过来,什么狗屁夸奖,什么狗屁被我说服,不过是他丫的想让我住嘴罢了。
我掐起他的胳膊:“那天怎么跟我说的,不是要做蒋夫君么,有这样对待一家之主的吗。”土讨序血。
是的,我夺回了控制权,现在是一家之主。
那天从庄后那里回来,穆子卿问我:“你不喜欢被叫做穆夫人?”
我这才知道当时我跟庄后的对话他一直都听着呢,我问他怎么偷听,这厮还信誓旦旦的说怎么放心将我一个人扔在屋里。
我无语,将我的想法一五一十的跟他说了,结果这货张口就来:“那以后你做蒋小姐,我做蒋夫君。”
真是没节操。
马车不紧不慢的往前走,我掐着腰看着穆子卿:“如何,要交代些什么吗?”
穆子卿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拿过一旁的蜜饯一块一块的喂我,笑的好不要脸:“为夫伺候你吃下午点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