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吓得想急忙捂住嘴巴,心跳加快,连忙轻轻拍醒身边睡着的表嫂。
“表嫂,表嫂,醒醒、醒醒!”
我不敢大声。怕惊醒了牛牛,吓着他就不好了。表嫂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问我:“怎么呢?”
我看了一眼窗外,连忙将表嫂推醒。可是玻璃窗上已经是空荡荡的。那个纸人不知踪影了!
表嫂又问了我一声,我只得对她说:“刚才,刚才我看到窗子上有个纸人。”
“纸人?”
表嫂听了,眼里露出奇怪,张嘴想说什么,却又闭了一下嘴巴,然后小声说道:“那个没事的,你不要在意。睡吧睡吧。”
表嫂一点儿也没有露出惊怕。此时已经夜深人静,想到陈家一家人都是做死人生意的。我于是不再多说,闭上眼睛睡觉。
路非曾经对我说过,姥姥帮人过阴,舅舅和表哥都是看坟山的风水先生。这附近一带有了白事,连舅妈和表嫂都会去帮忙。
这纸人,大概和他们有关系吧。
可是为什么这个纸人那样看我呢?这让我有种被窥探的感觉。
虽然有着心事,可是因为颠簸了一路,我还是很快就睡着了。
一觉醒来,太阳已经出来了,阳光灿烂地照射在窗户上,昨夜的一切仿佛都是我的幻觉。
表嫂在厨房里忙乎,舅妈在后院里晒着鱼干。
六岁的牛牛也比我起得早,哭着吵着跑到厨房里要吃东西。说肚子饿了。
表嫂一巴掌拍在牛牛的屁股上,牛牛一下子大哭起来。
姥姥在自己房里高声喊道:“大清早地打孩子干什么?哪里不痛快了。”
表嫂高声说道:“奶奶,我忙着做饭,这孩子吵得人不安生。”
我也不好意思继续赖在床上,连忙起身,走到厨房里将牛牛护在怀里。对表嫂笑着说:“小孩子不懂事,何必打他。”
牛牛扁着嘴巴还要哭,表嫂说:“哭哭哭,一大早起来嚎丧烦不烦啊!”
我连忙哄着牛牛:“走,我带你出去玩好不好。”
我把牛牛带到房里,从包里摸出一根棒棒糖来,在牛牛面前转动着说:“牛牛,姐姐给你吃糖,你不要哭了好不好。”
牛牛看见糖,眼睛也睁圆了,立刻点头接了过来。
我帮牛牛剥开糖纸放到他嘴里,他含着糖一下子就笑了,带着泪花说:“甜。”
“走,姐姐带你出去转转。”
我牵着牛牛刚出屋子,正好遇到路非从外面进来,他的肩膀上挑着一担水,走起路来双脚飞舞,十分好看。
路非将水直接担到厨房里,拎起水桶将水倒进缸里。
我说:“挑水的地方远吗?”
他说:“不远,这里家家都是挑水喝。”
我想起他昨天说的话:“你不是说你今天要带我去学游泳吗?这里河水急吗?”
“还好,要是遇到涨水季节,水面就会变宽,现在已经过了涨水的季节了。早上太凉快,一会儿吃了中饭我带你去玩水吧,那时候气温要高一些。”
牛牛在一旁听了,嚷着道:“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去玩水,我也要和姐姐一起去玩水。”
路非弯腰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喜爱的说道:“好,我一定带你去。”
表嫂在一旁听了,抿嘴笑道:“牛牛,你喊错了,不应该叫姐姐,应该叫表姨。你要是叫了姐姐,你表叔怎么办呢?”
说罢眼睛在我和路非之间梭来梭去。
我脸都红了,好在牛牛嚷着说:“我不,我就是要喊姐姐,我喜欢姐姐。”
路非笑着骂道:“一颗棒棒糖就把你收买了,没骨气的家伙。”
早饭已经做好了,我们帮着表嫂将早饭端了出去。
熬得稠稠的白米粥,配上一大早调和的面粉现摊的软饼。饼面上撒了星星点点红色的腊肉,吃起来十分香甜。
吃完早饭,路非就进了姥姥的房间。
舅妈在院子里又叫起来:“这死猫,又过来偷吃鱼干。”
她拿着一把大扫帚在院子里拼命地追赶,一只黄灰相间的大猫敏捷得跳来跳去,跃过圆形的大簸萁,三两下就窜上了房顶不见踪影。
舅妈看见我,笑着说:“这死猫,这几天都已经过来偷吃三四回了。”
我笑笑,走过去,大簸萁上摊满了手指粗的鱼干,有淡淡的鱼腥味飘进鼻子里,还杂以一股花椒的芳香。
我说:“晒好多鱼干啊!”
舅妈点头说道:“自己吃,吃不完的拿出去卖,不是我吹牛,我们家做的鱼干味道可好吃了,用盐加了生姜和八角、花椒腌进了味道,周围百里都出名了。”
路非从姥姥房间里出来,似乎不是很高兴。
我知道路非一定是和姥姥提起我的事情,看路非这样,我不敢问,心里隐约猜到了什么。
他见到我,笑着走近说道:“和我舅妈学着做鱼干啊。”
舅妈立即笑道:“对啊,有人帮你做了。以后就不用我们寄给你了!”
这话说完,我和路非两人都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表嫂十分擅于察言观色,又笑着打趣道:“姑娘,非子可是第一次领女孩子到我们家里来。”
路非脸上露出尴尬的颜色,说道:“舅妈,别乱说,我带聪聪来是找姥姥的。”
我也急忙说道:“是的,路非是带我来见姥姥的,我有事找姥姥帮忙。”
舅妈分明不信,嘴里说道:“我可没乱说,难道这些年你还带过别的姑娘来我们家?好了好了,我知道,你是为了帮人家。”
我听了,只觉得说也不对,不说也不对。
路非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说道:“聪聪,走,我姥姥让你进去。”
我连忙答应,不安地走近房间里,姥姥一脸严肃的坐在椅子上等着我。
我叫了一声姥姥。
她指了指旁边椅子说道:“坐。”
我看了姥姥一眼,她穿着一件深灰色的老式布褂,雪白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的,戴着一个黑色的发箍,神情十分严肃,心里更加不安起来。
路非看出我的不安,安慰我道:“你不要害怕,我姥姥人挺好的。”
姥姥的目光立即移到路非身上,她微微皱了皱眉头说道:“非子,你出去一会儿,我要单独和陈姑娘说说话。”
路非怔了一下,叫了一声姥姥,语气似乎有点担心。
姥姥严厉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我有分寸的,你先出去吧。”
路非又看了我一眼,只得带上门出去了。
屋子里安静极了,我低着头,却感觉到姥姥的眼睛不停在我身上梭巡。
片刻后,姥姥开口说道:“刚才,非子已经把你的事情都说给我听了。这事情我也从来没有遇见过。不过,姑娘,我可以试着帮你,但是你能答应我一个要求吗?”
我说什么要求?
姥姥盯着我,一字一句地说:“非子六岁的时候,我曾经找了位高人给他算过一命,那高人说,我家非子24岁的时候有大劫。今年正好是我家非子的本命年,我想请你这件事以后,离开我家非子,不要和他在一起。”系司场弟。
我一听,惊讶地抬起头。我早就感觉到姥姥不喜欢我,可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说。
姥姥说:“其实我本来不想管你的事情,我家非子重情义,求了我好久,我看得出,我要是不管你,恐怕伤了他的心。我只想护着他,看在他的面上我愿意帮你找到原因,不过,我的要求你能答应我吗?”
我强笑道:“姥姥您误会了,我和路非大哥也只是普通的朋友,不是您想的那样。”
“那样最好,我不希望你们有太多瓜葛。”
她的眼睛十分锐利地盯着我,让我有种无所遁形的感觉。
我鼓起勇气说:“姥姥,就算我答应您离开路非大哥,那也是因为我不想连累他,绝不是为了希望您帮我。我知道,我遇到的事情常人都无法想象,如果和路非大哥走得太近,的确会连累他的。我也不需要您帮我找到原因,我自己会去找的。”
姥姥缓和了语气说道:“不,姑娘,我还是愿意帮你的,听说你从小没了妈,你想不想和你妈妈说会儿话。”
姥姥会过阴,她说这话的意思是要可以请到我妈妈吗?
“想倒是想,可是我连我妈的样子都不知道,怎么去找她来呢?”
“只要你告诉我你妈的名字,生辰年月,哪地方人,我就可以帮你请来你妈。”
我看姥姥一副十足把握的样子,加上心里也确实很想见到我妈,于是感谢地说道:“既然您这样说,那就多谢您了,我今天呆一天,明天会离开这里的。”
姥姥听了这话,神色立时松弛下来。
出了姥姥的房间,路非立即问我:“怎么样?我姥姥怎么说?”
我说:“姥姥答应今晚上帮我请我妈来,有些事情也许我妈应该清楚。”
路非十分高兴地说:“太好了,我就知道我姥姥心好。”
他意识到这话不妥,又笑了笑,然后扯开话题说道:“吃了中饭后我带你出去转转吧,看看我们村子周围。”
我说:“好啊,不过我才想起来,我没带游泳衣,玩水不太合适。”
路非说:“怕什么,其实我们乡下,根本不兴穿那东西,要是给人看到了,还会说你有伤风俗。”
我笑起来:“那和我们那里一样,要是穿了游泳衣,还会被人笑话露胳膊露腿的,好多人就穿着大裤衩和衣服直接下水。”
路非也笑了。
牛牛耳朵尖,立即跑过来牵着我的手说:“我也要去,我也要去。”
中午过后,我和路非带着牛牛出门了。
临出门前,舅妈高声喊道:“非子,小心点看着牛牛啊,我们那条河里不大安生的。”
路非高声说道:“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