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亦晨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台上的人,四年不见,曾维亚除了脸上变得沧桑了一些,还有一些微小的疤痕,其他地方没有任何改变。
“亦晨,你认识这个人?!”郁欢猛地转过头,声音颤抖的问他丫。
沈亦晨看着她瞪大的眼睛,咬了咬唇,沉声说:“他曾是sunnie的一位设计师,名叫曾维亚……”
郁欢的手紧紧地拽着自己的裙子,惊愕的看着大银幕上那个三维立体的戒指模型,脑子里满是方才他说的那句话。
“我的设计案,名叫oriental·Flower,东方之花。媲”
不可能!这不可能!东方之花是她设计的,也是她命名的,台上这个名叫乔乾的设计师分明就是抄袭!赤果果的抄袭!
郁欢一把反扣住沈亦晨的手,眼里满是惊痛和慌乱,带着哭腔的声音,语无伦次的说着:“亦晨,这不可能,这是我设计的东西,你虽然没有看过成稿,但是初稿你是见过的,这是我的,你相信我,你相信我……”
她一边说,眼泪就已经难以抑制的滚滚而落,她的手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沈亦晨甚至能感到她的指甲都抠进了他的皮肉,有些疼,可是他脑子里已经完全意识不到了。
沈亦晨心疼的为她擦掉眼泪,声音里有了一丝焦急,“欢欢,你别急,你先听他说,看看他的设计理念……”
他的话让郁欢镇定了一些,匆匆的擦掉泪,目光紧紧地锁着台上的男人,屏住呼吸,认真听着。
“我的设计灵感,来源于亚洲的四个国家的国花,中国的牡丹,朝鲜的金达来,韩国的木槿,日本的樱花。她们各有各的特色,却不会争奇斗艳,就如同亚洲的女子,素雅,淡泊,可是她们又有自己的灵气,娇而不艳,媚而不俗。一如我设计的这四个戒指,钻石好似她们的花蕊,戒圈则是她们的灵魂支撑,以灵魂,才能托起心的高雅。正如此次大赛的主题‘东方风范’,便是这样纯粹,而又不造作的设计风格和理念。”
那个名叫乔乾的设计师,手里拿着激光笔,对着台下的评论员和其他的设计师们,将“自己”的设计思路娓娓道来,面带微笑,沉着自如。
“不可能的……这是我的设计理念,是我的思路……是我的……”
郁欢的声音里满是颤抖,几乎连不成线,瞪大的瞳孔里全是那些三维图的倒影,她的指甲在木制的扶手上划出一道道的痕迹,却完全感觉不到疼。
就连沈亦晨也愣住了,国花的构思是他亲自想出来给郁欢的,就算是巧合,也不可能巧到这种程度,唯一可以解释的,就是郁欢的设计被人抄袭了。
即便团队设计是成员们都知道的,可是个人设计是除了郁欢本人,再不可能有其他人接触得到的。
“我的解说完毕,谢谢各位。”乔乾拉了拉自己的衣襟,双手交叠,面带微笑的对着台下深深地鞠了一躬。
几个亚洲评论员的脸上纷纷露出了惊艳的神情,不约而同的点头赞叹,坐在最前面的主赛区的主考核官也回过头对他们微微颔首。雷鸣般的掌声在圆形的会展厅里回荡起来,震得郁欢的耳朵轰鸣般的疼,她的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心仿佛都不会跳了一样。
郁欢抬起头,却见坐在第一排的David正回过头,脸上满是诧异和置疑的表情,越过她的脸,直直的看向沈亦晨。
又一位泰国的设计师上去了,一个引导人员走到他们身边,对郁欢低声说,轮到她了。
她的脸上已是一片惨白,就连嘴唇上都丧失了血色,郁欢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眼泪在眼底不停地打转,沈亦晨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却已是一片冰凉。
沈亦晨转头,对着引导员低声道:“她怀孕了,麻烦你扶着她上台。”
引导员点点头,拉着郁欢,慢慢的走向后台,可是她却像丢了魂似的跟在她身后,任由引导员拉着她,眼里完全找不到焦距,脚下也是一片虚无。
“下一位设计师,郁欢。”
主持人朗润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播到会展厅的每一个角落,郁欢咬着自己的唇,紧紧地攥着拳,缓缓地走到那个木制的话筒台前。
听到熟悉的名字,坐在下面的向锦笙也缓缓地抬起头,她看着郁欢慢慢走上台,脸上却是一片惊慌,他以为她是在紧张,还投给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虽然不知道郁欢有没有看到。
“我……”郁欢刚开了口,声音就已经哽咽的无法继续,她抬起头,对着台下的众人们扫视了一遍,最后终于找到了沈亦晨。
“我叫郁欢……我是……我是中国人……我的设计案……叫做……”她闭了闭眼,眼前却是一片晕眩,无论怎样都连不成句。
她甚至无法开口,说出那个设计名称。
直到她背后的银幕放出了她的三维设计图,台下忽然像是炸了锅一样,每个人脸上都是一片诧异,不可思议的看着台上的郁欢和她的背后。
向锦笙惊诧的看着郁欢的背后,脸上布满了难以置信。
沈亦晨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甚至不忍心去看郁欢此时的表情。
同样是四个戒指,四条项链。除了郁欢在定稿上加入了爱情元素的理念,让戒指变成了对戒或婚戒的样式,与乔乾的女戒有所不同外。钻石的镶嵌位置和切割角度,还有那一个个如花瓣和花蕊的样式,都和乔乾基本一致,并且能轻易就看出两人构思的出发点是一致的。
台下的评论员脸上都露出了惊愕的表情,交头接耳的说着什么,抬眼看了看郁欢,纷纷的摇了摇头,既有惋惜,也有鄙弃。
郁欢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她甚至没有勇气回头去看一眼背后的设计图。
纤细的手指紧紧地攥着激光笔,郁欢僵硬的转过身子,红外线的点指在银幕上的戒指上,可她的喉咙里像是卡了鱼刺一样,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我的设计灵感……来源于……”郁欢看着台下一个个目光灼灼的眼神,心里慌乱的接不上话。
她忽然想起了那个外籍的设计师,被人在orland上陷害抄袭,从此被冠上了恶名,再也无法翻身,以至于就此自杀。
郁欢看了看脚下的高台,足足有两米高,如果她从这里一跃而下,是不是所有的诬陷就会戛然而止了?
沈亦晨在台下看着她眼里渐渐消退的神采,转而变成了一副死灰,心里忽然像是被人紧紧地揪住了一样,心口闷闷的发疼,甚至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握紧的拳和拧起得眉,早已将他此时的心疼表现的一清二楚。
台下的人们还等着她开口,不知道是在看她笑话,亦或是想看看她要怎么为自己辩解。
郁欢看到主考官和监理员低声说了些什么,一分钟后,便有人上来请她下台。
沈亦晨知道穿那件衣服的人上台意味着什么,急忙从坐席上站起来,快步向外走着,在后台出口的地方迎着她。
郁欢只觉得自己每一步都踩在了棉花上一样,脚底一片空寂,完全使不上力,在下最后一个台阶的时候,引导员松了手,要不是沈亦晨眼疾手快,她早已从那台阶上一脚踩空掉下来了。
“欢欢……”沈亦晨皱着眉,紧紧地攥着她的手。
郁欢的手很冰,指尖冷淡的温度让他心惊。
她不知道自己是该哭还是该笑,自己的设计莫名其妙的被人抄袭,她甚至连原因和渠道都不知道,就这样承受了下来。而她方才在台上的慌乱,似乎已经让所有的人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抄袭的人才会惊慌,不是吗?
郁欢知道,自己的设计生涯,就这样完了。
沈亦晨把她扶回了坐席上,他想开口说些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orland设计赛都是与欧洲主赛区现场实况直播,由两方的主考官在视频会议结束的两个小时之后就出结果的。
郁欢听着一袭庄重的黑色西服的主考官,拿着那张镶金的名单,举着话筒宣布名单。
她听着那些陌生的名字一个一个的传出来,脸上平静的甚至没有一丝表情,她听到主考官说,美籍华人乔乾名为oriental·Flower的设计案,荣获亚洲赛区金奖。心里却是一片空洞。
那是她的设计……
“最后,我们组委会在于欧洲主赛区做了认真比对之后,对来自中国的设计师郁欢的设计,做出如下判定。”
“其一,设计师郁欢提交的设计案,名为‘oriental·Flower’与设计师乔乾的设计案同名,这在法律上不能判定抄袭;其二,设计师郁欢提交的设计案在中心思想基本一致,在构图和思路上,与乔乾先生的设计有极大地相同之处,法律上判定为抄袭;其三,设计师郁欢提交的设计案,与乔乾先生的设计在初稿上基本相似,郁欢的定稿上虽然有所修改,但这并不排除她有避嫌的嫌疑。综上三条,经orland大赛组委会判定,设计师郁欢涉嫌抄袭,取消其今后参加orland设计赛的一切资格……”
郁欢在后面的话已经完全听不进去了,她看到沈亦晨越过人群走到主考官面前,和他们争执着什么,可是她却听不到周围的喧嚣。
“哎,那个孕妇流血了……”
“快来人,快来人啊,有人流血了……”
她听到周围有人吵嚷起来,小腹上是绞钻一般的疼。郁欢捂住自己的肚子,慢慢的扶住椅背,无力的跪在了地上。
郁欢的脸上已经是一片惨白,额头上不停地渗着冷汗,小腹上的痛感太过尖锐,她觉得自己的意识渐渐有些消散,下体有什么黏黏腻腻的东西缓缓的流了出来,直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
沈亦晨从前面飞奔而来,将她揽进自己的怀里,焦急而惊痛的喊着:“欢欢!”
“好痛……”郁欢紧紧地抓着他的手,气息奄奄的唤着他的名,“亦晨,好痛……”
有个有经验的妇女在一旁惊声喊道:“羊水破了,都流血了!快送医院吧!”
沈亦晨这才忆起,向她的下身去看了看,她的裙子早已被透明的液体浸湿,此时正缓缓地流出了鲜血。
记忆与那场火灾重合,沈亦晨的瞳孔紧缩,手指颤抖的抚上她的脸。
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慌乱过,郁欢已经怀孕七个多月了,现在羊水破了,应该是代表要生了,可是还没有到月份,也没有到预产期,这是不是所谓的早产?
沈亦晨慌乱的将郁欢抱起来,大步的跑了出去,人群都自觉地为他们让开一条路,向锦笙站在原地,怔怔的看着沈亦晨抱着她出去,直到助理过来叫他,趁着sunnie的人不在,一定要先下手聘到乔乾。
外面还在下着雨,空气中都是刺骨的冷气,沈亦晨用力的抱着郁欢,将她紧紧地窝在自己的怀里,希望能给她一些温暖,然而她一暴露在寒冷的空气中,就已经开始止不住的打颤。Vincent已经跟着从展厅里面跑了出来,撑开了雨伞遮在郁欢的头上,沈亦晨一路大步,他也只好快步的跟上。
从会展厅到医院,沈亦晨一路都是单手开车,一手紧紧地抓着郁欢的手,外面的雨越下越大,噼里啪啦的砸在车窗上,沈亦晨看着她捂着肚子痛苦的呻吟,和外面的雨声混成一片,让他的心慌乱到极点。郁欢的脸上冷汗直流,脸色白的有些发青,他知道她的神智已经渐渐有些涣散,心里飞快的加速跳着,也顾不了那么多,一路超车闯红灯,恨不得把车开到爆表。
沈亦晨看到郁欢闭上了眼睛,只是缓缓地喘息着心里愈加的慌乱,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看一眼前面的路,赶忙看着她,颤抖的喊着:“欢欢,你听我说,抄袭的事,我一定会还你清白,你跟我说说话,嗯?跟我说话,不要睡过去……”
他想起当初母亲出车祸时,也是这样的情形,他拉着母亲的手,按照医生的话,一直的和母亲说话,努力不让母亲睡着,可是母亲最后还是离开了。
“亦晨……”郁欢费力的睁开眼,喘息的唤他。
有了她的回应,沈亦晨心里的惊慌总算放下了一些,更用力的握着她的手,继续找话题分散她的注意力,“欢欢,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都好……”她的脑子已经渐渐迷糊起来了,甚至连听沈亦晨说话都那么费劲,周围的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欢欢,不要睡……”沈亦晨紧张的看着她,继续道:“还记得孩子的名字吗?你说说看,我已经想不起来了……”
那是他想的名字,他怎么会想不起来,可是他现在要做的,就是要让郁欢清醒一些,他怕悲剧重演,怕郁欢和母亲一样,任由他说话,也终归唤不回来。
“女孩……叫含烟,男孩……叫含羽……”郁欢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她的发丝混着汗水黏在额头上,整个人看起来都那么的憔悴而无力,仿佛马上就要从他的身边离开。
Vincent已经提前打好了电话,早已有医生在医院门口停好了病床,沈亦晨打开车门把她抱下来的时候,郁欢忽然睁开了眼睛,气若游丝地说:“亦晨……如果……我出事了……一定要……救孩子……”
“胡说什么!”沈亦晨声音颤抖的打断她,尽量轻柔的将她抱出来放在床上,跟着医生们把她推进产房。
直到一切平静下来,沈亦晨才靠着墙,身子无力的向下滑去,跌坐在地上,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浑身颤抖得厉害,手上甚至用不上力。
沈亦晨闭上眼,仰头靠在墙壁上,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再低头,便看到自己手上满是血迹。
郁正国还在琏城出差,沈世平已经赶在了来的路上,第一次,他的周围没有一个人,所有的一切,都要他一个人来承担。
沈亦晨仿佛都能听到时间一分一秒滴答而过的声音,浑身都颤抖的提不起力气,他急促的呼吸着,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沈亦晨,给我一年的时间,让你对我改观,然后爱上我。”
“我用这一千万包养你,你做我的小弟怎么样?”
“我们以后……会幸福的吧……”
郁欢的话一遍一遍的回荡在他的耳边,这一刻,沈亦晨发现自己的脑子里已经完全被她的音容笑貌所占据了。她的坚持,她的俏皮,还有她的不自信,像是海水一样涌进了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她一年的时间还没有到,她还没有拿到那一千万,她还没有看到幸福……
他们的孩子,还没有出生……
“郁欢的家属是哪一位?”
再一次,熟悉的声音响起,沈亦晨连忙从地上站起来,快步跑到医生面前,神情紧张地问道:“我是,我妻子怎么样?”
她是他的妻子,怎么可以出事?
医生摘下口罩,满眼遗憾的看着他,声音低沉的道:“先生,请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医生的话还没说完,沈亦晨已经一把拽起他的衣领,颤抖着声音嘶吼道:“你说什么?什么意思?”
那医生看着他满脸的惊痛,这样的情况他也见多了,任由沈亦晨拽着他的衣领,痛惜的说:“孕妇之前的情绪太过激动,诱发妊娠高血压病,已经……导致腹中胎儿流产。”
“你说什么?”沈亦晨的声音嘶哑,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怎么可能……
郁欢的身体一直都保持的很好,之前做产检的时候,医生都说没有问题,安心待产就好了,怎么可能流产?
她都怀孕七个月了,流产的话,太危险了……
“产妇在被送来的时候,腹中的胎儿就已经缺氧窒息而亡,现在需要立即做引产手术,将孩子取出来,否则大人也会有生命危险……”医生讲手术同意书递给他,声音里满含沉痛:“请你签字,我们立即进行手术。”
“没有……别的办法了吗?”他的声音已是一片嘶哑,沈亦晨看着那张同意书,始终不愿接过来。
他的孩子,含烟,或是含羽……都没有了……
郁欢曾对这个孩子那么期待,她在那场火灾里,冒着生命危险保住他,可是到最后,还是留不住吗?
他在那么严重的事故中都能坚强的活下来,为什么这一次就要离开了呢?
他甚至不敢想象,郁欢醒来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办……
有汗水顺着他俊秀的额头滑下来,沈亦晨紧紧握着拳,胸口疼的窒息,他一遍一遍的大口呼吸着,却始终无法平静自己剧烈起伏的情绪。
“先生,请您马上签字,产妇现在急需手术!”医生看着他震痛的模样,又开口低声重重的提醒了一遍。
沈亦晨看着那张手术同意书,仿佛是看着一张死亡通知单。
许久之后,沈亦晨才缓缓地接过,拿起医生给他的笔,在下方迅速的签上自己的名字,龙飞凤舞,张扬狂肆,却掩不住他心里的悲恸。
从没有这一刻,他觉得自己的签名如此沉重,他签过许多文件,很多都是洋洋洒洒,无所畏惧的签下,只有这一次,他签的这么犹豫。
医生接过同意书,带着助手回到了产房。
沈亦晨看着他们离去,直到那扇门重重的关上,巨大的声音震得他猛地一抖,心都为之一颤。
从此之后,他们的孩子,就没有了。
沈世平跟着秘书蒋煜匆匆赶来,隔着老远,他就看到沈亦晨颀长的身影直直的矗立在产房的门口,像是一座千年不倒的丰碑。
“亦晨!”
沈世平提高声音叫了儿子一声,沈亦晨缓缓的转过身,却让沈世平猛地一怔。
他还从未看到自己的儿子这幅模样,满脸的懊悔和痛楚,他的儿子是骄傲的,甚至有些不可一世和目空一切,他是聪明的,也是孤傲的。沈世平与荣家、童家、还有孟家的老爷子都是过去的老战友,而沈亦晨在这几个男孩子中可以算是最桀骜不驯的。
即便是当初他不同意他和乔安娜在一起,也曾未见过他这幅样子,有挫败,还有抱歉。
“亦晨,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欢欢怎么会进医院的?”沈世平握住儿子的小臂,语气焦急地问。
“爸……”沈亦晨喑哑着嗓音叫了一声,下一秒已然有些哽咽,“欢欢她……流产了……”
“什么?!”沈世平拔高了声音,话音刚落,脑子便是一阵晕眩,猛地向后踉跄了两步。要不是有蒋煜和沈亦晨扶着,他一定得摔到地上。
沈世平按着太阳穴,有些艰难的喘着气,“怎么会这样?”
“欢欢在orland大赛上被告抄袭,因为情绪激动,引发了妊娠高血压,孩子……没能保住……”
沈亦晨紧紧地攥着拳,只觉得说每一句话都那么艰难,
他就知道他不该给郁欢报这个名,否则也不会出现这样的事情。
蒋煜扶着沈世平坐下,他看了看产房,有些恍惚的问:“那现在呢?”
沈亦晨低了低头,“还在做引产手术……”
父子俩一时之间都说不出话,不多时,孟靖谦、荣凌便闻讯赶来了,同一所医院的陶一璇和陆子琛也从楼上跑了下来。
楼道里挤了许多人,纷纷扰扰,又吵又闹,沈亦晨的脑子里却很清净。他看到孟靖谦和荣凌过来拍着他的肩膀安抚他,又去找了医生询问,陶一璇则去找父亲为郁欢找最好的妇产科医生,为她安排了最好的病房。
就连陆子琛,这一次也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的站在一旁。
沈亦晨的手上还有血迹,也没想到要洗,只是觉得事情来得太突然。
只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郁欢就丧失了自己最重要的两样东西,她的名誉,还有她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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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欢的病房是陶一璇特地安排给她的,不大,却很干净,并且设备齐全,来苏水的味道不是很重,是郁欢很喜欢的整洁。
她们果然是最好的朋友,陶一璇知道郁欢的心思,怕她在一醒来第一眼就被满目的苍白刺痛,所以特意找了这一间看上去还比较温馨的病房,窗帘是浅色的淡黄,早晨日出时,太阳隔着窗帘照进来,有些暖洋洋的感觉。
沈亦晨坐在她身边的椅子上,一手握着她纤细的手,另一只手则紧紧地贴在她的小腹上。
曾经在这里,孕育过一个属于他们的孩子。
手术结束后,医生出来说,这个孩子是个女孩。
是他们的含烟。
七个月的胎儿,五官已经清晰起来,小手小脚都能看的很清楚,医生说是个双眼皮的小姑娘,如果能活下来,一定是和郁欢一样的大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孩子已经窒息,其实做剖腹产,孩子作为一个早产儿,也是可以存活下来的。
只可惜,一切都来得太过突然,一切又来的太晚。
已经是第三天了,郁欢早已过了麻醉期,却一直昏迷着,迟迟不肯醒来。
医生说这是她心中有一块郁结,所以才不愿醒来。沈亦晨知道,她受的伤太重了,她最看重的设计师的名誉,还有她一直满含期待的孩子,就这样一起失去了。
陶一璇每天都会来帮郁欢擦身,她和沈亦晨一句话都不说,她来了,他就去天台上吸烟,第二次,他这样猛烈地吸烟,他还记得上一次,是因为他和乔安娜有了“一夜情”。
陶一璇看着郁欢沉着的睡容,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在她身上。郁欢怀孕的时候,因为忙设计稿,她只见过她几次,每一次都是在咖啡馆里匆匆坐一坐,她是郁欢钦定的干妈,甚至连宝宝的衣服都贴心的买好了,男女各一套,最终却没能看到她穿上。
她知道郁欢有多要强,上大学的时候,她曾被人诬告抄袭别人的作品,郁欢当着全系同学的面撕了自己的作业,硬是连夜赶出了另外一张,并且仍然是第一名。
这是国际的赛事,她被人这样诬陷,甚至没有反驳的余地。
陶一璇握着她的手,紧紧地咬着自己的唇,努力不让自己哭,却还是有泪落在了郁欢的手上。
“别哭了……”
陆子琛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抬手放在陶一璇的肩上,陶一璇松开郁欢的手,转头抱住了他,这一次,陆子琛没有拒绝,将她揽在自己的怀里,无声的安慰她。
直到沈亦晨回来,两人才退了出去。
郁欢吃不下饭,每天只能挂一些营养水,沈亦晨看着她日渐消瘦又憔悴的脸庞,心疼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她唤醒。
他听过孟靖谦的话,在她的耳边尽量的说一些柔情蜜语,可是却没有任何效果。
他也听从了孟靖谦的妹妹静言的话,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睡美人一样,需要一个王子去吻醒她,他也照做了,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着,可是她还是没有醒来。
他甚至听了荣凌母亲无意间提起的迷信话,去庙里帮她求了一根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可是她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郁欢抄袭的事情传的沸沸扬扬,sunnie的股价和信誉度直线下降,她还在医院躺着,董事局那帮唯恐天下不乱的老头子就已经拍桌踢蹬的要求罢免郁欢,收回她手上百分之十的股权,并且要求公开与郁欢撇清关系,她抄袭系属个人事件,与sunnie无关。
沈亦晨在他们身上看到了世态炎凉,人心不古,索性扔下一切公司事务,天天埋在郁欢的病房里陪着她,所有的一切,都交与沈世平去做。
郁正国仍然在琏城出差,所有的人都瞒下了郁欢流产的事,深怕他受不了。
几个兄弟都怕沈亦晨忙不过来,他休息的时候,孟靖谦的妻子颜歆月,还有他妹妹孟静言,童非的女朋友凌唯安,都在陶一璇工作忙的时候来照顾郁欢。
一直到第五天,沈亦晨从外面打了热水回来,推门却见郁欢躺在床上,眼睛直直的盯着天花板,眼角还有泪滚滚而落,她的手还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沈亦晨的脚步一顿,喉结剧烈的翻滚了一下,慢慢的关上门,把暖壶放下,拉开她放在自己小腹上的手,紧紧地握着,声音哽咽道:“欢欢……”
他每天都这么叫她,可是每天都没有人回应。
郁欢缓缓地转过头,眼睛又红又肿,眼泪跟着她的动作流出来,她看着沈亦晨,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孩子没了,对不对?”
经过这几天的昏睡,她的声音又低又哑,一如当初那场火灾过后,像是声带被撕裂了一样。她的声音在沈亦晨的心里划过,激起他阵阵的心疼,胸口像是被人猛地给了一拳一样,喘不上来气。
沈亦晨用力握住她的手,咬了咬唇,才沉声说:“孩子没了,以后还可以要……”
郁欢微微的扯了扯嘴角,她想笑,眼泪却流的更凶了,“是含烟,还是含羽?”
沈亦晨急忙别开自己的脸,用力呼吸了一下,才对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抬手抚摸了一下她的脸,声音温柔成了一汪水,“你现在身体不好,不要去想那些……”
“是含烟,对不对?”郁欢一把握住他的手,声音有些哽咽,接着便哭泣起来,“其实我能感觉到的,她一定是个爱美的孩子,每一次我拿出化妆品或者漂亮衣服的时候,都能感觉到她踢了我一下,我好想给她买好多好多漂亮衣服,可是都没有机会了……”
她越说就越觉得难过,眼泪怎么也止不住,沈亦晨一下着了慌,急忙拿纸去给她擦,她刚流了产,现在还在月子里,总是哭的话对眼睛不好。
“欢欢……”她这么一说,沈亦晨的心里也被揪了起来,掌心满是她的眼泪,他知道,一定是又涩又咸的味道。
郁欢仰了仰头,努力让眼泪流了回去,她咬紧唇,许久之后,才缓缓道出一句,“就让这个孩子,来祭奠我的设计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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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章写的小离伤着了,期间哭了几次,好忧桑~欢欢总是经历这么多伤痛,才能强大。不过亲们,这不是大转折,也不是大高。潮,后面还有更大的深水炸弹……
我是郁小欢的亲妈,心里默念一百遍,顶锅盖飘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