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睡到大半夜,突然觉得口干舌燥睡意全无。一开始时还能闭着眼睛死撑着,三更半夜的我着实害怕爬起床。可一但有了“渴”这个意识,喉间便越来越难受,像火烧过一样。
我烦躁地翻个身,睡眼朦胧地打算摸下床去喝口茶。心想死就死吧,若真遇见什么八字轻或时运低才会看见的东西也就认命了,不然迟点江湖上传闻说崔家五小姐夜半猝死于床上,原因是渴死……
那可是令人风中凌乱的一件事!
一睁开眼我便以一个侧卧的姿态定格,原因----床边有个黑乎乎的类似是人的物体!我全身一颤,一股凉气自脚底升起,迅速爬全身!
靠!好的不灵坏的灵!
虽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筯骨饿其体肤行拂乱其所为……说就说是磨练,可这老天爷怕是打算磨死我吧,看这一天到晚没事给我找事……再说这崔家这么富有又建了这么大的府邸,当初说不准推了人家啥袓坟之类的!要是这“淽汀菀”曾经埋过啥啥啥的,搞不好这回就是冤魂索命!
我越想越怕,僵在那里不敢动,更不敢闭上眼睛。反正那眼睛都张开了,说不定一闭上它我就连下一秒的月光都看不到。
床边的黑影也是一动不动,我估摸那个如果是人的话应该是个男的,看那高大的身形就知道了,他脸的边缘还泛着淡淡的银色的光,应该是脸上戴着金属面具之类的。在我这个角度看去,那人的下巴线条很流畅,轮廓也很好看,就不知道摘下面具会怎样。而且他在我几米开外,中间还隔着滴水珠帘,我看得也不是很清楚。
我背脊麻得快没知觉了,只凭意念支撑着,那人还是伫在那里。
在我快要怀疑这是不是另类的海市蜃楼的时候,他一闪身便到了我床边,我只能看见滴水珠帘晃动着,竟看不见那人什么时候起的步!
这个轻功,那个强大!
于是乎,敌人动了,我不能动了。
我不能动了?!
靠!真的动不了!还说不出话来!老娘被人点穴了!什么时候的事?!好吧,彻底的任人鱼肉!
丫的又不说话,就算要强×也做个强×的表情吧,隔着面具我也是能透过现象看本质的!可他一派平静跟被人下了降头似的,我要是能动了肯定扇他两巴掌!让你装酷!
那人无视我瞪得快脱窗的双眼,径自上了我的床,把我扶起来盘腿坐着,自己则绕到我后面去。
坐着来?!这什么姿势?!你个变态!
我胸间一股闷气憋着,斜眼横过去,誓要作着无声的抗议!
他又不知道在我背上戳了哪里一下,然后没了动作。
靠!乱戳个屁!
“可以说话了。”背后传来淡淡的男低音,冷得结了一层霜似的。
我胸口那口闷气迂回了好几个弯之后,终于有了个出口!
可我那口气绕了几绕之后,说出来的竟是:“脱掉你的靴。”上床也不懂得脱鞋,丫的不讲卫生!
他又戳了我一下,沉默着去脱靴子。
靠!又说不出话来了!老娘还没说完呢!还没问你来历呢!
要早知这样刚才我第一句就该问他什么来历!清白之身都快不保了,命也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我讲个屁卫生!
我还在自怨自艾,背上就突然传来两股热流,源源不断地输地我体内,似乎还有一道气在我身体里游走,从肩胛骨处扩散开去,一圈圈,渗遍每一根血管、每一个毛孔……那种感觉,还蛮舒服的。但过了不久,我浑身却如坠火炉般灼热难耐,忽而又似身临雪峰般寒入骨髓……
在我里里外外不知受了多少煎熬之后,脑海中灵光一闪----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运功疗伤?!于是我脑里开始想着他的头顶冒白烟的样子,还有他带着金属面具,那不得烫死那张脸么?然而他在背后,我什么也看不见。
良久,一切都沉寂下来,那股气慢慢褪走。他扶我躺好,往我嘴里塞了一颗圆滚滚的药丸,还拍了拍我的下巴,那颗不知是□□还是□□的家伙便滑进我喉里,下肚了。
诶,我可能有点悲观啊,啥事想的都是最坏的结果,说不准那颗是啥仙丹,吃了跟嫦娥一样能飞天也不定。
“你身上的伤还未痊愈,以后每晚我都来替你疗伤,刚才你吃的药对调理身子很有效,不是□□。”他下了床,站在床边,看着我。
那是一双很有神的双眼,可惜隔着面具,看不到样子。
我刚想道谢,他便“咻”的一下钻我床底去了。
囧!难道这床底有秘道?!
房门处忽然传来轻轻的“吱呀”一声。声音很小,很显然是有人房间小心地开门。但在这个万籁俱寂连虫都不叫的深夜,那细微的声响却如春雷般敲击着我刚刚才被刺激过的脆弱的神经。
今晚我这房间真是有够热闹的!这回来的又是何方神圣?!
想必让我磕药那家伙早就听到有人来了才躲。他躲个屁啊躲!也不先帮我把穴全解了,只能说话不能动,如果这回来的真是个采花贼那不就完了?!
不一会,一个全身黑衣的人提着剑挑开了屏风前的滴水珠帘,光洁的剑身在月光下放着寒光!
这一刻,我深切地感受到了那种被称之为“杀气”的东西!
“什么人?!”我虽然强作镇定,可那抖得跟什么似的声音早就透露了我的恐惧,底气不足不说,还走音了。
“我以为崔家五小姐喜爱张目而寐。”隔着那块面巾,我都听得他语气里的调侃。
“这位兄台黑衣夜行,言语轻挑,莫非为采花之辈?”倒跟老娘理论起来了?!一身乌漆吗黑的你以为你黑旋风隐者啊!还有床底那个,一声不吭的是死了还是怎样?
我怎么就这么倒霉!小余的房间在另一幢楼的一楼,这可恶的封建制度!下人和主子不能住在一起,看吧,这回一落单,敌人都扑过来了!还真是应了那句经典名句----你叫吧!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理你!
那人右臂一振,举起剑来,我看着那剑尖还闪了那么一下!
“崔五小姐,‘缱绻心诀’在哪里?”
此时此刻,月色如水,轻泻而下,室内一黑衣男子背光而立,一女子卧于榻上,仅着中衣。一旁,暗花轻纱的屏风旁,小兽状的香炉里飘风淡淡香烟……
我脑海里停格了这一刻的画面,想想即使这一刻死去,也算是死得体面了。最多到时我身上的中衣染上鲜艳的血红,若经文人墨客稍加修饰,那也勉强算得上一朵怒放扗丹、啼血杜鹃罢!
“借问声这位大侠,那啥啥心诀是啥?”别怪我听力不好,要怪就怪你的地方音太重,我只听见你的舌头在打卷翻滚哇。
“你若不交出心诀,休怪我剑下无情!”
晕,他是听不懂人话么?
“大侠,小女子是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心诀是什么。”乘法口诀我倒还背得出。
“哼!一介女流!不识好歹!”那人手腕一转,翻出一个剑花便直冲着我来。
我没有闭上眼睛等死,但我认命。我僵在那里看着剑尖在我视线里不断放大,根本忘了要避开。就像有些人,明知有一辆疾驰而来的车撞向自己,却只能看着它撞上来,却避无可避一样。
事实上,就算我想到要避也避不了,皆因被先前那位点了穴,现在还不能动啊!
什么叫做欲哭无泪?我就是活生生的例子!等一下可能就是死翘翘的例子了。
我以为我会死掉的,按照那位仁兄以那种加速度向我冲来的情况来看,在没有任何外力改变其运动轨迹,以及没有任何物品缓冲的前提下,我必死无疑!
可奇迹就在这千均一发的时刻发生了!
那人冲到离我差不多三步远的地方时,突然像被人出尽全力推了他一把,也像是有一堵墙隔着他一样,他连人带剑弹开去,在空中划出一个很难看的弧度,重重地摔在地上!
诶,那广告词怎么说来着?姿势不正确是你的致命伤啊!
那人以剑抵地,撑着身子半跪起来,“噗”的一声传进我耳中。
我借着月光,看到了地面的鲜血。
“你!”那人口气里带着震惊。
“不关我的事!”我可没那么大的本事,应该是床底那位仁兄出手相救了。
最终,那受伤的黑衣同学走了之后,我对从床底出来帮我解穴的仁兄千恩万谢差点没哭着跪下来。
刚才那可是命悬一线啊!
“刚才,是你自己救了自己。”他的声音依然没有一丝起伏。
我不明白。
“那我们先不要理这个问题,敢问大侠高姓大名啊?”恩人的名字怎么可以不知道呢?
他冷笑一声,不答话。
这大概是这个晚上我见到的,他唯一一次算是有感情起伏的表现了。
夜,极静。
“江湖上的人,称我为‘剑鬼’。”他说。
剑鬼?!
“剑兄,小女子在这里谢过救命之恩,剑兄若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我定当两肋插刀,上刀山下油锅,水里水里去,火里火里去,揭尽所能也为剑兄办到!”叫剑兄总可以了吧,不然鬼兄鬼兄地叫,自己听着也毛骨悚然啊!
他倒是没回应什么,只是留了句“我明晚还会在丑时一刻前来”就跃窗而出,走得无影无踪了。
我叫也叫不住,其实我还想跟他说两句的。
一:麻烦记得帮我关窗啊。
二:丑时一刻是什么时候啊?
可惜他走得太快,这两句话没机会说了,不过也不急,他不是说了明晚还会来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