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定的视线在张初仪的身上划过,朱佑樘并不准备开口,此时却又听到万贵妃再次发话。。
“安澜,你且抬起头回话。”
张初仪听闻,顿了片刻,方才起身,只眼帘仍不抬起,半耷拉着。
极细微的抽气声接连响起,张初仪心中冷笑。
这副丑样子应该会打消你们那怀疑的心思了罢?
她这模样,想要邀宠于圣驾,岂不是自寻难堪?
就连主座上的朱见深亦是一惊,嫌弃的别过了眼。
望着张初仪眼角的青斑,周太后唇角轻动。
青矜不是说模样不错,怎么会是这么个鬼样子?
“陛下,奴婢于成化十二年入宫,曾在永安宫伺候,后因”
随着张初仪平板的声音响起,殿中人的神色又是一变。
还记得当时永安宫那张如花娇媚的丽颜,可是如今,伊人早已化为黄土,风流尽掩,忆及往事,朱见深不胜唏嘘。
等到张初仪话音落定,万贵妃抬眼打量一番失神的朱见深,遂又转回了视线。
万贵妃本能的感觉到,眼前的这女子,浑身充满着谜团,本想着她会和那个贱人有所瓜葛,谁想到竟和那个早就死透了的狐狸精有联系。
还有,她的存在为何宸妃会没有告诉自己?还是说,这是她留的后手?在防备着自己?而这件事情,佑杬是否也参与进去?
不止如此,这女子是通过太后的关系才重新进了宫,难不成,她已经与宸妃达成了什么默契?
又或者,这女子只是单纯的有了这般近乎于奇迹的境遇?
哼!当她是傻瓜么?
心底冷笑,万贵妃眼波流转的望向朱见深。柔柔开口,“陛下,这安澜随随便便的在路上闲逛,就能碰到太后娘娘,她的运气到真是好极!”
言罢,视线在周太后的身上轻轻扫过,万贵妃掩唇娇笑。。
见此情景,周太后怒气骤起,厉声喝道,“贵妃这是何意?”
佯装惊吓。万贵妃立即起身叩拜,“太后息怒,太后息怒。臣妾只是乱发发牢骚,哪里有的许多意思?”
忽觉自己有些小题大做,周太后狠狠的瞪了万贵妃一眼,随即递个眼色给芷汀,面色瞬间恢复往日的平静之色。
芷汀立即福身。望向神色惊诧的朱见深,沉声道,“陛下,这安澜却是太后在安乐堂附近碰到,太后见其虽然面目丑陋,但是心地善良。在那老宫人死后为其念经超度,日夜不停,几乎饿死。太后慈心仁爱,这才着其重新进宫,却不曾想,她竟会这般机遇,倒是太后与奴婢不曾想到。”
明白了事情起因。朱见深随即看向一盘的端妃,疑惑的问道。“端妃,怎么你宫里的人又到了宸妃宫里?”
端妃诺诺无言,。
忽然,侍立在一旁的尚宫局中有人站了出来,屈膝禀报。
“陛下,因着辰妃娘娘俭省,是以未央宫中的宫人人数本就不够,而永安宫因着端妃娘娘有孕,宫人增加些许,后来,小臣就从永安宫中调出一个低等的宫人,此人就是安澜。”却是尚寝局的齐司设。
听到这里,万贵妃忽然想起,早先佑杬似乎央求自己将一个宫人给调到未央宫,难不成就是这个安澜?
目光在张初仪的身上来回打量,万贵妃的神色愈发深沉。
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就在众人还在消化着方才的信息之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站了起来。
“陛下,臣妾有事要奏。”却是一直沉默观看的王皇后。
“哦?皇后有何事要奏?”就连朱见深亦是诧异的神色,皇后向来不爱在人前说话,怎么今日如此反常?
王皇后淡笑着望一眼张初仪,随即笑道,“陛下,昨夜里臣妾贪凉,就在这宫后苑逛了逛,谁曾想,竟然将陛下御赐的金凤簪给遗落到了不知何地,臣妾连夜派人去找也没有找到,就在今早臣妾心头焦急的时候,却有尚仪局的邱尚仪将金凤簪送了回来,说是有人在宫后苑的花丛下拾到,特地交了上来,好巧不巧的,竟又是安澜给拾了去。。臣妾本想着宴席之后要好好的赏赐她一番,谁曾想她竟然还有这般奇特的际遇,臣妾都想要请陛下开恩,让她来翊坤宫服侍了,也让臣妾沾沾这极好的运气哩。”
王皇后言罢,随即转向一旁的宸妃,言语央求的笑道,“不知宸妃可能否割爱?”
她知道自己这个要求很匪夷所思,可是,既然机会已经摆在面前,王皇后怎么会放过?正好也省了让秋丛去向嘉禾开口。
要知道,哪怕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尘埃,但凡有人要抢,立即就会变成珍宝一般的存在。
物是如此,人何尝不是如此?
还不及宸妃答应,万贵妃立即插了进来,“陛下,臣妾也想要这么个有运势的人在身边伺候呢,您要不和宸妃妹妹说说,请她将安澜指给臣妾?”
到的此时,朱见深糊涂了。
他不明白,怎么刚才还好好的献宝,这会儿就变成了抢人?
一个是自己最爱的女人,一个是自己深爱的女子,还有一个自己名义上的正妻,都向他要一个面目丑陋的女子,事情是怎么发展至此的?
端妃望着眼前的阵仗,涂满蔻丹的长指甲,狠狠的刺进了柔软的手心,眼中满是愤恨。
为何这么一个大的助力,就这么让她白白飞走了?
感受到殿中三人之间的诡异气氛,周太后疏淡的秀眉紧柠,为何她会看不懂现在的情况?
不过是宸妃借着佑杬争宠罢了,又怎么会变成了这般?
心底的惊喜来的这般突然,张初仪花费不少心神,才压下想要上翘的唇角,径自敛眉不动,似乎殿中的情形与自己完全无关一般。
眼见自己灵机一动想出来的计划就要搁浅,朱佑杬立即憋了小嘴,小小的眉毛皱成川字,委屈的道,“父皇,安澜是儿臣的宫人,怎么就要给调走呢?”瞬间弄的朱见深一个头两个大。
就在此时,沉默不语良久的朱佑樘淡淡开口,“父皇,三位娘娘都想要安澜,您一时也难以决断,何妨听听本人的意见?”
他的话音方落,朱见深眼神一亮,望向跪着的张初仪,问道,“安澜,你想去哪宫伺候?”
所有的视线全部聚集在张初仪的身上,她咽了咽干涩的喉咙,不敢转眼,沉眸思考良久,才期期艾艾的回答,好看的小说:。
“回陛下的话,奴婢很感激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的看重,奴婢只一介卑微之人,哪里有挑选的权利,但凡宸妃娘娘和四皇子需要奴婢伺候,奴婢就不会离开未央宫。”
这一席话说完,久未动作的宸妃,忽地抬眼,锐利的目光箭一般射向张初仪,惹得她忽地浑身一凉。
朱佑杬瞬间眉开眼笑,跑到朱见深身边,拉着他的袖子,笑嘻嘻的道,“父皇,安澜都说留在儿臣身边了,您就答应吧。”
无奈的笑笑,朱见深随即下旨,“安澜就还留在未央宫吧。”说完,向万贵妃投去一个安慰的温柔目光。
万贵妃浅笑着回应,示意自己并未放在心上。
当朱见深转向王皇后的时候,王皇后早已经转了视线,正和身边的宫人不知说些什么。
突如其来的变故到一段落,朱见深接着又赏赐了朱佑杬,对于含羞草,只说交给大臣去办,就再无他言。
张初仪则是喜谢恩之后,又回了偏殿,而偏殿中的人对于方才的事情一无所知,及至后来,得到消息,莫不感叹张初仪几号的运气。
凝视着张初仪的身影消失,朱佑樘久久才收回视线,垂眸望着杯中飘零的茶叶,无声低喃。
“初仪,如你所愿。”
经过这次,你已然是万众瞩目,日后的路,可是越发难走,只希望,你在走不动的时候,莫要忘记,我一直在你身边。
及至午后,朱见深被突然传来的内阁求见给拉离宴席,周太后也跟着离开,剩下诸人见无趣,也都相携告辞,方才还莺歌燕语的观花殿,顿时安静下来。
望着殿中的一片狼藉,朱佑樘对着留后的端妃轻轻抱拳,“端娘娘,这是吾给小十三的贺礼,还请收下。”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个玉色娃娃递了过去。
端妃接住,望着面前这个与儿子一模一样,就连儿子打呵欠的表情都雕刻的栩栩如生,活灵活现,惊喜的道。
“怎这般相像?”
“吾将小十三的表情画了下来,让银作局的工匠照着雕刻,没想到出来竟然这般相像,这银作局工匠的手艺果然了得。”朱佑樘浅浅答道。
若不是你画的传神,他们又怎么会雕刻的这么丝毫不差?
弥漫在心头的郁闷之气稍淡,端妃露出一个真诚的笑花,“樘哥儿有心了,这娃娃本宫先收着,等枢哥儿长大了,再交给他,让他也看看自个儿小时的可爱模样!”
“如此甚好!”朱佑樘高兴的应了一声,随即和端妃道别。
将任务给尚宫局分配下去,端妃站在观花殿外,望着忙碌的众人,神色十分阴沉。
哼!宸妃!又是你!本来是我儿子的宴会,倒让你的儿子出尽了风头,虽然后来,风头被那个安澜夺了去!
还有那个浑身透着奇怪的安澜,她究竟是个什么来路?又会有怎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