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是慈恩宫胡太后两年以来最高兴的一天。
无他,宝贝孙子太子终于从那战火纷飞的鬼地方平安回来了!
回来了,就安全了!
见到太子的那一刻,胡太后忍不住流下了喜悦的泪水。
于是,慈恩宫内,太后哭,太子哭,太子妃也哭,周围宫人内侍的,也都景儿的跟着主子们哭。要说这哭吧,一般皇室么,有了身份,大家哭也哭的文雅,无非就是眼圈儿一红,继而丝帕拭泪也就是了。实在伤感,无非就是再哽咽两声。所以,从太子到内侍,从太子妃到宫人,大家都是这一类哭法,唯一例外的就是胡太后了,这位老太太少时出身贫寒,一辈子也没学会贵族那一套文雅高贵啥的,所以,她老人家向来是哭要哭个痛快的,于是,抽抽嗒嗒,嘤嘤咽咽的背景下,独闻她老人家哭声震天。
以至于,李宇过来时以为慈恩宫出啥事儿了呢。
胡太后原本哭得差不离了,结果,一见到外孙李宇,虽然外孙比起孙子要远一些,但也是亲外孙啊,于是,胡太后多嚎了一刻钟。
李宇都说,“外祖母您这样哭,以后我都不敢来了。”
胡太后擦着眼泪道,“我是担心你们哪。一个个的叫人不省心,好长时间没你们的信儿,你说把我急的。现下好了,可算回来了,以后千万再别出去了。”外头不安全啊。
李宇知道胡太后就是这么个性子,也不与她争辩,笑道,“成,都听外祖母的。”又听着胡太后絮絮叨叨的问俩人在外吃没吃苦,又说,“太子瘦了,阿宇倒还好,怎么脸上伤了?诶,亏得你娘把你的亲事定了,不然这破了相,媳妇都不好找。”一想到外孙子这把年岁还光棍着呢,胡太后又道,“既然回来,别个事都放放,赶紧把亲事办了,没的你这样拖着人家闺女的。”
总之絮絮叨叨,都是儿孙事。唠叨一阵,胡太后又问,“南安真的死了?”
这话问的太子都不知如何答才好,李宇接过话道,“没有,您听外头人胡说呢,南安侯好好儿的。”
“南安不是谋反的人,你们定是误会了。”胡太后叹一声,复滴下泪来,呜呜哭了一回道,“还是叫南安回来吧,他祖母过逝的事,怕他还不知道呢。”想到去岁近身的母亲,胡太后又是一场伤心。太子与李宇难免劝上一劝,都耐着性子陪胡太后说了许久的话,胡太后中午原是要留李宇在宫里用饭的,李宇道,“我这回来,还没回家拜见母亲,待见过母亲,我再来外祖母这里吃好吃的。有什么好菜,外祖母可得给我留着啊。”
“留着,一准儿给你留着。”
李宇便辞了胡太后与太子,回家见母亲去了。
文康长公主见着儿子自是喜悦,差使不太忙的李家老三李穹都提早下班,就等他二哥回家呢。纵使知道二哥平安,亲自相见时,李宇还是谢天谢地一番,道,“母亲这两年,烧香不知烧了多少回。”
李宇以往是个倔种,这次回来,见母亲头上竟有了白发,便收起自己对于神佛一道的鄙视,顺着弟弟的话道,“要不我怎么能平平安安的呢,可见这香火是灵验的。”
文康长公主抚摸着儿子眉间的伤疤,也不禁心酸,好在,她同胡太后不一样,文康长公主就心酸了一回,然后道,“阿穹你立刻拿着你二哥和你二嫂的八字,去天祈寺筹算个吉日出来!”接着叫来女官,“把先时预备的成亲的东西都寻出来,叫长史官拿着我的帖子去铁家一趟,明儿请铁太太过来说话,商议亲事。”
李宇目瞪口呆,忙道,“母亲,我现下哪有空成亲啊!”
“天没你还能塌了不成!”文康长公主可不管这个,这二儿子自打到了适婚年纪就开始折磨她,死活不肯成亲,一直拖到至今,还害她担惊受怕,文康长公主既担心二儿子,也气二儿子不肯安分过日子,直接道,“把亲成了,你爱上哪儿上哪儿去,我也不稀罕管!你要不成亲,哪儿也别想去!”
李宇刚要说话,文康长公主就是一通臭骂,“别人生儿子都是指望着儿子孝顺的,我生你,一天你的福没享过,见天的提心吊胆,你给我老实点儿!”
他娘一发飙,李宇也发愁,只得道,“那母亲你快点儿啊,现下国家也不太平,就甭弄什么排场了,直接拜堂得了。”
“别人家成亲都热热闹闹,怎么到我家成亲就得冷冷清清的!你闭嘴吧,我自有安排。”
李宇甭看性子倔,人家智商绝对没问题,李宇也不想与他娘拧着来,就道,“我爹也不在家,这要怎么办亲事才热闹起来呢。不如先简单的办个仪式,待以后再补酒宴。”
文康长公主对这种先领证再摆酒的提议,很是嗤之以鼻,不过,李宇那句“我爹也不在家”倒是给文康长公主提了醒,是啊,丈夫不在家,这酒宴可怎么摆呢?
李宇见他娘犹豫,立刻再接再励道,“我去跟岳家说这事儿,如今江南这么着,虽然舅舅一向疼我,可也不好这时候大作排场的,国家还不太平呢,我要是文职也没干系,偏生我是武职,正是要为国效力的时候,先成亲,日后江山平定了,再摆酒,那才是热闹体面。”
文康长公主揉着眉心道,“我从未听过有先成亲再摆酒的事。”
“有!就是以前没有,咱开个先例,以后也就有了!”李宇对她娘动之以情,叹道,“这回见舅舅,我看舅舅头上也添了不少白发,咱们不为舅舅分忧,谁为舅舅分忧呢。”
文康长公主也心疼他哥,这会儿脾气缓了缓,问李宇,“南面儿到底如何了?”
李宇道,“靖江战力同朝廷的军队比是强一些的,不过,自去岁打到今年,基本上不行的都死了,现下留下的,都是能打仗的,我看倒差不离了。”
李穹问,“哥,你知道五殿下也去江南的事不?”
“这自然知道。”李宇道,“现下五殿下身边只有柳将军一人,柳将军在军略上是没的说,薛帝师都说他是难得一见的天才人物。可这打仗,必得有猛将先锋,闽地虽然将领不少,但称得上猛将的,以前也就是我了。”
文康长公主听这话就堵心,觉着自家富贵不缺,实不必让儿子去沙场冲锋陷阵搏功名富贵。关键,危险啊!
李穹忙给二哥使眼色,李宇便安慰他娘道,“娘你放心吧,人的命是注定的,要是命短的,出去跌个跤就能跌死。倘是命大的,枪林箭雨亦是毫发无损!我就属于命硬的,你不用担心。”
这安慰的,文康长公主更糟心了,愈发觉着儿子生来有什么用啊,除了天天操心生气,她竟找不出生儿子的一分好处来。
李穹听他哥这话,真是要掩面而叹了,这叫安慰么?李穹忙转移话题,问,“二哥,你见着父亲没,父亲还好吧?”
“见了,亏得有父亲接应我。”李宇道,“父亲挺好的,我倒觉着他精神头比帝都时更好些。”看吧,女人哪里明白男人的心呢?他爹以往在帝都也是有权有势有尊荣,但到了战场上,那才是他爹最有精气神的地方!当然,这些话,李宇自不会与他娘说的,怕招骂。
好在,见着儿子又平安回来,文康长公主总是高兴的,也没怎么骂儿子。文康长公主满心无奈,道,“行了,你先去洗漱,歇一歇,也是用午膳的时候了。一会儿再过来说话。”打发李宇回自己院里歇着去了。
待他哥走了,李穹道,“母亲,真要二哥去江南哪?”这会儿江南可不太平。
文康长公主叹,“这会儿江南正是用人之处。”
这一日,胡太后盼回了太子,文康长公主盼回了儿子……还有,就是,小唐盼来了他爹。
不同于胡太后文康长公主等人对亲人的担心,小唐对于他爹,那是从来没有露出半分担忧之色过。熟悉小唐的人都知道,他可不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人哪,事实上,小唐一向是喜怒皆露于外的人。他没露过忧色,只能说明一件事,他是真没的担心过。
知道他爹要随太子回帝都,小唐就是操持着把他家宅子打扫出来,去岁帝都不太平,小唐还把宅子献出去安置过好几家穷官儿,如今他爹来了,正好住呢。
小唐还请了一日假,就去宫门口等他爹,他爹是晌午后才出来的,唐大人见儿子坐车外头等他,心下也欢喜,与儿子一并上车,笑道,“等好久了吧?”
“也没多久。”小唐打开食盒,给他爹吃点心,垫补一二,问,“娘他们还好吧?”
“挺好的。”老唐多机伶的人哪,吴国公都战死了,他还全须全影儿呢,非但他自己平安,人家早先一步把老婆孩子送老家去,故而,江南大乱,他家毫发无损。
“我就知道,咱家有神仙保佑呢。”小唐很是得意,道,“自从南面儿开战,我看很多人愁的不行,我就不愁。”
唐大人心说,嗯,一般傻子都不愁!
小唐不知他爹在腹诽他,他是个耐不住性子的,已是叽叽咕咕的同他爹说起他在帝都的事来。
作者有话要说: PS:吼吼吼吼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