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午后,圣旨下,命荆无双为帅,李舒副之,领兵三十万,两日后出征,迎击来犯之敌。?

旨意一下,朝中大哗。?

两位主帅都是南楚旧将,三十万精兵中也有一大半是原来的南楚军队,又是到南方去作战,如果有人起了异心,后果实在难测。?

很多原北蓟老臣都紧急求见澹台牧,或慷慨陈词,或痛心疾首,都是企图使皇帝改变旨意,主帅一定要是原北蓟将领,这才让人放心。有些人情急之下,还炮轰宁觉非,说他原是南楚人,此次的排兵布阵很明显偏心于南楚将士,根本没将名将如云的北蓟放在眼里,“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还有人言语还带了云深一笔,“为相者应以国事为重,不该因私情而废公义,竟对如此荒谬的用兵方略不加驳斥,若中还从中作梗,使君王深受蒙蔽,不辨忠奸,就更是大逆不道”。?

宁觉非已到兵部,与几位将军商量出兵前后的各种事宜,只有云深守在这里。听到这些刺耳的话,他却神色自若,仿佛他们说的完全与自己无关。?

澹台牧耐心地听完,和蔼地道:“众卿家忧心国事,朕心甚慰,然荆将军与李将军都是我朝廷柱石,国之名将,为何你们要强分彼此?别的不说,当时南楚尚有半壁江山,李舒坐镇南方,手握重兵,凭着两江天险,与我们*个三五年是绝无问题的。我们没有水军,更不擅水战,就算宁将军用兵如神,英勇善战,要打过泯江去,也必得费一番功夫。就算过了泯江,南方多山川河流,地形复杂,气候多变,我们想要占领全境,便需相当多的兵力,耗费无数钱粮,打个十年八年也不稀奇。南方到处都是富庶之地、鱼米之乡,李舒不愁粮草,他若登高一呼,百姓势必响应,他也不愁兵源。而我们呢?必须将粮草用船运往南方,那是不可能保障进军需要的,若是纵兵就地抢粮,势必更加激起当地百姓义愤,从而遭至顽强抵抗……众位卿家不妨好好想想,李将军若在当初便起兵抵抗我们,如今我们的新蓟国肯定只有泯江以北的土地,而不可能将南方纳入我国版图。那时虽然我军势大,在南方却并无必胜把握,是他率先递上降表,使江南各州郡望风影从,纷纷投降,宁将军才能兵不血刃,轻取南楚半壁江山。李将军既然舍却忠义之名,毅然率军归顺,现在何必又反?那对他有什么好处?至于荆无双将军,朕没什么可多说的,总之,朕信任他,宁元帅也信任他。如果你们一定要有人替他作保,那就由朕为他担保,这总行了吧?”?

那些老臣面面相觑,犹豫半晌,有位须发皆白的臣子猛地跪倒在地,一边痛哭一边以头碰地。?

那是澹台牧出了五服的堂叔爷澹台钦,不但在族中是他的长辈,更是北蓟的三朝元老,现在年纪大了,难得上朝,澹台牧是一见他便赐坐,对他颇为有礼,此刻见他忽然如此,不由得站起身来,伸手相扶:“叔爷切莫如此,先起来,有话好好说。”?

澹台钦哭着说:“皇上,南楚灭亡,固然是我北蓟日益强大,陛下*远瞩,将士们上下一心,但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便是南楚皇帝宠信奸佞,昏聩无能,不辨忠奸,自毁长城,这才失去这大好河山。如今我蓟国初立,皇上定要慎之又慎,以防万一啊。俗话说,千里之堤,溃于蚁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若是陛下被小人蒙蔽,致使反叛之人有机可乘,从而造成天下大乱,动摇国本,岂不是有愧于我澹台氏的列祖列宗,皇上啊——”?

他的哭诉全是真心实意,引得其他老臣也都哭出声来,纷纷跪下,以头抢地:“皇上明察,皇上慎重啊——”?

澹台牧微微皱起了眉,略感无奈地看了一眼旁边的云深,轻轻地叹了口气。?

云深淡淡一笑,走过来跪在众大臣身侧,澹台牧面前,温和地道:“澹台大人,皇上乃英明君主,已经建立了不世功业,岂可任其毁于一旦。众位大人忧国之心令人感动,但请相信皇上定会明察秋毫,不会任小人作祟,更不会让反叛之人有可乘之机。李舒将军长期镇守南方,对西境之敌颇为了解,而荆无双将军与他长期共事,也对南方各地的情形颇为熟悉,正是统帅的不二人选。我北蓟名将虽多,却均无在南方作战的经验,如果贸然派出,反有可能损兵折将,伤我蓟国脸面。宁元帅本欲亲自挂帅,但他需居中坐镇,总督天下军事,不宜轻动,因此才由荆无双将军为帅,李舒将军副之。请各位大人暂时放下地域门户之见,从大局着眼,为皇上分忧。”?

“正是。”澹台牧微笑着说。“云大人之言深得朕心,众位卿家都起来吧。”?

那些大臣呜咽着,都跪地不起。?

澹台牧收起笑容,坐回双棘蟠龙椅,沉声道:“行了,朕意已决,众卿家不必多言。时辰不早了,朕尚有事与云大人商议,你们这就回家歇息去吧。”?

他的脸一沉,立刻威势迫人,在他还是太子时便是如此,那些臣子从来不敢在他面前摆什么老资格,这时见他语气虽还有礼,却已隐带怒意,便知此事势在必行,以他们之力是无法改变的,只能心里忧急,却不敢再多说什么,便在澹台钦的带领下行礼退出。?

澹台牧与云深没再提他们一个字,立刻开始商议粮草和军饷的来源以及输送渠道。?

这天晚上,宁觉非和云深都没有回府,彻夜忙着各自要办的事情。?

第二天午时,临淄城的南门外旌旗招展,荆无双和李舒衣甲鲜亮,正对城门而立,身后是两万精锐骑兵。两人从临淄带走的就只有这些人马,其他部队都分布在附近各地,昨日已接到八百里加急的兵部谕令,会立即出发,在指定时间和地点与他们会合。?

宁觉非、澹台子庭和大檀明在右,云深、鲜于骏在左,皇太子澹台经纬站在正中间,奉旨代天子为大军壮行。?

接到紧急军报后,他们已经命令前来参加迁都大典的众位将领火速返回各自的驻地,这里只剩兵部的一干官吏,此时都在衙门里忙碌,没有前来送行。?

澹台经纬年纪虽小,却毫不怯阵,昂首立于大军之前,朗声道:“将士们,南方有敌来犯,杀我子民,占我疆土,百姓正陷身于水深火热之中,期盼你们救援。望诸位将士莫负皇恩,此去大显身手,扬我国威,救民于水火,逐敌于境外,保我国泰民安,福祚绵长。”?

荆无双甲胄在身,依例单膝跪于地上,抱拳为礼,朗声道:“臣等定当尽心竭力,为君上分忧,保百姓安宁。”?

李舒与身后两万人马“哗”的一声,一齐跪地,齐声道:“杀敌报国,不负皇恩。”?

澹台经纬露出欣慰的笑容,微微躬身,双手虚抬:“众将士请起,祝你们旗开得胜,马到功成,盼你们早日凯旋。”?

荆无双高声答道:“谢太子殿下。”?

官兵们整齐划一地站起身来,个个战意凛冽,斗志高昂。?

荆无双发布命令:“上马,出发。”?

两万人一起翻身骑上马背,各个千人队的队长发布命令,依次掉头,向南进发。?

荆无双与李舒对宁觉非和云深等文武大臣一一抱拳,这才上马,转头而去。?

大军步调一致,渐行渐远,?

远远围观的百姓不住赞叹,这才慢慢散去。?

澹台经纬这才放下架子,转头看向云深,笑着问道:“舅舅,我做得可好?”?

云深微笑点头:“很好。”?

宁觉非对自己的军队十分满意。交给荆无双的这两万人马称得上是他的嫡系,一万鹰军,一万雁骑,在军中是精英中的精英。有他们前去,再加另外的二十八万军队,不信打不退敌人。?

他一直看着大军消失在视野里,这才转过身去,一眼便看见云深与澹台经纬正站在面前,微笑着看他。?

宁觉非有些讶异:“怎么?”?

澹台经纬活泼地道:“没事,看元帅这模样,似是很想上战场。”?

“是啊。”宁觉非叹气。“没仗打手痒。”?

云深笑着微微摇头,很无奈的样子。澹台经纬差点笑出声来,想着要在人前保持礼仪风度,这才强行忍住。?

澹台子庭、大檀明都笑道:“我们也是如此。”?

澹台经纬看着他们,不由得赞叹:“小皇叔,宁叔叔,大檀叔叔,国家有了你们,父皇可以无忧矣。”?

三人一本正经地拱手道:“太子殿下过奖了。”?

云深抬头看了看天色,对他们说:“大家各自回府吧,用完午膳后歇息片刻,下午还有许多事务待办。大军已动,许多事都耽误不得。”?

其他人立刻收敛笑容,不再耽搁时间,或上马或上轿,各自入城。?

澹台经纬上了马,对云深说:“舅舅,我已请父皇恩准,今日可以到你府里用膳。”?

云深便点了点头:“好,那你就到我那里去吧。”?

宁觉非习惯性地跟在两人身后,以便保护他们。?

三人策马进了城门,在禁军的护卫下,直奔皇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