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熄身上倒是没有什么落雪痕迹,路上的雪花被吹向她周围,便会被她体内自动流转的内力震开。
这种“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洒脱豪爽,着实让韩长生实名羡慕了!
他暗戳戳在心里哀叹:听说大乘人境以后便可不畏严寒酷暑!
天啊!这也太幸福了罢?
本少侠如今才是观宇玄境,还是被凌或连拖带拽强拉着升上来的,距离大乘人境可还有两个小境界呢!
这这这.这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什么时候才能扬眉吐气嗷!
不行不行,他不能再跟阿昭这么咸鱼下去了!
他得站起来!
韩长生一脸羡慕的悄咪咪看着薄熄挺拔而立的背影,心里握拳:等本少侠突破大乘人境,冬天穿纱袍,夏天穿大氅!
届时主打的就是一个鹤立鸡群,羡煞旁人!
他小声嘟囔道:“凌或这小子,怎么这么久还没过来?该不会真要留在邯雍做宇文部的上门女婿了罢?”
韩长生叭叭了半天,却没得到一丁点回应。
薄熄不理人也就算了,这位壶卢圣坛的副使平日里也没几句话,更是从不会主动与谢昭之外的人对话。
不过,谢昭怎么也不给他个反应?
韩长生当即不爽的回身,看向身后凉亭正中端端正正缩在大氅里的同伴。
“喂!我在跟你说话呢阿昭!你怎么不搭理我啊?”
大氅上同样被一层薄雪盖了满身的谢昭微微一动,一些零丁的雪花便从她身上簌簌而落。
谢女侠连头都没抬,不过闷闷的声音,却从氅帽低下传了出来:
“.韩少侠,您老就省点力气罢,说话也是很耗费体力的。”
韩长生“啧”了一声,当即伸手一指,批评她道:
“说话能耗费什么体力?明明是你弱唧唧的不像个江湖侠士。”
韩长生说着说着,突然有种扬眉吐气的离谱感。
——遥想几个月前,他是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轮到他来说教谢昭的。
过去他被谢昭每每毒舌挤兑,还偏生说不过她,没想到他韩长生终于也有翻身的时候!
这可不能怪他公报私仇哦,谁让谢昭现在太让人操心了呢?
谢昭似是略带不满的轻轻哼了一声。
她禁了紧大氅领口,防止脖颈灌进北风。
然后语气带笑,低声道:“我这叫一鼓作气、养精蓄锐、以逸待劳。你且学着点罢,少年。”
谢昭穿着的那身大氅其实非常厚重。
但是她的身形太过消瘦,加上她身高又极高,以至于看起来显得格外单薄,哪怕穿了这么多衣物,也丝毫不显臃肿。
韩长生看着看着,眉头不自觉就皱了起来。
他道:“喂喂喂,那石墩子冷得像冰!你这么怕冷,干嘛还要坐着?
你像我这样站起来跺跺脚,可比你那番‘一动不动是王八’的蠢样子要暖和多了!”
谢昭轻嗤一声,含笑婉拒。
“算了罢,不论是站是坐、是行是立,都是一样的冷。
我还不如老老实实在这儿待会儿,你甭管我了,我眯一会儿。”
既然左右都是一个冷字,她乖乖坐着好歹也能多保存一点体力不是?
谁知韩长生却不依。
他眉头皱的紧紧的,行动力十足的上前就想要拉她起来。
“阿昭,你听我的准没错!这石凳子又冷又硬,当心将寒气过进你的身体!看看这给你懒的,你是没有骨头吗?快起来快起来!”
谢昭无奈。
她被韩长生念叨的耳朵都烦了,只好顺着他拖拽的力度起身,气急而笑道:
“我可真是‘谢谢’你了,韩少侠。”
韩长生哼了一声,高高扬起下巴,道:
“那是自然,若没有我和凌或,你这病歪歪的小惹事精,早八百年就被人打死了去。”
这倒是真的
谢昭失笑摇头。
wωω ★тт kΛn ★¢ ○
若是没有凌或和韩长生,靖安三年那个大雪罕至的正月里,她即便没在兰陵城外的神仙岭下凉透成一具遗骸,也会被步步紧逼、紧追其后的不夜城骁骑尉抓捕复命,哪还会有今时今日天地遨游的“大自在”?
谢昭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凉亭外她的那匹马儿马背上挂着的、被密密的草绳重新缠绕掩盖剑身的长剑。
然而下一刻,她的眉峰微蹙,双眼仿佛被什么蛰到了一般猝然又转开了。
韩长生注意到了她的异样。
他的目光紧随着她的,也怔怔落在那匹马背上的包袱和包袱下那个被隐藏了真身的“黄金台”上。
半晌后他略顿了顿,小心翼翼道:
“那个啥你说为了我和凌或的安全着想,所以你的身份不便透漏给我们,这个我们能理解,也承你的情。但是.那个呢?方便说说吗?”
谢昭偏过头去,漫不经心的重新将氅帽压低遮住眉眼,然后顾左右而言他。
“那个?那个是哪个?我说韩长生啊,你一天天的能不能不要那么八卦。”
她含笑瞥了他一眼,挤兑他道:
“你若总是这般不务正业,小心七老八十了都入不了神台宫门下。”
韩长生一脸不爽道:“嘿?你怎么还看不起人呢?瞧好吧你!
本少侠早晚挤开平阳长公主府秋日宴出现的那个小孩儿,成为‘神台祭司’座下头一号爱徒!”
他口中提及的“平阳长公主府秋日宴出现的那个小孩儿”,指得自然就是神台宫那位已有实暂无名、即将转正的未来少司橙徽神官了。
谢昭失笑颔首,也不同他犟,只笑意晏晏道:
“那感情好,日后可还要拜托韩少侠多多关照了。”
韩长生嘿嘿一笑。
“放心罢!好兄弟讲义气,我若发达了,又岂会忘了你和领凌或!”
他冷得搓了搓手,催促道:
“行了行了,咱们这般干等着也无趣嘛,闲着也是闲着,你就说说呗。”
好家伙,他这是又将话题回来了。
谢昭无奈,看着韩长生这一幅与她白日详谈、非要聊出点什么不可的架势,颇有些头痛。
她叹了口气道:“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啊?”
韩长生笑得真挚又乖觉,还十分狗腿的像只大飞蛾似得张开大氅,站在上风口替她挡着风。
“就聊一聊,你和‘黄金台’路伤雀是怎么认识的呗?”
他对上谢昭欲言又止的视线,连忙补充道:“——我保证,真的不探究你的身份!
阿昭这么聪明,你自己想想嘛,你都能手握这柄无双名剑了,我们但凡不是傻子,就知道你与路伤雀肯定是认识的嘛!
——既然如此,你们是怎么认识的,这总不算秘密了罢?”
正在这时,一个极轻的脚步透过被刮得乱飞的浮雪走向凉亭。
凌或站在凉亭外,微微皱眉道:
“你们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