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式微披着斗篷,兜帽遮掩下的双眸好奇的不断四处打量。
无论是俞式微还是卫婳,都是第一次来到国公府,本以为国公府的布置会如秦焕本人一般,处处透露着沉闷和威压,却没想到和预料之中的大相径庭。
逃过一劫的柏青缓过来不少,忍不住扯了扯俞式微的斗篷,轻声说:“小姐,这国公府和外头传的一点都不一样啊……”
俞式微不为所动的将斗篷扯了回来,转过头束起食指搭在唇上,冷冷看了她一眼后,便加快了步子。
柏青心尖一抖,目光瞥见走在前头的云霁,才想到这是在国公府内,而她这条命,也还是俞式微高抬贵手帮她留下的。
柏青不敢再多言,埋着头鹌鹑似的追在俞式微身后,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地面上,踩的脚尖发疼。
俞式微在卫家时,她的住处有一个地方,特意铺的鹅卵石,还是宫中的太医和她爹娘说,踩鹅卵石有助于身体,卫家夫妇才特意替她建了那处地境,俞式微时不时就去走上几圈,所以国公府中的路对她而言,并不难走。
这只是相对于她,等走过石子路,柏青眼圈都红了。
之前跟在俞式微身边,她也能算娇生惯养呢,重活基本上没干过,这走这么长的石子路,对她而言上刑似的、
云霁领路的同时,也默默观察着俞式微,将人领到住处后,云霁就停了下来。
站在院外石阶下的嬷嬷,笑盈盈的走了上来,“老奴秦氏,见过俞小姐,见过云大人。”
“秦妈妈客气。”云霁回了个礼,侧身向俞式微介绍道,“这位是秦妈妈。”
“妈妈好。”俞式微乖巧的笑了笑,屈膝行了个礼,秦妈妈连忙回礼,受宠若惊,“俞小姐不必,日后有什么事,只管吩咐老婆子就好,这府上老奴熟的很,小姐有什么都吩咐。”
秦妈妈的地位,从她的姓就能看出来。能冠家主姓的,必定是家中备受重视的仆人。
进了屋送走了云霁后,俞式微也问了问秦妈妈的来历,她笑容得体,回答的也隐秘,“老奴有幸侍奉过小国公爷和国公爷的母亲,才得以殊荣冠皇家的姓。国公爷让老奴来伺候小姐,也是把小姐当成了自家人,老奴必定会尽心尽力的。”
秦妈妈一边替她梳头,一边说道。
秦妈妈侍奉俞式微沐浴后,又吩咐院内的下人捧来了花瓣浸泡过的香水,替俞式微洗了手。
一番进进出出,又端起水打算出去泼了,俞式微抚着半干的青丝,看秦妈妈忙了这么久,眉心皱了皱。
“嬷嬷先等等。”俞式微出声将她喊住,扬声唤了站在门外的丫鬟进来,“你去把水倒了,然后将跟我来的那个姑娘找来,从进了院以后就没看见她。”俞式微淡淡道。
丫鬟应了声是,然后小声说:“奴婢方才瞧见那个姐姐,朝西厢房的方向去了。”
秦妈妈擦了擦手,皱眉问:“西厢房?西厢房是住外客的,你们没告诉她下人房在后面吗?”
丫鬟嗯嗯了几声,说:“奴婢以为是、是俞小姐想那位姐姐,住的近些,所以就没拦她……”
秦妈妈声音戛止,看了看俞式微,沉默了片刻,温声说道:“小姐,无规矩不成方圆,老奴也不是要小姐如何苛待下人,可是让下人住外客的厢房,恐怕不大合适,若是您愿意,让她住在耳室,离您近些如何?”
俞式微抬起头看向秦妈妈,笑着说:“嬷嬷说的有道理,平日在俞府的时候,我们院子里就我和她两个人,所以柏青自己也习惯了,现如今在舅舅府上,为了舅舅的名声着想,也应该是按着规矩来的。你去把她喊来,若是她已经将行囊放下,就一并搬过来,多喊几个跟过去。”
“是。”
丫鬟站起身,端着盆跑了出去。
秦妈妈抿了抿唇,默默打量了俞式微半晌,眼珠往下一转,欣慰的勾了勾嘴角。
片刻后,柏青就回来了。
她穿着单薄,发髻也散了下来,手里抱着一个包袱,气冲冲的跑进房中。
跟在后面的丫鬟抱着她的被褥和其它东西一并走了进来。
柏青往地上一跪,干嚎道:“大小姐,您看看这些人,突然闯进奴婢的房间不说,还一定要奴婢收拾东西出来,奴婢为了大小姐担惊受怕这么些日子,一夜都没合眼,奴婢委屈啊!”
秦妈妈语气还算和气的说:“柏青姑娘,国公府有国公府的规矩,大小姐住东厢房,所有下人,都住在汀洲园后面的下人房。即便是需要守夜的侍女,也只能住在耳室之中。这西厢房,是留给外客留宿时住的,柏青姑娘一介奴身,怕不合适吧。”
“这……”柏青当然知道,西厢房是留给外客住的,可是她在俞府时,就是住在西厢房,那俞式微也没说什么啊,她住惯了一个人的大屋子,和一群人挤又小又脏的群铺,不是要她的命吗!
柏青眨巴眨巴眼,哀求的看向俞式微,娇声唤:“大小姐——”
自己可是从小跟她到大的婢女啊,她就不信俞式微,有这么狠的心让她去和一群下人住一间屋子。
柏青心里也默默怨上了秦妈妈,以她看,这老东西就是故意想要磋磨她,好顶替她在俞式微身边的位子,这国公府出来的下人心眼就是多,她才不会上当呢!等有机会,自己也定要给她穿一次小鞋!让她多嘴!
秦妈妈眼神一冷,她果然没猜错,这个丫鬟对俞式微根本就是不忠,心眼这么多,怪不得以前俞式微在俞府的日子不好过!
秦妈妈正想说什么,俞式微拉住她的袖子,声线软软的,没有一点脾气的样子。
“秦妈妈先领她们下去吧,把柏青的行李,送去它们该去的地方。她只是一时糊涂了,我有些话想单独和她说。”
秦妈妈斟酌片刻,在俞式微的眼神下,无奈的应了声,招呼了众人一道退了出去。
房门嘭的关上,脚步声渐渐远离。
俞式微眼神骤冷。
柏青如芒在背。
“看来你是忘了,你这条命,是靠谁留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