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说俞望舒,也不知那小子是装傻还是真傻,这小子一直养在她膝下,平日里看着是个废物纨绔,但每当她想彻底碾死这只蚂蚁的时候,又总会让他躲过去。
张氏平日里还有心思看他继续折腾,可这一回既然俞式微死了,她必要一并清理了俞望舒这个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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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氏悉心打扮了一番,换上一身端庄得体的靛青色褙子,上绣的暗纹彰显着低调却不失贵气的气息。
张氏个子矮小,容貌不过尔尔,一身名贵的袍子穿在身上,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但好在她做了这么多年的当家主母,多少有点气质,只是要和京城的夫人们相比,却仍是差着一大截。
俞家本不是京城人,三年前俞修庭因为战功升官,俞家才举家从暨州迁来了京城。
这三年来虽然俞修庭的官做的越来越大了,但张氏在京城的妇人圈混的却依旧不上不下的,但也并非什么收获也没有,最起码她一身的贵气,就是因为学了那些京城土生土长的妇人,才没叫太丢脸。
张氏照着铜镜仔细检查了一番今日的衣着,这时,崔妈妈从庭院匆匆穿过走入内阁,站在竹帘外禀道:“夫人,老夫人那边已经醒了,咱们也该过去了。”
张氏冷淡的嗯了声,调整了头上的珠钗,撩开竹帘走了出去。
“对了,海棠园那边怎么样了?”
崔妈妈追上张氏,说道:“火已经熄了,府上的家丁也仔仔细细的搜了一番,可是……可是至今还没找到大小姐的尸首……”
张氏挑了挑眉,“难不成还烧成灰了。”
“会不会是逃走了?”
“那么大的火,内阁屋外还倒了火油,屋后是池塘,俞式微根本不会凫水,即便是侥幸跳下去,那样黑的夜晚也没人过去救她。你这么说倒是给我提了个醒,让他们去海棠园后的池子里捞一捞,看看是不是淹死了。”
“是,夫人。”
主仆俩穿过府上环廊赶到俞老夫人的福寿阁。
穿过前庭来到内阁庭院之中,远远就听见屋内传来说笑声。
张氏踏过门槛走进屋中,脸上挂上和善的笑容,“母亲今日好精神呐。”
俞老夫人听见她的声音望了过去,脸上的笑意肉眼可见的收敛了,只冲她冷淡的点点头,“你来了。”
张氏好像已经习惯了俞老夫人的冷淡,面不改色的在她下首坐了下去。
方才落座,张氏还没放好手肘,就听身边有人道:“母亲昨日回府,大嫂第一天来请安就迟了,这是个什么说法呀?难不成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
张氏瞥了那长舌妇一眼。
这人看着比张氏年轻些,穿着俏丽的桃粉色袄裙,质地顺滑,一看便是上好的浮光锦,这好东西还是当年俞修庭升官时,皇后娘娘做主赏给俞家命妇的料子,只有两匹。
其中一匹就是俞敏身上这件,已经制成了衣裳,另外一件还被俞老夫人收着,绝口不提她张氏一句。
俞敏是俞修庭的胞妹,自小就娇惯,成家后也不安分,将婆家闹得天翻地覆,几年前被先夫以无男婴的罪名休弃,带着女儿重新住进了俞府之中。
俞老夫人疼女儿,又恰巧俞敏瞧不起张氏,故而张氏这么多年,都没能和婆婆和平共处。
不过张氏打心眼里也看不上俞敏那些招数,她作的凶,反倒能让俞修庭对自己更加心疼,也没什么太大的损失。
张氏轻叹了一声,说:“妹妹和母亲的院子,离海棠园远,昨夜没听到动静也是应该的……”
俞老夫人耳尖动了动,一双精明的凤眼看过去,沉声问:“俞式微又出什么事了。”
张氏张了张嘴没说出口,反倒红了一圈眼眶,喉中呛出几声哭音来。
俞老夫人颦起眉头,忍不住坐直了身子,张口正想问具体些,那头俞娇就开了口。
她柳叶眉下敛,泪珠凝在睫毛上,指尖卷着绢帕擦拭着下眼睑,抽泣道:“祖母,大姐她、她昨晚、去了……”
俞娇语惊四座,屋中众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凉气。
俞老夫人更是没想到俞式微居然死了,情急之下两眼翻白,险些撅倒过去。
一群人手忙脚乱的冲了上来,俞敏将俞老夫人抱在怀中,用力按压着人中,好不容易俞老夫人这口气才喘匀过来。
刚好转些,俞老夫人就用力抬起手伸向张氏,喉中发出恐惧的嗬嗬声,“快、快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俞府一条幽径之中,走过一个侍女。
她手里拎着一个小巧的双层食匣,步子稳健的朝前头走去。
小径两边是竹林,仅有零星的阳光透过繁茂的竹叶斑斑驳驳的照在地上。
侍女步子飞快,心无旁骛,也没注意到树后一个影子已经盯上了她。
眼看前面就是出口,侍女加快了步伐。
蓦地,身旁的竹林吹过一阵风,响起沙沙声,她下意识的别过头看,目光撞见的却是一个胳膊粗的木棍。
侍女瞳孔一缩,叫声刚窜到喉咙,棍子就狠狠砸在了她的后颈。
侍女眼神涣散,趔趄了几步,扑倒在地。
俞式微脸不红气不喘,随手把木棍丢在树林里,上前收拾起散落在地的食物,将人麻利的拖进了树林之中。
半晌后,一个身形瘦小的女子闲庭信步的走出竹林。
按着记忆中的路,俞式微躲过府中几个人多的长廊,绕小路来到了俞府后面的柴房。
柴房根本没有人把守,门上上了一把铜锁,俞式微从腰封中取出钥匙,打开了柴房的门。
明亮的光透过细小的门缝照进柴房之中,坐在草垛上,紧张的手脚冰凉的柏青,顺势看了过去。
阳光从来人周身溢出,看不清面孔,柏青看着她手里的食匣,下意识的认为是俞娇派来救她的人。
柏青眼睛一亮,立即站了起来,“你终于来了!是二小姐让你来救我的是不是?”
俞式微双手背后,轻轻推上了柴房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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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寿阁乱哄哄的,俞老夫人哭的脸上褶子都堆积在了一起,一点儿看不出之前的贵气和稳重。
“造孽啊!造孽啊!”俞老夫人用力拍打着盖在腿上的锦被,颤抖着手指指着张氏说:“老身之前是怎么叮嘱你的!一定不能亏待了俞式微!你说说你干的这叫什么事儿!你让老身、让庭儿怎么和千岁爷交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