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海的春天闷热不堪,尽管气温并不高,外面依稀的小雨让空气中更加湿热,闷热的天气会让人心烦意乱,叶明琛很烦躁,其实并不是因为这个过分热烈的春日,而是作为警-察,他遇到了最棘手的问题,那个人无疑是个极有犯罪天赋的人,现在如此不受控制,而且种种迹象表明他的危害又如此之大,将他绳之以法是身为警察的现职,从另一个方面来说,他对叶明琛而言,是家人,也是公敌,他曾经只是个贪玩胡闹的孩子,自在洒然,只是他敢于冲破规矩,就算再如何都会有个底线,可如今的他竟公然挑衅警方,藐视法律,恣意妄为,毫无底线可言。想要那样一个人回来,长路漫漫,谈何容易!
同样的,另一个人,他的心绪也无法平静,江浩,他并不愿意去承认自己那些似有似无的所谓记忆,他宁愿相信这是警-察和叶明琛的阴谋,以瓦解他和沈洪,就像自己也曾想过去利用这一点一样。
江浩看着窗外渐渐沥沥的雨发呆,下雨似乎总能引人的无限遐思,他总是有种感觉,似乎有一双手如藤蔓般,慢慢将自己的全身紧紧缠绕,之后便悄悄嵌入全身蔓延,好像有种感觉在身体内渐渐苏醒,迫使他睁开双眼,可是他想拨开云雾看清一切,当雾霭渐渐散尽,迷茫逐渐演变成了种愤怒,那所有的东西又那样遥不可及,就算自己有心停一停,但是只要是开始工作,只要是呆在沈洪身边,就好像身体里的另一个自己在不经意间跳出来,这个自己完美的扮演着江浩,他行事毒辣,不可一世,甚至将警-方玩弄于鼓掌,偶尔也会怀疑自己这样做的意义何在,存在就是为了作恶?
“我到底是谁?”江浩喃喃自语。
或许想得太久,思虑成疾,又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江浩的太阳穴在突突的剧烈跳动着,他能感到胸口憋着一闷气,五脏六腑都像着了火一般,只想把全身的衣服都撕扯开,他的胸口急速的起伏着,牙咬得咯吱咯吱响,头开始剧烈的疼痛,几次努力的深呼吸都无法让自己平静下来。他强忍着疼痛,走向办公室的另一端,那里有个酒柜,随手抽出一瓶价格不菲的红酒,打开,伸手去抓杯子,却抓了个空,索性将整瓶酒拿起灌进喉咙,三分之一下肚后,江浩才慢慢平复下来,那难忍的头痛渐渐缓解,突然而至的疼痛让他顿感无措,他那样自信和有能力掌控着一切,却永远无法控制这种痛苦,随之而来的是对记忆的无力感。
怅然走到窗边,看着雨水打在玻璃上,落在地上,这一刻,到底是应该感叹离别天空,还是庆幸重归大地。
白云流转,日月更替,他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痛苦不已,看了看床上熟睡的沈佳妮,坐起身,黯然的看着繁星点点的星空,星星那么明亮,是不是为了让每个人终有一天能找到自己的路,路就在脚下,但前路却又如此遥远,没有终点,又看不到尽头,头顶那颗星星,一闪一闪的,仿佛有人在亲切的看着自己,沈佳妮说过,她的母亲告诉她,人死后会化作天上繁星,保护自己的家人,如果有一天她死了,一定守护着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沈洪和沈佳妮。有一次沈佳妮对江浩说,母亲一定会看到自己身边多了一个男人,一个守护者。
这时江浩望着星空,似乎有几个星星也在看着自己,在江浩的记忆里,他是个孤儿,那么,那会是他的亲生父母吗?还是沈佳妮的母亲?还是别的什么人?他到底是谁?应该是谁?
清晨一缕阳光映进房间,沈佳妮动了动身子,坐了起来,她发现江浩坐在窗边,她走到江浩身边,发现他一脸疲倦,虽然没有完全原谅他,还是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整晚没睡过吗?”
江浩摇了摇头,木然的看着窗外,淡淡的问道:“我从前是个怎样的人?”
沈佳妮似乎有些意外,犹豫了下说道:“我第一次见到你是在机场,你倚在车门边抽着烟,淡淡的,好像很冷漠,可是眼睛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温暖,那样的你让我觉得很踏实。你是我回国后的第一个朋友,那时候爸爸让你保护我,所以我们常常在一起,你的话不多,但是只要你在我身边,无论遇到什么事情,形势多危机,我都不会紧张,那种感觉很奇妙,明明是最危险的时候,也还是不会害怕。”
江浩看着沈佳妮的样子,淡然一笑,颔首说道:“看起来,你更喜欢那时候的我。”
江浩看了看言语间含笑迷恋的沈佳妮,将她搂在怀……
“不管什么样的你,我都爱,你是好人也好,坏人也罢,爱上你我就知道是怎样的结局。”
江浩苦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我们的结局!对不起佳妮!”
江浩心里似乎很清楚,无论他是谁,他和沈佳妮的结局都会让这个女孩经历一场撕心裂肺的痛。
“佳妮答应我,无论将来发生什么,你都要好好的活着!”
沈佳妮一怔,将目光落在江浩脸上,以他的条件和能力,他完全不用过这样的生活,可是他偏偏选择了这条路,或许不是这样,他们不会走到一起,也永远没有机会有交集,沈佳妮恳求道:“阿浩,我们从来没有认认真真聊过这个问题,也从不愿意去正视这个问题,今天,我们聊聊好吗!”
江浩点了点头。
“我知道,只要你还在营海,还在这个圈子,你就不可能不去碰那些事,你不必为难去编故事骗我,我心里比谁都清楚。所以,我们离开这里吧,永远不要回来,我不想你再做那样的事,你知道后果,我不想同时失去你们。”
江浩不语,他该如何面对,如何自处,自己都不曾想清楚,又怎么去回答爱人尼。
“阿浩,我不想你有事,不想你死!”
江浩轻叹了口气,安慰道:“不会的!”
“你在骗自己还是骗我?你记不记得你答应过我,无论我问你什么,你都不可以再骗我。”
江浩点了点头。
“你敢说你没有做犯法的事情?”沈佳妮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几乎要哭出来,她不想亲耳的到答案,她不想承认却又不得不承认。
江浩的喉咙上下涌动,无力回答,他轻叹了口气说道:“佳妮,很多事情不像你想的那样,相信我,我会尽最大的努力,不让这些事情影响到你、影响到我们的生活。”
“阿浩!”
“有句话很老套,却很实用,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当江浩说完这句话,沈佳妮的眼泪刷一下掉了下来,喃喃说道:“爸爸也说过这句话!”
沈沈佳妮望着窗外,她所能看到的最远的地方,不再说话。
江浩的电话响了,是沈洪,他接起电话,说道:“爸...好,我马上来!”
沈佳妮突然抓住江浩的手臂,低声说道:“不要!”
江浩轻轻吻了她,这一次她没有避开,在林娇娇的事情之后,沈佳妮一直拒绝江浩的所有亲密动作,而这一次她却希望他可以留下。
“是集团事情,真的,放心吧。”
江浩走了,沈佳妮一个人呆呆的坐在那里,每一次江浩离开,她都不敢去想他去了哪,做了什么,甚至会不会平安的回来。
在一间茶室,江浩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伍城,严格来说他们并不是第一次见面,无论作为江浩还是从前那个男孩。
伍城见江浩先是一愣,很快恢复了常态。
“这是公-安厅的伍城,这是阿浩。”
伍城热情的伸出手,笑道:“早有耳闻,早有耳闻!”
江浩出于礼貌也伸出手,但伍城能感觉得到江浩那种不可一世的轻视,尤其是对待这种站在自己队伍里的正义朋友,江浩极为瞧不起,可是他也无心在意,他知道江浩如今在沈洪身边的位置。
沈洪坐在中间,江浩也随之坐下,伍城有些尴尬,也坐了下来,他伸手去沏茶,腆着脸给沈洪和江浩到好茶说道:“老哥哥,这次你可一定要帮我。”
沈洪淡淡一笑,说道:“你这个警-察都没办法的事情,我能有什么办法。”
“洪爷哟,您可别这么说,我这哪能跟您比呀。”
沈洪了解伍城,不想再去听他恭维的话,便说道:“行了,说吧,什么事儿?”
伍城看了看江浩,他知道江浩如今是沈洪最信任的人,而且也听闻江浩的一惯处事作风,所以安心的把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
“事情就是这样!最近有人一直在查这件事,就算暂时没什么发现,可再这样下去,那丫头也能把那家伙找出来,到时候分析猜测的差不多了,一下子就知道出卖卧底的人是谁了,再查下去我就完了。”伍城说道,他并没有喝茶,而是不停的抽烟,他将烟头狠狠的按在烟灰缸里,继续说道:“老哥,这么多年来,我帮你做了多少事儿啊,从当年酒吧的杀人案,到后来你身边那个卧-底,哪个不是我冒着掉脑袋的危险,是,我是拿了不少好处,可咱们不是兄弟吗,咱们得互惠互利啊,我要是倒了,您这不也危险吗!”
沈洪慢慢品着茶香,慢声细语的说道:“你这像是威胁啊。”
江浩不动声色的看着沈洪和伍城,显然伍城怕事情败露,自己不但身败名裂,更会身陷囹圄,他知道,沈洪会帮伍城,毕竟他们合作很多年,各怀目的的交情还是有的,而现在只是还要磨磨他的心气儿,更不能轻而易举的答应他,这种事可是掉脑袋的大事儿,若是那么容易沈洪启不是吃了大亏。
“老哥,我可不是这个意思,绝对没有这个意思,这您是知道的,您就帮帮我,我这么辛苦得到今天的一切,我不想就这么失去了啊,您放心,只要您帮我这一次,我保证以后为您赴汤蹈火、肝脑涂地,还有那个,那个什么来着。”
伍城这时候似乎再想不出什么词还表达自己的忠心,沈洪也无意再听下去,他看了看江浩,江浩笑着对伍城,悠哉悠哉的说道:“您这可是让我动警-察啊!”
“这,这!”伍城看着一副不可一世的江浩,恳求道:“老弟,我知道你有本事,你就帮我这一次吧!”
江浩喝了口茶,浅浅一笑道:“既然你是父亲的朋友,我自然要帮忙,你放心!”
伍城看了看沈洪,沈洪自信的笑着喝了口茶。伍城看着江浩一副淡淡然的态度,不由得倒吸了口凉气,正如他自己所说,伍城是在让他动一个警-察,可是他表现的却如此云淡风轻,让伍城自己都觉得杀-警-察也不过如此,沈洪身边有这样的人,况且他不仅是沈洪的杀人工具,他可以独挑洪天集团,在那个地下社会掀起不少的风浪,而且这个人如此年轻,难怪沈洪如今可以肆无忌惮,伍城觉得如果自己今后不是死心塌地的帮着沈洪,稍有不慎,那么他一定会成为江浩手上的下一个亡魂。
“放心吧,她现在也不是百分之百的确定,她搜证,我们就还有时间。”
“那,那老弟,我可就靠你了。”
江浩不知道伍城这辈份从何而来,索性拍了拍他紧紧抓住自己的手,说道:“放心吧!”
而这时候的小文子正追着一个男人穿过小巷,不时警示的喊道:“站住!再跑开枪了。”
前面那男人个子不高,身上穿着款式较老的运动服,上衣搭在身上,刚刚已经跑掉了来不及去捡,一只脚上穿着运动鞋,另一只脚上却是只拖鞋,逃得如此狼狈,眼前与身后的王子文拉开一段距离,却不想慌乱之下逃进了死巷,气喘吁吁的哈着腰,大口大口的喘息。
王子文距离他三米多的地方停下来,举起枪,说道:“跑得到是挺快。”
男人正是眼镜口中的高山,喘着粗气,边摇头边摆手说道:“姐姐,小姐姐,我服了,跑不动了,可我最近真没犯什么事儿!”
“找你有别的事儿!”
高山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说道:“别的事儿,姐姐,我最近可是安分守己呀。”
王子文直截了当的说道:“记得高远的一个警察吗,外号叫眼镜。”
“那哥们啊!当然记得。”
于是王子文便将找他的目的说了一遍,高山也松了口气,将自己所知情况一一实情说出,离开前,王子文塞了些钱和一个电话号码单子到他手上,说道:“再想到什么,或是听说了什么,记得打这个号码。”
高山乐坏了,摆了下手里的钱,说道:“美女警官小姐姐是个痛快人,放心,我也是讲究人,有消息一定告诉你。”
王子文摆摆手让高山滚蛋,那家伙高兴的三步两步便没了踪影。
天色已晚,王子文没赶上最后一班回营海的车,勉强在城郊的小宾馆住下,出来一整天,手机也没电了,索性什么也不想,洗漱完倒在床上蒙头大睡。
第二天,王子文急冲冲的约了张锐,两人的见面地点在一家咖啡厅,却不想江浩也乔装跟随而来,他让阿金用假名字租了部车,早早就等在警察宿舍附近,跟着匆忙换了件衣服就出门的王子文来到他们相约的咖啡厅,就坐在离他们不远的位置上。
王子文看了看周围,又看了看张锐说道:“那件事,有些眉目了,可以我还需要些证据。”
两个人刻意压低了声音,江浩听不清楚是什么,不过从唇语的角度去分析,也能猜出个大概。
“真的是省厅的人?”
王子文摇了摇头,说道:“还不确定,我找到高山,他也不太清楚这个人到底是谁,只知道这个人应该在近两年从某个分局调任到省厅的。”
王子文还没说完,张锐的电话突然响了,这时乔装的江浩已经离开座位不知去向。
张锐看到陌生的电话,接起来说道:“你好!”
电话的另一面没有回答。
“是哪位?不说话,我要挂电话了。”
“你现在说话方便吗?”
电话的另一面,声音很低,很小。可是,张锐听得出是谁,他冲小子文点了下头,站起身向没人的窗之走去,然后才说道:“现在我身边没人,你说吧。”
“我们能见个面吗?”
“现在?”
“对。”
张锐看了眼王子文,说道:“好!”
“上次的射击场见面吧,我等你。”
张锐“恩”了声便挂断了电话,转身走到王子文身边,说了几句,便离开了咖啡厅。因为江浩的事情必须严格保密,所以他无法跟小文子说明情况,又希望江浩能早点恢复记忆,所以,江浩在这个时间约他见面,他痛快的答应了,而且上一次见面,两人并没有聊很多,大家的情绪又不太好,他确实想与江浩再见一面,至少可以多了解一下江浩的近况,尤其是他的心理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