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恒对袁文德干笑了笑,一脸为难的神情:“大将军……皇后身上的毒,如今已然全解,只是现下还未曾转醒,皇上有旨,昨日已然定好了三国峰会的时间和地点,今日在早朝上,尚有许多细节需要商议,奴才还请大将军稍安勿躁,待下了早朝再来探望!”
闻言,袁文德苦笑了笑,儒雅的脸庞上,闪过一丝冷意:“姬总管,你觉得本将军此刻还有心情上早朝吗?”
纵然大男儿,该以国事为重。
但现在,安国候府,家不成家,父不成父,他唯有袁修月,这一个妹妹,一个亲人了!
纵然他纵横沙场,身经百战,但却没人知道,他方才进宫后听到她中毒的消息,心中是如何的胆颤!
此刻她身中剧毒,生死未卜,他的心自然高悬,根本就无法安心去做任何事情!
“奴才知道大将军此刻的心情,但皇上的旨意是巳时以前,任何人都不能打扰皇后娘娘休息!”轻笑了笑,将脸上的皱纹稍稍堆起,姬恒转头对离灏远道:“贤王妃昨儿泪了一夜,此刻正在偏殿歇息,若王爷想念娇妻,可进去看上一眼,但皇上的意思是,今日请贤王殿下代为早朝,与朝中众位阁老商议三国峰会的具体事宜!”
闻言,离灏远眉心轻皱了下!
自离灏凌登基以来,如今一晃已然将近六个年头,在过去六年里,除他微服出宫,其余时间,只要他人在宫中,便一定会准时上朝,但今日他却破了例!
想着袁修月现下情况定然不好,离灏远微微颔首道:“让王妃歇着吧,本王先去前朝!”
“有劳王爷了!”
对离灏远恭身浅笑,姬恒笑看了眼一直都不曾动过的袁文德。
见状,只见离灏远淡淡一笑,伸手往袁文德肩膀上拍了两下:“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去上了早朝,晚些时候本王陪你来看皇后娘娘!”
闻言,袁文德眉宇轻皱,却终是重重一叹,心不甘情不愿的跟着离灏远一起出了大殿。
此时,大殿里的来客,便只剩下了龙婆。
对于她,无论是太后和皇上,都要敬上三分,更逞论是姬恒了!
只见姬恒笑容可掬的对龙婆恭了恭身,刚欲说些什么,但……尚不等他开口,龙婆便已然率先出声道:“既是皇上已然有旨,我老婆子也不好硬往里闯,罢了罢了,我老婆子就在这里等着便是!”
语落,她安然坐于一边的椅子上,并对边上的宫人道:“你……去给我倒杯热茶来!”
“婆婆!”
脸上的笑,几乎堆到了眼角,姬恒急忙上前,在龙婆身边道:“皇上说了,自去年之事,太后娘娘便一直不曾再走出过福宁宫,如今既是皇后回来了,自然也想冰释前嫌……只道是,如今时机正好,若婆婆到了,还请婆婆代为到福宁宫走一趟!”
闻言,龙婆不禁老眉深皱!
迎着姬恒满是笑意的脸,她心思转了转,心想离灏凌这小子算计的倒挺周全,她轻挑眉梢,和蔼笑道:“既是皇上都这么说了,我老婆子如若不去,岂不成了抗旨不遵了?”
闻言,姬恒嘴角不禁轻抽了抽:“婆婆是第一个敢对皇上动手的人,皇上可不敢治龙婆婆的罪!”
“罢了罢了!”
拄着拐杖站起身来,龙婆笑吟吟的转身向外走去:“我还是去看看自己的干女儿吧!”
……
凤鸾宫,寝宫之中。
离灏凌早已将众人屏退,只独自一人守在袁修月榻前,一夜之间,只痴痴凝望着她,不眠不休,生怕她有什么闪失!
须臾,姬恒自殿外而入,缓缓行至凤榻前。
不曾回眸,离灏凌淡淡出声,声音却异常嘶哑:“王兄和袁文德都去前朝了?”
“是!”
轻恭了恭身子,姬恒侧目睨了眼离灏凌的神情,见他眸色晦暗,下颔上新长的胡茬,密密麻麻,他哆嗦着唇,张嘴想要说什么,却终只是轻道:“方才龙婆婆与贤王殿下同行,奴才已然照着皇上的吩咐,请老人家移步福宁宫了。”
“朕知道了!”
双眸之中布满血丝,离灏凌伸手轻捏自己的眉心,转眸对边上早已哭的不成样子的汀兰说道:“皇后最喜欢你煮的粥,这会儿你便去煮了,等她醒了正好能喝!”
闻言,汀兰心里一酸,深看凤榻上面无血色的袁修月一眼,她抿唇颔首道:“奴婢这就去!”
看着汀兰出去,姬恒再次将视线转向离灏凌身上,眉心紧皱,他不无心疼的出声劝道:“皇上……您已经一宿未歇了,如今才四更,娘娘一时半刻的也还醒不来,要不然您就在这凤榻上先歇一会儿!”
“朕睡不着!”
对姬恒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多言,离灏凌垂眸深凝着凤榻上袁修月毫无血色的面庞。
视线,从她憔悴的脸上,再到她早已被纱布包扎起的右腿,离灏凌眸色微闪,心底,早已痛到麻木。
他以为,当年在迎着司徒珍惜绝然目光时的那种心痛,便已是痛到极致。
却不曾想过,眼下的这个女人,却让他的心,仿佛被刀割一般,痛的早已感觉不到一丝知觉!
“唉……”
见离灏凌如此,姬恒眉心轻拧,十分无奈的摇头一叹!
情之一字,最是伤人!
从多年前的司徒珍惜,到现在的袁修月,他希望他的主子,可以收获他自己想要的幸福。
但,这条路却总是如此坎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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坎坷到,他一路看着,却帮不上什么,只能在背地里为他揪心!
“月儿……”
轻轻的,伸出手来,与她温热无骨的手交握在一起,离灏凌俯身向下,轻吻她干涩的不成样子的唇瓣,语气低怨道:“小懒猫,我知道,在梦里就不会疼了,但即便不疼,这里也还有我,你千万不要贪睡哦!”
他话音刚落,凤榻上,袁修月的眉心忽而一动。
“好痛!”
就在离灏凌怔仲之间,袁修月已然缓缓睁开双眼,见他就坐在自己身边守着,袁修月唇角一勾,心中忽而有一道暖流划过,收了收被他紧握的手,她唇角微扬,想要对他笑,想要他安心,但下一刻,她便觉得右腿之上,那噬骨蚀心的痛,便再次翻天覆地的奔涌着直冲脑海,是以,她眉心一拧,竟像个孩子一样,嘤咛出声:“梦里也疼的要死!”
“月儿……”
离灏凌心下一喜,听到她略带着俏皮的话语,他俊美儒雅的脸上,总算露出一丝笑意。
但,他脸上的笑,尚未自唇角晕开,便见袁修月张口将一口黑血呕在他的身上。
只顷刻之间,那亮眼的明黄之上,便像是飘落了冬日的寒梅,染上了让人触目惊心的颜色!
“贤王妃!”
没等离灏凌出声,姬恒一声惊呼出口,赶忙转身奔入偏殿,去唤在哪里暂歇的赫连棠。
“月儿!”
平生第一次,手足无措的抱着袁修月,却不知自己该做什么,又能为她做什么,离灏凌僵直着身子,将袁修月从凤榻上抱起,让他偎依在自己怀中,而他则以双臂从身后将她环住,“你不能有事,一定不能有事!”
“我还没给……你生太子,怎么可能有事?”双唇轻颤着,袁修月的声音暗哑颤抖,让人听着揪心,却仍旧想要让离灏凌放心:“放心……我昨日不死,今日便一定……一定……也不会死!”
嘴上,虽如是说着,但腿上和身上的痛,仿佛千刀万剐,实在让人难以忍受。
“月儿!”
恨不得能替她痛,离灏凌轻吻她的额头,想要尽量让她身上的痛意减轻一些。
“凌……”喘息着,缓了口气,袁修月颤抖着双手,扶住离灏凌的手,低声浅缓道:“如今……你的心里,是不是只有月儿了?”
“是!只有你一个!”
没有丝毫犹豫,便给了袁修月她最想要的答案,离灏凌眉心紧皱,用力的闭上双眼,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你好好歇着,不要再说话了。”
“我想说……”
颤抖着声,伸出手来,轻抚离灏凌俊脸之上,有些划手的胡茬,袁修月紧咬了下唇瓣,低声泣然:“我……想跟你在一起……真的想跟你在一起……”
闻言,离灏凌眉头紧皱,牙关紧咬,心底却痛不欲生!
“你不会死的,一定不会死……”
恰在此时,赫连棠自偏殿而入。
见袁修月和离灏凌如此情形,她脸色微微一变,快步上前,直接穿着锦履便上了凤榻。
在袁修月身侧跪下身来,她面色凝重的抬起袁修月的手细细把脉,片刻之后,她长长深出一口气,而后取了一颗止痛的丹药让袁修月服下。
“吓死我了!”低眉之间,见袁修月眼角含泪,与离灏凌一副生死诀别的模样,她不禁气极而笑,忍不住轻拍袁修月受伤的腿:“你深谙医理,又不是不知,方才自己吐的,是早前没能吐完的余毒之血,我手下从来没有死人,哪里来的死不死的?莫要坏了我的名声!”
因赫连棠的拍打,袁修月只觉一阵钻心的痛自右腿传来。
“很痛唉!”
眼底的泪,莹莹闪闪,眸色却仍旧晦暗不明,袁修月十分虚弱的白了赫连棠一眼:“我又没说过我会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