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独孤辰端着茶盏的手微滞了滞,闭目又是一声长叹,他将头转向一边,缓缓开口道:“本王想要自己清静清静!”
独孤辰说话的声音很低,却充满磁性,而他虽只是王爷,但他的话从来在雷洛听来,便是圣旨!
是以,虽心中仍有犹豫,他却到底依言恭身:“那属下先行告退!”
语落,雷洛再次抬眸,深看独孤辰一眼。
凝着他背对着灯光的幽暗脸庞,雷洛伸手取了他手中的茶盏,随即紧咬了咬牙,转身便要步出寝帐。
“雷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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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雷洛即将离开大帐之时,独孤辰的声音却再次在他身后响起。
“属下在!”
声音微哑,雷洛脚步蓦地一顿,转头看向身后躺椅上,一直闭眼向里,一动不动的独孤辰。
有那么一瞬间,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而独孤辰根本就没有出声唤他。
但就在他心思不定之时,却听独孤辰幽幽叹道:“如若不是你,本王此刻应该已然身在断崖之底,本王……该谢你!”
闻言,雷洛的身形,蓦地便是一紧!
心头之中,似是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在缓缓流淌,他眸色温润,有些艰涩的轻勾了勾唇角,“王爷于属下,便是一切,属下为王爷甘愿粉身碎骨!”
语落之时,他明显看到独孤辰置于腿上的手微微收紧了下。
“属下告退了,王爷早些休息!”唇角勾起的弧度,雷洛轻撩帐帘,抬步出了大帐!
雷洛离去之后,寝帐内便只剩独孤辰独自一人!
静静的,有些落寂的仰躺在躺椅之上,他的脑海之中,总是闪现今日在断崖之时,他紧握袁修月手腕的那一幕!
当时,见她坠落悬崖,他根本就无暇思索,只心念一动,便也跟着纵身跳了下去。
他不敢想,若当时雷洛不曾舍身拼命救他,他现在会是如何,但他即便到了现在,却已然不曾后悔当初自己的选择,因为……他心中清楚的知道,倘若那时他没有去抓住袁修月的手,他便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万幸的是,最终,他们都得救了。
思绪至此,想起袁修月最后昏厥的情景,独孤辰轻拧的眉心,倏地便是一紧!
他知道,有离灏凌在,她一定是安全的。
可是他的心,却停不下对她的担心,就如他对她的喜欢,即便她有意拒他于千里,他却仍旧无法让自己停下,只是如此越陷越深……
——
夜,已深,夜风,微凉!
雷洛离开独孤辰的寝帐之后,尚来不及回自己的寝帐歇息,便被人带到了另外一个地方,而这个地方,便是南岳皇帝独孤江所居的中军大帐!
中军大帐,上位之上,一袭明黄色的龙婆,将独孤江挺拔的身姿,衬托的格外修长。微垂目,见雷洛进来,他仰头将杯中杯酒饮尽,而后轻推身侧最宠爱的姝美人儿,“你且先到内帐躺下等着朕!”
闻言,姝美人儿媚眼含笑,眸中波光粼粼的站起身来。
微福身,身段妖娆,她柔媚一笑道:“妾身先行告退。”
语落,她柔和的视线,自雷洛身上而过,脚步轻挪进入内帐。
待姝美人一走,独孤江的视线自然便落到雷洛身上,不曾抬头也知自己的主子在看着自己,雷洛对独孤江垂首恭身道:“属下参见皇上!”
“皇上?!”
浓眉上挑,独孤江亲自动手斟了杯酒,而后手臂一挥,啪的一声将酒盏掷落于雷洛脚下:“亏你还当朕是皇上!”
心下,蓦地一紧!
雷洛低眉看了眼脚下掉落在地毯上却不曾摔碎的杯盏,浓眉一锁,他噗通一声便跪下身来:“属下有罪!”
“有罪?”
微挑的眉,稍稍回落,独孤江瞳眸微醉,自桌案前缓缓起身,他踱步于雷洛身侧,冷声问道:“你何罪之有?”
闻言,雷洛心下又是一凛!
心思微转,他低声回道:“属下没能保护好王爷,属下该死!”
“没保护好王爷?”
瞳眸之中,幽光敛去,独孤辰声音冷绝:“你之所以该死,并非没保护好王兄,而是对朕隐瞒了王兄此去离都时发生的那些事情!”
他的王兄,素来冷情,绝情,今夜竟为了离国的皇后奋不顾身的跳下了山崖。
虽然,当时他并不在场,但只刚才听人禀报时,便已然心惊胆战!
自去年安阳一事,袁修月这三个字便成他王兄面前的禁忌!
他恨不得她死!
但是今日,他却不顾一切的为她赴死!
不用想,他也能猜到,该是这次他远赴离都之时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的事情。
若是以前,这件事情他不知也就罢了。
但如今,若是此事牵扯到他王兄的性命,他便再也不能坐视不管!
“皇上!”
脸色阴沉的抬眼看向独孤江,望入他微冷的眸中,雷洛心下微滞了滞,却只再次垂首道:“属下死罪!”
“你可知王兄之余我南岳到底有多重要,若他有个闪失,谁都担待不起!”低眉看着雷洛,对他冷哼一声,独孤江面色一沉,快步行至桌案前,而后拂袍而坐:“你的死罪,今日先记下,朕日后定会与你讨,现下你将朕所不知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坦白与朕知道!”
闻言,雷洛眸光微闪了闪,到底轻轻颔首道:“属下遵旨!”
眸华微抬,他看向上位的独孤江,轻声禀道:“皇上知道,王爷去年在安阳时,曾设计暗算过离帝,是以此次从南岳亲赴离都,这一路之上,王爷与属下曾遭到数次刺杀!”
闻言,独孤江瞳眸微缩,面色瞬间阴沉一片:“竟有此事?”
听独孤江此言,雷洛在心底苦笑了笑。
素来,南岳国事,事无巨细,都是岳王一人独担,而眼前这位南岳真正的主人,却从来都只于后宫中花天酒地,乐不思蜀!
他就像是那温室的花儿,一直被王爷所保护,在后宫之中声色犬马,从不曾经受过风吹雨打!
如此这般,他又怎会知道,此次亲赴离楚,独孤辰的路途,到底是何等艰险?!
“确实如此!”
一语落,凝着独孤江越发阴沉的脸色,雷洛在心下隐隐透出一种不祥的感觉,脑海中思绪千回百转,他对独孤江低声回说道:“就在即将抵达离都之时,王爷竟受伤中毒,那种毒很怪,乃是私人所配,只要中了毒,便会一直流血不止,即便王爷精通药理,却也一时之间无法解毒……”
“后来呢?”
置于桌案上的手,攥的极紧,独孤江冷着脸沉声追问道。
“后来……”
雷洛心微微沉下,拢眉轻叹道:“后来属下因缘际会,竟在驻地遇到了受伤离宫的离后,是她不计前嫌救了王爷……”雷洛暗暗咬牙,没有再继续提及有关龙出岫的一切,他紧皱着眉,片刻之后才再次抬眸,看向独孤江,并轻声道:“皇上,王爷最恨之人便是离后,且他素来不喜欢欠人,但到头来却欠了离后一命,所以今夜他才会出手救她……”
雷洛岂会不知,他如此言语,是在欺君!
但他一直跟随随侍独孤江身侧,深谙他的脾性。
独孤辰是谁?
就如方才他口中所言,他是南岳的砥柱!
虽只身居岳王之位,却独掌南岳实权。
若此刻,他告诉独孤江,独孤辰的心,已然被袁修月占了去。
他怕只怕,到最后,眼前这位表面无害,却性情狠辣的少年君主,会选择以最直接的方法快刀斩乱麻,使尽一切时段对袁修月下手,籍此来断了独孤辰的念想。
毫无疑问,只要袁修月一死,没了感情羁绊的独孤辰便又会是从前那个冷血无情的岳王!
但是,在听到独孤辰于悬崖上对袁修月说出的那番话后,雷洛竟开始不舍!
他舍不得,舍不得看到独孤辰伤心欲绝,为情所伤的模样。
是以,此刻,他宁愿顶着欺君之罪,选择对独孤江隐瞒真相!
在他一语落后,上位独孤江许久不语。
大帐内的气氛仿佛如凝胶一般,僵滞的让人难受。
直至许久之后,独孤江自桌案前再次起身,而后缓步行至一边的刀架前。
伸手取下刀架上的宝剑,他抬步向下,与雷洛身前驻足,而后唰的一声,将宝剑抽出,直接架在雷洛的脖子上!
“皇……皇上……”
即便,见多了腥风血雨,此时被自己的主子拿剑抵在脖子上,雷洛仍是觉得心下冰凉!
“雷洛!”
半晌儿,便听独孤江的声音自雷洛耳侧幽幽飘散而来:“若照你这么说,那……龙出岫岂不是从来都不曾在这世间出现过么?”
闻言,雷洛心下咯噔一声!
瞳眸微怔,他膝盖一曲,整个人垂首跪落在独孤江面前:“皇上,臣欺君死罪,但如今正是三国峰会的关键时期,王爷他好不容易才促成此事,您万万不能……”
“闭嘴!朕自有分寸!还用不着你来提醒朕该怎么做!”
锋利的剑刃,嗖的一声划破了雷洛单薄的夏衫,却不曾伤到他的皮肉,独孤江沉声冷道:“今日的欺君之罪,朕先与你记着,你只需记得,今日你与朕之间说的这些话,到了王兄面前,一个字都许与他提起,还有……若日后再敢对朕有所隐瞒,朕第一个要了你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