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灏凌上下打量着袁修月,啧啧叹息一番,冷言问着她:“我很好奇,何以同是袁家女儿,却有云泥之别,安国候可是只养了你,却不曾教会你身为女子,在夫君面前,该有的教养?”
“呵——”
长长一笑,将手里的馒头,捏的粉粹,袁修月的脸上,掠过一抹阴霾,静静的看着离灏凌,她眸色前所未有的清冷。“皇上说对了,我就是有人教没人养!”
“袁修月!”
袁修月反应之大,出乎离灏凌的意料,凝着她清冷隐怒的眸子,他沉声喝道:“朕容你让你,你倒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臣妾只是将皇上的话,直白一些说出来而已!”离灏凌将朕字都说出来了,可见他是真的动怒了,不过即便如此,袁修月仍旧明眸怒睁,桀骜的扬起了下颔:“若皇上觉得冒犯了皇上,可以杀了我!”
“你——”
冰冷的眸中,冷冽之色一闪而过,离灏凌啪的一声拍在身侧的扶枕上:“别再挑战朕的底线,朕真的会杀了你!”
“皇上有底线,别人就没有了吗?”凄婉一笑,袁修月眸色晦暗的叹声说道:“既是皇上如此嫌恶于我,又何必带我同行,处处刁难,落得个自己不痛快?明月温柔贤淑,你大可立她为后,容我在冷宫孤老,我定没有半句怨言!”
“不可理喻!”
熟悉了她的隐忍和厚脸皮,此刻不明见她如此愤怒,离灏凌的眼神瞬间变得阴郁起来。
“我是不可理喻又如何?反正皇上既不会废了我,也不会杀……”
“聒噪!”
袁修月的话,还没有说完,便闻离灏凌低咒一声,忽然凑上前来,一把将她扯带入怀,他温热的双唇,准确无误的覆上袁修月唇瓣,让她来不及说出的话,悉数哽在喉间……
想让一个喋喋不休的女人闭嘴的方法有很多,离灏凌却选择了连自己都震惊的方式。
呼吸忽然被夺,唇齿之间属于离灏凌特有的清雅气息缭绕徘徊,袁修月短暂的怔愣后,紧蹙眉心,极为抗拒的抬手向前,想要将他推开。
这是她的初吻,她此生的第一吻!
虽然,自进宫那一刻起,她便知道,这个吻,与她心爱之人无缘。
但即便如此,却也不该在眼前这种情形下发生!
凭什么?!
凭什么在他毫不留情刺痛了她的心之后,却可以如此霸道的吻她?!
她不要!
……
离灏凌,你疯了!
暗暗低咒一声,离灏凌深邃如海的眼底,一抹暗恼闪过,惊觉自己竟然吻了袁修月,他尚不等她有所反应,猛然用力一推,使得她狠狠的跌撞在身后的车门上。
砰的一声,虽着着冬衣,却仍觉后背隐隐泛疼,倏然抬眸,袁修月满眼愠怒的看着离灏凌。
“出去!”
气她,也在气着自己,离灏凌重靠回枕侧,冷冷的吐出两个字。
“不用赶我,我一刻都不想再与你同处!”眸底的羞涩无法悉数掩去,袁修月倔强的以手背用力擦了下嘴唇,不曾叫人停车,她哐啷一声将车门踹开,身形向前一倾,整个人便蹿了出去。
心下一惊,离灏凌霍的坐起身来。
马车外,惊见袁修月蹿出马车,姬恒和暗影都是一震,而后急忙命人停了马车。
“夫人,您没事吧?”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胆战心惊的远远瞧了眼车里黑着脸的主子,姬恒小心翼翼的上前查看着袁修月的情况。
不用猜也能知道,这俩人该是又斗上了。
只不过这回,斗的未免凶了些……
“没事!死不了!”
咬牙站起身来,袁修月没有再看离灏凌一眼,跛着脚一瘸一拐的朝着另一辆马车走去。
“疯子!”
看着她坚毅前行的身影,离灏凌不禁心弦一松。
忽然意识到什么,他微微抬手,他有些不置信的抚上自己的左胸处!在那里,如释重负的感觉是那么清晰,清晰到他俊朗的眉宇,都跟着皱了起来。
方才,他的心中,有对她的愤怒,还有对自己的恼怒,可在她跳车的那一刻,他竟然……在担心她!
意识到这一点,他的眼神渐渐变得淡漠而冰凉!
另一辆马车里,殷红刺目的血,顺着袁修月的脚踝,浸湿了她的棉履。
手里拿着上好的金创药,影子几次想要替她上药,却不见她移动分毫。此刻,她像个受伤的孩子一样,独自窝在角落里,任身上的伤口流血,暗暗舔舐着自己心里的伤。
自她懂事开始,她的爹娘便都围着姐姐转,对于她的事情,更是问都不曾问过一句。即便她跌伤了,也只奶娘替她上药,每每看到被爹娘疼爱的姐姐,小小如她,也曾希冀得到他们的关爱,哪怕只有一点点……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也就越大!
直至后来,奶娘死了,她以养病之名被送往边关,她才真正明白,之余父母,有明月足矣,而她,可有可无,是多余的。
离灏凌说的没错,她的爹娘,确实只生了她,却不曾教养过她!
这是她心里的痛!
从来都不曾示于人前,小心翼翼藏在心底的痛!
但,即便心里在痛着,她却仍旧让自己笑着,坚强快乐的长大。
然而……他刚刚的话,却如刀似锥一般,句句刺痛她的心,声声割裂她身上这片从来不容任何人触碰的那片逆鳞!
是以,她暴了!
不再如以往一般云淡风轻,也没了早前聪灵慧黠!
这份殇,注定会跟她一辈子,她却不想让任何人去碰……
黄昏日落时,车队抵达客栈,袁修月由影子扶着下车的时候,离灏凌已经到了客栈门口,见她一瘸一拐的下来,他淡漠的眸中为微起波澜。
知道他在看着自己,袁修月却不曾抬眸看他一眼,只垂首咬唇,忍着痛一步步从他身边经过。
见她如此,离灏凌的神情,不禁又是一冷!
进入客房,袁修月躺在软塌上,任影子替自己处理着伤口,她却从不曾呻吟半声。
须臾,将金创药上好,影子替她盖好被子:“尊卑总有别,夫人即便心里再气,也不该对爷视而不见!”她不知皇上和皇后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从不是多事之人,但却对袁修月有着莫名的好感,都说伴君如伴虎,倘若皇上一不高兴怪罪下来,怕只怕受苦的还是袁修月自己。
“尊卑……”袁修月冷冷一笑,转头看向影子:“影子,你见过进宫两年,却还是处子的皇后吗?”
影子一愣,清秀的脸上露出一抹异色。
此事在宫中,虽不敢有人提起,却是人尽皆知!
淡淡的,自嘲一笑,袁修月重新抬头看向屋顶:“当年皇上想要立为皇后之人,是我的姐姐,可贤王妃到侯府选后之时,却选了我……”
语气顿了顿,她苦笑着凄然叹道:“新婚第一夜,他便说过,我是他宫里最丑的女人,入宫两年,他到凤鸾宫的次数屈指可数,却在韩妃宫里,与我姐姐夜夜暗通款曲,而我,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夫人……”
咂了咂嘴,影子的脸色,终是变了。
袁修月此刻所言,皆是宫闱秘史,而她跟在皇上身边伺候,自然比谁都清楚。
但,清楚是一回事,若当事人亲口说出,便又是另外一种感受了。
“我从来不是软弱之人,却碍于家族,碍于你口中的尊卑二字,不得不哑言隐忍!”没有理会影子的话,袁修月兀自说着:“我以为,只要我懂得隐忍,便可在宫中安身立命,但是我错了,而且错的离谱!”
这些,她本可藏在心里,但眼下她觉得自己心里好堵!
她岂会不知,自己的遭遇在任何人眼里,都会是笑话,不过这些,她早已不在乎了!
她只是想,或许找个人宣泄出来,自己多少会好受一点。
哪怕,只有一点点!
“夫人,您累了,早些歇着吧!”影子虽然看惯了生死,却与袁修月同为女人,心下微微透着酸涩,不知该如何安慰她,轻叹一声,替袁修月盖好被子,她在床前恭了恭身,转身便要退下。
“影子!”见影子要走,袁修月再次转头看向她。
“属下在!”
刚走出几步,影子蓦地停下,转头对上袁修月的眼,她清秀的脸上,露出一丝疑惑。
微微一笑,袁修月轻声问道:“若我今日逃了,后果会怎样?”
闻言,影子神情不禁惊出一身冷汗!
郑重思忖片刻,她神情凝重道:“若夫人逃了,莫说夫人的家人会受牵连,就连夫人在宫里的近身奴才也会跟着遭殃,其后果不堪设想。”
皇后出逃?!
这可是天大的事情!
早已料到会是如此后果,袁修月苦笑了下,暗暗定了定心,她微微蹙眉,一抹极致灿烂的光芒自眸间绽放……
翌日,天清气朗,白云微微。
驿馆楼下,离灏凌已用完早膳,却仍不见袁修月下楼,俊逸的眉梢,略微拧起,他面色不悦的放下筷子,抬眉看了眼恭身立于身前的姬恒。
“奴才去请夫人下楼!”姬恒会意,忙步履匆匆的转身上楼。
不多时,姬恒去而复返,脸色却十分难看,在他身后,影子亦是一脸难色。
见状,离灏凌原本紧皱的眉,瞬时皱的更紧了些。
“皇……爷!”
微滞了滞声,姬恒上前,在离灏凌身前恭身道:“夫人腿伤严重,今儿只怕上不了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