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
两排无忧树,并排而生,原本尚未盛开的花蕾,多多盛开,如指甲大小的金色花瓣,一簇簇,坠落叶下,开在枝头,让人一眼望去,只觉金黄鲜艳,美艳非常。
昨夜,因来时天色已晚,离灏凌并未发现院子里的这些无忧树!
此时乍一看来,怀抱着袁修月的他,不禁脚步渐缓,一抹浅笑跃然脸上:“好一幕无忧花开的盛景!”
怔怔的,凝望着前方一簇簇花开正艳的无忧树,袁修月眸色微闪,心中顿时滋味莫辨!
微垂眸,笑看着怀里的袁修月,离灏凌不由问道:“皇后为何在院子里种了无忧树?”当今世上,没有几人知道,他对无忧这两字那份特殊的感情!
迎上他的眸,袁修月轻笑了笑,却并未回答什么,只笑吟吟的凝望着枝颤上那一簇簇金黄色的花卉。
这些无忧树,她种了五年,而今却是第一次见它们开花。
五年来,她一直不曾再见过那个当初救她,给了她无尽温暖的人,她不知他生的什么样子,不知他是何方人士,不知他如今身在何方,不知他是否娶妻生子……
不过,无妨!
她想,只要她能过的好,便不枉费他当初救她一场……
念及此,她轻叹着欲将视线收回,却不期,在下一刻,瞥见了门扉处相依而立的袁成海夫妇!
昨日,离开寝室之后,袁成海夫妇便依照圣旨,在院子里数了一夜的星星!
如今见离灏凌亲自抱着袁修月出来,他们两人心底,可谓悔恨莫及,犹如袁成海,他连一头撞死的心都有了!
远远的,凝望两人片刻,袁修月无比涩然的抿了抿唇!
双眸之中,忍不住有氤氲闪烁,她深吸口气,轻轻的,将头靠在离灏凌的肩头:“皇上,不回宫了吗?”
“回宫!”
淡淡的,又望了眼无忧树上开的正艳的碎花,离灏凌对她暖暖一笑,不曾去理会袁氏夫妇,他抱着袁修月坚定抬步,于无忧花下穿行,终至乘坐辇车而去……
“皇上不让明月进宫,又断了我们同修月的关系……”
望着身前渐行渐远的御辇,凌氏面容憔悴的问着袁成海:“老爷,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若非你一直偏向明月,事情会落到今日这般地步吗?”对凌氏怒吼一声,袁成海一脸的气急败坏,用力甩了下衣袖,他拧眉说道:“修月从来最听文德的话,等文德回来,让他进宫去求修月!”
“那……”
轻颤着声,凌氏嗫嚅道:“明月怎么办?”
冷冷的睇着凌氏,袁成海冷声道:“人生一世,到底有多大的福分,只能看她自己的本事!”
他说这话时,不曾发现,在他身后的转角处,有一抹白色的身形,于风中静静簇立……
……
龙辇离开安国侯府,径直驶往皇宫。
不过一刻钟,车辇行至宫门口,朱红色的宫门缓缓开启,辇车入内,沿着长长的甬道,一路向里,直往夜溪宫而去。
辇车抵达夜溪宫的时候,钟太后和贤王妃赫连棠,早已在宫门处久候多时!
隔着一层纱帐,看着辇外的一行众人,离灏凌微转过身,抬手将袁修月身上的穴道解开。
身形倏而一松,重得自由的袁修月秀眉怒扬,想也不想便抬脚朝着离灏凌踢去!
身形一闪,躲过袁修月攻击,离灏凌并未发怒,而是定定的看着她,语气严肃的警告道:“在这里面也就罢了,出去之后当着母后的面,可不能胡来!”
“我又不傻!”
黑白分明的眼,静静的望进他深不见底的眸中,袁修月撇了撇嘴。
离灏凌淡淡一笑,对她伸出手来。
虽心有不愿,却不得不为,袁修月将自己的手,置于他的大掌之中。
片刻后,辇车上的纱帐掀起,离灏凌和袁修月双手相牵,缓缓步自辇车上步下。
明黄色的华盖,随风轻轻飘荡,看着华盖下二人紧紧相牵的手,钟太后慈目含笑,老怀身慰的与赫连棠相视一笑!
正前方,包括赫连棠在内,众人齐道恭迎皇上皇后回宫!
低眉敛目的跟着离灏凌行至太后身前,袁修月十分知礼的后退一步,容他先对钟太后行礼!
“母后……儿子回来了!”低哑深沉的声音中,不见一丝波澜,此时的离灏凌,一如以往袁修月所认识的他,冷淡,孤傲,让人觉得距离很远!
看着这样的他,袁修月竟有片刻的失神!
直到感觉到被握着自己的手,隐隐用力一些,她才回过身来,浅笑着,对钟太后福身一礼:“臣妾参见太后,太后可一切安好?!”
“好!好!好!”
伸手扶起袁修月,钟太后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这才深深的凝望着离灏凌,语气中难掩哽咽:“你们平安回来,哀家便一切都好!”
这时,赫连棠上前,喜笑颜开道:“太后为皇上和皇后归来,已在夜溪宫大殿摆宴,还请皇上和皇后娘娘移步!”
闻言,袁修月对赫连棠展颜一笑!
遂与离灏凌一起,由众人簇拥着,缓缓登上石阶,一级级向上,进入夜溪宫大殿!
就如赫连棠所言,夜溪宫里,早已大摆宴席,各宫妃嫔,也都皆以列席!
进入大殿,接受一众朝拜之后,两人敬钟太后于高坐,这才相偕落座。
一早起来,袁修月只顾跟离灏凌周旋,还不及用膳。
此刻看着身前玲琅满目的珍馐美味,她顿觉饥肠辘辘,但碍于有众人在场,她只得望美食而兴叹,只时不时的吃上一小口,却总是不能尽兴!
薄而有型的唇角,一直轻轻勾着,离灏凌欣赏歌舞之余,还不忘瞧她两眼!
终于,在数不清第多少次看她之后,他轻飘飘的睨了姬恒一眼。
姬恒是谁?!
他是离灏凌身边的大内总管,自离灏凌儿时便随侍在侧!
是以,此刻见他看向自己,他一眼便知离灏凌的意思!
了然一笑,他对主子微微颔首,便恭身退了出去。
侧目又睨了袁修月一眼,他淡淡一笑,“身子不舒服吗?”
闻言,袁修月蹙眉摇头!
她昨夜是真的不舒服,但现在是饿了!
见她摇头,离灏凌脸上的笑越发深了!
不多时,姬恒复又从内殿出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声,便后退两步,候在一旁!
微微转头,他朝着钟太后轻唤一声:“母后!”
“嗯?”
听到他的轻唤,钟太后自歌舞上回神,笑看离灏凌。
迎着钟太后的视线,离灏凌携起袁修月的手,轻轻笑道:“皇后一路舟车,身子多有不适,儿子这便与她一同退席了!”
闻言,袁修月眸色微敛,恨不得再踢他一脚!
天知道,她现在饿的都快前胸贴后背了。
眼下美食在前,她虽然不能大口大口的吃,但多少也能吃点!
可离灏凌却像偏偏与她做对一样,故意不让她称心!
“既是皇后凤体违和,哀家又怎能不允?”视线再次轻飘飘的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钟太后含笑对袁修月道:“今日是为皇后和皇上办的接风宴,你们露个面儿就好,这会儿赶紧到内殿歇息吧!”
有钟太后此言,袁修月还能赖在宴会上吗?
当然不能!
心下苦笑了下,她自座位上起身,对太后福身施礼:“臣妾先行告退!”
在她身侧,离灏凌亦跟着起身,对钟太后恭身道:“儿子先行告退!”
“去吧!”
微微颔首,目送两人进入内殿,钟太后与赫连棠又是会心一笑,继续欣赏歌舞!
大殿外,悦耳的丝竹声,此起彼伏。
甫入内殿,袁修月便一脸不悦的甩开离灏凌的手,蹙眉问道:“皇上是在故意整我吗?”
“你怎么会这么想?”凝着她紧蹙的眉,离灏凌轻笑着抬手,想要为她抚平!
眸色一闪,躲过他伸来的大手,袁修月气鼓鼓的道:“我被皇上害的,昨儿个晚膳没吃好,今日早膳没吃成,眼看着找点东西垫补一下,你却与太后自请让离席,这不是整我,又是在作甚?”
离灏凌眉心一拧,只是望着袁修月。
瞥见她紧拧的眉,袁修月无奈一叹,转身便要向外走去。
“你去哪儿?”
伸手握住她的手腕,离灏凌紧拧的眉心,堆成了一座小山!
“去冷宫!”
唇瓣抿成一条直线,袁修月转身看着他。
跟皇上讲理,怎么着也没理,我与其跟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倒不如早些赶回冷宫,让汀兰给我做几道小菜!
“去什么冷宫!”
冷冷的低斥一声,离灏凌拉着袁修月的手,一路向里走去,最后将她引至偏厅!
偏厅里,姬恒正吩咐宫人将精美的菜肴摆上桌案。
见离灏凌和袁修月到了,他连忙恭身行礼:“奴才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
“姬总管?”
眉心轻颦,袁修月的视线自姬恒身上扫过,落在他身后的桌案上。
桌案上的菜,色泽鲜艳,样式精美,最重要的是,这些全都是她所喜欢的菜色!
“你先下去吧!”
对姬恒摆了摆手,离灏凌暂时吩咐他退下!
“奴才告退!”
恭身垂首,姬恒退出偏厅!
“就如你所言,你昨晚没吃好,今早又没吃,一定是饿坏了,朕看你在宴席上碍于场面,吃的不够尽兴,便暗地里吩咐姬恒在这里单独备了一桌你喜欢的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