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凌晨,诺门坎城外的士兵如潮水般退去,连续2个小时的战斗让这些攻城士兵疲惫不堪,即使后方的骑士老爷们对于战斗的结果很不满意,但是看着眼前铜墙铁壁般的诺门坎城,强攻,除了留下了地上几百具自己人的尸体之外,没有任何的意义。
看到城下的士兵整齐的向后退去,直到超出弓箭所能射中的最远距离,城池上的众人也不由得松了口气,相比起进攻方掌握着主动权可以随时进攻随时撤退来说,他们这些24小时轮值的守城士兵要累的多了,现在总算是给了他们一点喘息的机会,很多人都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墙上,伤员则一个个的被周边的士兵兄弟拉到了城阙里进行医治,哀嚎和庆幸的声音不停的在诺门坎的城墙上爆发着。
而在这些伤病患者之中,有一位留着络腮胡的中年男子却与众不同的穿着一身闪着亮光的盔甲,上面虽有血迹但却不会沾染在盔甲之上,而是慢慢的滑落到了地上,让这盔甲不会因为血的污蔑而变得颜色暗淡。
男人脸上红色的络腮胡挡住了他大半张脸,也把他的嘴唇藏在了胡须里,而从发鬓一直延伸到喷张的头发,如同红色的雄狮一般让人望而生畏,猩红色的眼白和脸上血迹斑斑,让人敬畏,脸上从左眼一直划到胡须之中被隐没的刀疤则在诉说着这位战士的武勇,脸上凶悍的表情再加上魁梧的身材,注定了这不是位简单的士兵。
罗伯特子爵现在正是诺门坎城的指挥官,同时,他也是菲利亚的丈夫,是的,就是那个乔纳斯所讨厌的菲利亚姨妈的丈夫,虽然他们两个人从来没有谋过面,可是事实如此,或许乔纳斯要是看到了菲利亚的丈夫竟然会长的如此英武,也会感叹世间事还真是奇妙吧。
两个小时前他就接到了敌人攻城的消息,就这样,站在城墙上进行了两个小时的防守,死在他剑下的人,他自己也都数不清了,而现在,看着撤退的敌军,他的心情却没有像这些士兵一样如同劫后余生一般,而是更加的沉重了不少,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就像伊尔和乔纳斯所猜测的,南方的贵族联盟和北方的贵族联盟背后都有支持者,绝对会陷入胶着不会那么轻易的就会;失败,罗伯特原本也是抱着这样的态度的,虽然热娜亚能够给那些南方的蛮子提供精良的武器和庞大的钱财,但是自己身后的萨伏伊公爵也能够给自己想要的,战斗远远不会这么快就到了诺门坎城脚下。
可是人们的理性却永远跟不上事实的发展,早在几天前,也不知道什么原因,萨伏伊向自己领地的物资输送突然停止了,原本从萨伏伊源源不断运送到自己领地并由此通往诺门坎的也就这么没了,战争的形势瞬间就被逆转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卡德尔的陷落如此迅速的原因了。
这是罗伯特怎么也没有想到的,在刚得到消息的时候,罗伯特还以为是萨伏伊的官员忘记了运输而已,毕竟这条通道虽然还算宽阔,但终归还是要通过一部分阿尔卑斯山脉地区的,有所阻隔致使行动减缓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
可后来连续两天时间也没有任何的动静,自己写去的书信也都没有任何回复之后,罗伯特才着急了,不过那个时候罗伯特的着急和愤怒,是他还以为萨伏伊公爵想要自己更大的忠诚,所以才养贼自重的,可是在书信持续的没有回复之后,罗伯特终于感觉到,事情出现问题了。
他不断的派出士兵,可是得到的却是空音,是的,所有派出去的士兵在进入阿尔卑斯山之后就再也没有一个回来的,罗伯特也不知道他们到底是活着到达了萨扶伊,还是在那绵延的群山中死无葬身之地了,不过他却清楚的知道,自己的日子是要难过的了。
为此他只能抛下自己的妻子,从北方贵族联盟自己的领地也就是后方连夜带着自己的亲随来到了诺门坎城,并且把自己得知的消息全部告诉给了在场的贵族,凭借着自身的政治威望,劝服了所有诺门坎城现有的贵族听从自己的指挥,从这点来说,罗伯特不愧是一位政治家了。
然而这并没有什么用处,因为外部危机而整合了内部力量的北方联盟即便相比从前更加的团结和有利,但是在面对有着热娜亚商人狂热支持的南方联盟时,猫咪们即便再怎么联合,还是会被豹子吞噬入腹的。
战争的形势也正如罗伯特的猜想,拥有着金钱支撑的敌人根本就不在乎士兵的死亡,他们所拥有的钱财可以让他们对战争所造成的死亡无所顾忌,仅仅过了四天的时间,诺门坎城的另外一座支城堪培拉就宣告陷落,而敌军也在一天后,抵达了诺门坎城下。
而现在,正是进攻的号角真正吹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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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伯特退后了几步,让开了一条道路让旁边两个抬着一个被箭射伤了小腿的士兵走了过去,看着不断呜咽的士兵从自己的眼前慢慢消失在房子的门后,罗伯特看着士兵脚上那还露出了办截铁的箭头,闪闪发亮,心里想着,或许这是士兵应该感到庆幸的,起码他不用死在自己同伴的手下了。
罗伯特之所以会这么想,并不是他疯了,而是因为医疗条件的落后,连消毒水都没有,即便是一支没有任何毒药沾染的箭头,要是刺进了人的身体里,只要沾上了一点点的铁锈,都很有可能会让人死去,即便不死,也会截肢。
对于这些农民士兵来讲,截肢,是一件比死亡要惨得多的事情,没有来了双腿的农民,将无法承担起一个家庭,甚至还需要他的兄弟,妻子儿女去照顾他,这对于本就贫困的家庭来讲,无疑是负担不起的,而对于罗伯特来说,他也负担不起这么大的开销,所以能够做的,就是让他们尽量没有痛苦的离开这个世界,在睡梦中被自己军队的同伴用铁钉刺入他们的后脑,让他们无声无痛的离开这个世界。
哀嚎声时有时无,而剩下的人则尽量靠着墙壁抓紧时间休息了起来,很多士兵甚至都来不及去洗一把脸,把自己脸上的鲜血洗干净,就已经倒在地上睡着了,还有几位跟罗伯特一起守城的骑士则是还在格尽职守的四处检查着那些倒在地上的敌军尸体,以免他们诈尸。
罗伯特走到城头边,不再去看身边正在等待救援的士兵,而是看着远处那一片目之所及处就可以看见的森林,青葱翠柏,崇岭叠嶂,树大根深,那里原本是贵族们狩猎的地方,所以并不会被任何村民误入进去砍伐树木,也就成了现在这般美丽的场景,只不过这原本能够给罗伯特带来轻松的树木此刻也不免染上悲哀的色彩,逐渐凋零。
从前天开始,罗伯特就看到这些树木被砍伐掉了不少,而到今天为止,罗伯特能更加清晰的感觉到,对面的敌人从昨天到现在,根本没有停止这种砍伐树木的行为,这件事足以让罗伯特感到担忧,虽然他并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但是在战场上砍伐树木可不会仅仅是用来劈柴取暖的,不然是绝对不会去用这么粗壮的木头做柴的。
而就在昨天,罗伯特看着不断减少的树木,最终还是决定派遣了三支斥候小队向着树林方向前去刺探情报,最后回来的,却只有一个人,而这个人带回了消息,这些树木之所以会被砍伐殆尽,是因为对面的人正在拿这些木头组建着一种新型的,这个士兵从来没有见过的武器。
那个士兵并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因为他的知识里根本就没有这种庞然大物的存在,在看到的第一眼,所有被派出来的人都惊呆了,有三四层楼那么高的木制建筑对于这些农民出身的人来说绝对可以称得上是神迹了,工匠们的身影在这些巨大的建筑物面前如同蝼蚁一般的渺小,震撼让他们不知所以,也给他们带来了厄运,他们被发现了,仅仅只活下了这一个人。
罗伯特通过士兵的描述,罗伯特很快就猜测出了他们所看到的物体是什么,提醒巨大的木制机械,并且有着一个巨大的漏勺,这种东西,无疑就是投石机,一种非常精密但又力大无穷的武器,可以将石头抛掷出上百米左右的距离,并且力量巨大,即便是厚重的城墙在这种叫做投石机的武器下也会被砸的粉碎,非常的厉害。
但是这种投石机罗伯特从来都没有见过,也不觉得他们会存在,之所以会知道也是因为从古罗马史里面看到了这些内容才知晓的,可是在这个士兵的形容下,敌人俨然是真正的持有了这种可怕的武器,罗伯特的心里不寒而栗,热娜亚的商人们看样子不仅仅能给那些蛮子带来钱,还能带来新的技术啊。
罗伯特抚摸着城墙,心里忍不住的想到,也不知道这堵墙能不能够承受那些恐怖机器的威力呢。
罗伯特的忧虑不仅仅是他自己的,城墙上的有识之士大多也跟罗伯特一样,对于未来的战斗,颇为悲观,而对于萨伏伊公爵,则统统都变成了憎恶,这就像是爱一个人,许下了山盟海誓,可当女朋友生病需要男朋友陪的时候,男朋友却跟着小姨子跑了一样,由爱生恨,就是这么简单,即便阿梅德还没有公开说明自己为什么没有继续支援他们的理由,他们已经不耐烦了。
“本来应该是我们会赢的,都怪阿梅德那个老混蛋。”私底下,很多的士兵都已经开始不再用殿下来称呼阿梅德公爵,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更加亲切的称呼,而领主们对于士兵的私下诋毁也采取着放任态度,毕竟贵族们在事情还未抵定的时候,可不敢说阿梅德的坏话,可是由这些没有文化的士兵说出口就不一样了,除非阿梅德想要以大欺小,用贵族的身份去压服他们,这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样既可以让自己听到骂阿梅德的声音,又可以无事沾身的做法,自然就是贵族老爷们最喜欢的。
“罗伯特,再这样下去,我们就要撑不住了。”
看着城池外的森林,不知不觉间,一个同样穿着盔甲的男人站到了罗伯特的身边,身材要比罗伯特矮小了不少,长相上也文质彬彬了不少,虽然下巴上有些胡渣,但是总体来看还是要比罗伯特看上去干净不少,显然那些胡渣更像是没时间打理造成的,而不是他的个人习惯。
而且靠近罗伯特的人在说话时也不像是那些骑士一样,使用敬语,而是用平语对罗伯特说话,从此看来,说话之人的身份显然也低不了多少了。
“南特,你也上城头了吗?情况还真是危急啊。”
罗伯特听到声音之后,并没有转头,而是直接叫出了来者的性命,口气显得非常熟稔,从他们的讲话里,一字一句之间就可以了解到对方的性格,罗伯特的耿直,南特的谨慎都在这两句话中展现了出来。
显然他们两个的关系非同寻常,虽然说的话,都很没什么营养,要是被自己人听到的话还容易打击到士气,可是两个人这一来一回,却把自己身上原本有的沉重给消减掉了不少,轻松多了。
这位叫做南特的先生,正是罗伯特的妻子,菲利亚的妹妹,费尔南多的丈夫,因为两个人娶了两姐妹,并且领地距离十分相近,所以私底下经常互相联系拜访,所以私交还算不错,罗伯特对于南特这样略显文气的人也没有像其他人一样扭捏作态,倒是成了不错的朋友,而在这次战斗中,两个人又因为妻子是姐妹的关系总是互相一起作战,共同谋划格局,也就成了利益上的伙伴,两个人的关系自然也就变得更加稳固了。
“呵呵,你可别取笑我了,罗伯特,我是说真的,我问你,阿梅德公爵那里,到底出了什么事?”
南特轻笑了一声,不过皮笑肉不笑,转眼就把话题扯了回来,这次他的声音明显压低了很多,显然,他不想让周边的人听到两个人的谈话。
罗伯特听到南特的疑问,心里不由得苦笑,不过还好他的胡子够长,所以也没人看得出他的心理变化,这个问题,几天以来罗伯特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问过同样的问题了,可是没有答案就是没有答案,连罗伯特自己也不知道阿梅德公爵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停止了支援,他又能怎么回答呢。
好友的沉默不语让南特也知道了自己问题的答案,等待许久之后,南特这才张口问出了第二个问题。
“罗伯特,你觉得,我们还能撑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