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礼当天,般若颜被早早的从床上拉起来,揉着腥松的睡眼,任由回春、桑儿为她洗漱。等洗漱完毕,恰好尚衣局的人已经来了。
坐在梳妆台前,尚衣局的人一边有人为她梳上最经典的发髻,另一边则是拿着胭脂画眉为她小心翼翼的描画着面妆。等到一切都做好了,般若颜的脖子已经沉得像是顶着一个巨大的瓷器。
“郡主娘娘,请更衣。”展开宽大、华贵的礼服,左右两个人、前后两个人,小心翼翼的鼓捣了半天,才将繁复端庄的礼服穿好。
般若颜站直了身子,心中想着,看来前几天尚衣局来量衣服还有这层功效,她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了,居然没厌烦。而且顶着这么沉的发饰、拖着这么厚重的礼服,她的腰竟然没疼。锻炼还真的有好处呀。
正神游天外的乱想着,忽的听见外室一阵喧闹,接着就是女人呵斥的声音传来,“让开!!”“闪开!!”混杂着下人小心翼翼的赔笑声,“娘娘,郡主正在准备,按规矩不能进啊。”“娘娘,别冲动!”
般若颜侧耳听着喧闹声,眼中一片漠然,看不出有什么想法。为她佩戴装饰的宫女手微微一顿,看了看般若颜面无表情的脸,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回春和桑儿对视一眼,正想要出门阻拦,却被外面的响声惊住了脚步。
“啪——”外面一下子安静下来,那声响亮的巴掌明确的告诉屋内的人,来者不善。而这一巴掌后的几乎尖叫着喊出来的话,更是印证了人们的想法,“你是什么东西?敢阻拦本王妃?”
似乎是被这一巴掌打得晕了头,外面再也没有人阻拦,般若颜听了那昭示身份的话,嘴角不由得扯出一丝微笑。她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门猛地被推开,外面已经大亮的天骤然出现在般若颜的面前 。不适地缩了缩眼角,脸上的笑容更是灿若春花,轻启红唇,笑语
道,“王妃娘娘怎么会有空来颜儿这里呢?”
眼前的女人已经不复两个月前的端庄贤淑,面色惨白,眼角甚至出现了淡淡的纹路。整张脸上露出疯狂、尖锐的神色,眼中是不容错认的敌视,紧紧地咬了咬牙,“好个小贱人,你竟然有本事使王爷答应不让本王妃出席典礼,哼,你别忘了,现在的成王妃是我,如果你真要进成王府,还要叫我一声娘亲!!你不进王府就罢了,但是只要你进了王府,你就等着承受我的怒气吧!!”
般若颜不屑的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色厉内荏的樊佳若,慢慢地摇摇头,露出喜笑非笑的神情,先是示意宫女继续帮她戴首饰,然后才慢慢转过头,看着樊佳若,一字一顿地说道,“王妃?在冷宫里,一日日等着父王宠幸,然后一日日失望的王妃娘娘么?父王的心思不在你的身上,就算你是王妃,又怎么样?”
般若颜的话击中了樊佳若的要害,踉跄的往后退了两步,原本的疯狂瞬间变成了绝望。又能怎么样?十几年前,她费尽心机将那个能让自己的心上人展颜一笑的女孩赶走,名正言顺地站在了他的身旁,可是,这十几年以来,他有真的回过头看过自己一眼么?自己是王妃,是人人称羡的成王妃,可是其中的滋味又有几个人知道?每个人都觉得她是幸福的,甚至连自己的贴身婢女都觉得她是幸福的,可是她真的幸福么?
十几年前,她赶走了般雅梦;十几年以后,因果轮回,般雅梦的女儿,以更加名正言顺的理由强势的回到了她的世界里,然后将她的世界毁灭。这,是报应么?
樊佳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自己的世界真真切切的,毁灭了。
般若颜冷眼看着樊佳若转身踉跄着要走出门去,突地开口道,“等等,王妃娘娘,我有句话要提醒你,我,一直以来,只有一个娘亲。就算我进了成王府,我也依然只有一个娘亲
。”
字字铿锵有力,打在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心里。当若干年以后有人提起这件事时,她们总是说,嘉萝郡主,资质天成,气势无双。
般若颜坐上早就等在王府门口的软轿,听着外面的人悠长的喊了一声“起轿——”心口忽的一缩,涂上腮红的脸色仍是带上了惨白,自己住在谷内的娘亲,会不会想看到这样的女儿呢?会不会记得那个被自己喊作父王的人呢?
娘亲,娘亲,般若颜在心中一声接一声的唤着,仿佛这样,对于未知的将来就不会感到恐慌了。
软轿随着轿夫的走动一步一摇的晃着,般若颜扭头透过不断晃动的帘子,看着偶尔露出来的风景。民居渐渐减少,似乎转了一个弯以后入眼的就只剩下同一幅景象:由大块的砖堆砌的、红色的仿佛绵延无尽的墙壁。
软布鞋底踩在石板路上的声音,轻轻地有些杂乱,却也带着柔软。般若颜听着外面细细碎碎的脚步声,竟然渐渐出了神。直到后来轿夫停下来,她才猛然清醒。
被回春托着手臂,般若颜慢慢的从软轿里走出来,迎着阳光慢慢抬起头,盈盈一笑。这一笑,晃了周围与成王爷一起等待的官员们的眼睛,更晃了许照泉的眼睛。他那从小看到大的若颜……即将变成别人的了。般若颜很满意自己造成的效果,但是表面上却只是走到距轿子最近的成王爷面前,低头柔顺的下拜道,“女儿颜儿拜见父王。”
从未见过般若颜如此柔顺的一面地成王爷受宠若惊,忙伸手托起般若颜,,口中不住的说着,“好,好,好!”
成王爷正要再说什么,不妨正殿里走出一个内侍,扯着嗓子喊道,“吉时已到,册封大典正式开始——”
恍神的臣工们都在这一声喊声中清醒过来,纷纷转头往殿里面走,有的人还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已经低下头只露出优美的侧脸的般若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