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中了官军的埋伏,柳少枫闭上眼,清醒的意识到。
那是一场真正的厮杀,刀光剑影,叫声震天,连海水都发出了咆哮般的怒嚎。她看到官军的刀如雨点落下,一个兄弟的手在海水中挥了挥,一个浪头过来,就不见了人影。其他的人纷纷往礁石这边撤,而官军的船早已堵住了去路。胡沐泉和几个弟兄好不容易冲出重围,刚近礁石,夜空中亮起几声响彻天地的炮声,几缕烟火升上天空,火光照亮了整个海面,照亮了柳少枫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的面容。礁石的四周又有几艘官船向这边驶来,士兵们在甲板上摇旗擂鼓。
“老爹,不要再反抗了,投降吧!”柳少枫悲痛地看着已经被剧痛急红了眼的胡沐泉。
胡沐泉以前劫的都是商船,利用的是对这块海域的熟悉,占的是地利优势。商人一遇到突然出现的海匪,早就吓软了,只求活命,哪里还敢反抗,还顾得了财物。其实不是他们武艺有多高强。而这次不同,人家张好了网等着你过来,都是些训练有素的水军,他们哪里是人家的对手。
聪明反被聪明误,百密也有一疏。世上哪有真正的百战百胜。
“不,老子要为弟兄们报仇。”胡沐泉挥动着手中的长刀,怒吼着。
官兵一点点靠近了礁石。
柳少枫坚定地抓住胡沐泉的手,“老爹,你想看到弟兄们全部没命吗?现在投降,还有机会活下去。这么多的官兵,你冲上前,不就是送死吗?”
“老子怎么能咽得下这口气?”胡沐泉咧开嘴,哭了。
“不咽也得咽,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现在就擒,不等于就会斩首。相信我,老爹。”柳少枫抑制住惊恐,冷静地说。
胡沐泉双唇直抖,悲凉地缓缓放下手臂。他突然抬头看着柳少枫,“你怎么办,少枫?要是你被擒了,悲儿怎么办?还有。。。。。。”少枫的女子身份就要暴露了。胡沐泉立刻感到犹如世界末日来临一般,惊慌失措。
“我现在不去想,想也是无用的。”柳少枫低下头,凄婉一笑,“天堂岛的奶奶们会照顾好悲儿的,他很坚强。”
“老子把所有的事全担下,说你是被我逼来的。”胡沐泉豪气的一拍胸膛,然后又象个孩子似的哭了,“要是我听你的话,就此放手,也不会有今天的一步。”
“真正的赢家是见好就收,我劝过别人,但自己还是免不了俗。”柳少枫按下胡沐泉的手臂,“这就是命,让弟兄们扔刀投降吧!”
漆黑笼罩着大海,只有风浪的咆哮不间断地传进,伴随着细雨般的水雾打在脸上。柳少枫长舒一口气,她这一生,什么都经历了。从狼口中幸存下来,如今又成了阶下囚,也许过不几日就要被斩首。她尽力逃了又逃,还是逃不掉一个悲惨的结局。
可怜的莫悲,无爹又无娘,他又该如何呢?
容不得她多想,官军从四面跳上了礁石,如猛虎下山冲上来,几下按倒,一把绳索一个个捆得结结实实。按到她时,官兵一惊,拿着火把凑近,不由惊喜地对这大船高呼,“大人,军师也抓到了。”
她好像还有点特殊,柳少枫苦笑地倾倾嘴角。
“不必捆他,押上来就行。”她听到一个声音从高处飘下来,似曾熟悉,但海风的声音太大了,刮走了她的思绪。她被两个士兵两手一搏,跳上一只小船。
“少枫!”胡沐泉在背后狂呼。撕裂的无助让甲板上的慕容昊一怔,他转头问身后的高山,“高将军,你刚刚听到什么声音了吗?”
“没有呀,皇上,除了鼓声,就是浪涛声,臣什么也没听到。”
“哦!”慕容昊笑了笑,背手走向绑在桅杆上的杨慕槐。看到他一脸的怒意,慕容昊一点也不意外,“本来怕你的好友不出现,让你做个鱼饵,可是朕好像想多了,他并没有传说中那么神奇,一个文弱书生混在一群莽夫之中,现在已是朕的阶下囚了。海上风这么大,就不再麻烦杨公子在此吹海风了,来呀,给杨公子松绑,带到舱房中休息,一靠岸,就送回杨府吧!”
侍卫上前,三两下解开杨慕槐。
杨慕槐没有一丝感谢之意,动动麻木的手臂,看到不时有一些帮着的黑衣人从下面的小船吊上大船的甲板,他难过地闭上眼睛。少枫应也在那些人里面吧!
单薄、纤弱的少枫,这次应是凶多吉少了。
“皇上,你会把柳公子怎样?”他忍不住问。
慕容昊冷凝地一笑,“这个好像不是杨公子这种读书人应该关心的事吧!”脸一板,不再正眼看他,袍摆一甩,走向主舱。
他就知海匪心贪,放出这样一条商信,又说朝廷大军被冰卡在半路,他们就会上钩。果然来了,找块暗礁,要么就是荒岛,在黑暗里动手。他在各处暗礁都布下了伏兵,这块虽然不熟悉,但也没出他的掌握之中。
其实几个毛匪,他一点也不在意。他特地张开这么大的网,全是为了那个军师。他很想见识下真人到底有几份能耐。
这位真人,他马上就可以见到了。
慕容昊难得心情大好地坐在躺椅中,开了舷窗,俯望着波翻浪涌的海水,这和站在落霞山庄看的心情是不同的。
那时,他是忧伤的,而此刻,,他有重重的成就感。
舱门轻轻叩了几下。
“进来!”慕容昊抿嘴一笑,并没有急着转身,依然对着大海,任海风吹着。
“咚!”的一声,士兵推搡了柳少枫一把,她一个没站稳,跌倒在船板上,感到膝盖被蹭破的疼痛。
她轻咬着牙,揉着,悄然环视了一周。这是一间很大的舱房,两边分立着四位佩剑的侍卫,正中有一双脚微微晃动着,象是很得意。
“皇上,海匪军师已经带到。”押解的士兵上前禀报。
皇上???????柳少枫正在坐起的身子突地一软,又跌了下去,面朝舱门。
“朕知道了。”
是他,是他!!!!!纵使八年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但这清清冷冷的却又带着不容冒犯的语调、曾在她耳边倾诉过无数次私语的声音,她是不会弄错的。午夜梦回,不止一次梦到这个声音就在耳边,醒来独对长夜漫漫,哭湿枕巾。
没有预警,今生以为诀别的两个人,突然就这样见面了,以这样的方式,他是皇上,她是海匪。原来是败在他手中呀,柳少枫想哭又想笑,狂喜又悲痛,无助又惊惶,身子抖得如海风吹拂的烛火,颤个不停。
她拼命地咬着牙,不敢抬头。她还没想好该如何面对已是皇上却又是故人的他。
她不是旧时的柳少枫,他也不是太子慕容昊。事过境迁,故人难见,旧日黄昏,映照新颜,相思之苦谁又敢直言。
慕容昊久听不到声音,不耐地转过身,看到缩成一团的身子,轻蔑地一笑,“柳公子,不是说你有勇有谋,犹如孔明在世,怎么朕觉着你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柳少枫捂住嘴,控制着不要出声。她怕自己会突地哭出声来。
“你是在愧疚,还是在害怕?朕不相信你连转身看朕的勇气都没有吧!”慕容昊讥讽地微倾嘴角,冷漠地站起身来。
舱门突地一开,高山抬手跨了进来。“皇上,所有的海匪都已抓获,现押在后舱。”
“嗯,让船驶回福州码头,通知苏知府准备囚车。”
“是!”高山点下头,视线无意地瞟了下柳少枫。“啊!”他失声叫了一声,本能地后退几步,脸色已是灰白。
“怎么了?”慕容昊不悦地瞪着他。大将军居然被一个小军师吓成这样。
高山拼命地眨眼,摇头,惊恐地看着柳少枫。柳少枫微微抬起头,冲他浅然一笑,映在舱板上的身影一动。“皇上,她是人。”高山欣喜地大叫起来。
慕容昊眉头直打结,“他当然是人,难不成是鬼?高将军,你到底想讲什么?”
高山激动得直摇头,泪花在眼中闪烁,“皇上,她。。。。。。”他喉咙象被什么阻住,说不出话来,只是站在那儿掉泪。
“莫名其妙!”慕容昊抬脚踱了过来,一走近,他的心蓦地一窒,人象被炮弹击中了,呆在那里,不敢上前。那肩,那额角,那背影,都和一个人好像好像。
高山的泪掉得更凶了。
慕容昊心中升起一股狂喜,可是他真的好怕那不是真的,她都死了八年,就是转世投胎也只有七岁,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但他又不死心,他颤微微地蹲下身,突地抬起她的下巴,那双如水一般清澈的双眸此刻也是满眶的泪水。他的手惊愕地缩回,然后悄悄地探过去,碰了碰。那飘洒的长须太碍手了,他试着一扯,长须应声而落。
刻在他心中、流在他血里、痛在他骨子里的那张清丽容颜俏生生出现在他的面前。
他下一个动作就是一把把他嵌进怀中,死命地搂着,“快,快,关窗,关门,每一个缝隙都给朕堵上。”
侍卫们才被军师的真颜所惊呆,现在又被皇上的命令所吓蒙。但军人以服从为天职,一个个爬上跳下的,关上舷窗、舱门。
“都出去吧!”高山拭去泪水,心中虽有百般的疑惑,也暂且放下,他知道皇上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完全没有外人打扰的空间。开心地看了一眼惊惶不安地抱着翰林的皇上,他轻轻掩上了舱门。
翰林没有死呀!这真好,真好!
柳少枫的头被慕容昊紧紧按在怀中,根本没办法呼吸,她轻轻地挣扎。“不,不!”慕容昊更加用力的抱紧她,眼睛闭得紧紧的,泪从眼睫中悄然滚落。“少枫,冰儿,不管你是人是鬼,我都不会再放,不会的,死也不会的。”他的脑中一片空白,全部的知觉只有怀中这个真实的身子,贴着他的心,暖暖的。
上一次拥抱还是八年前,缠绵的温存之后,他为她穿衣、束发,送她出宫,她笑着向他挥手,就此成为永别。
但现在她出现了。
她不管她是哪个神送来的,还是一缕幽魂飘来的,她是她的少枫,他刻骨铭心的痴恋,他就不能松手,只怕一松,又是多少年过去,也许再也不会见着了。
慕容昊激烈的举止让柳少枫的心不禁一阵颤栗,她以为他在有了新人之后,不会在记得她,没想到,他对她诉情亦和她对他一般。心瞬时如水一般柔柔地泛起浪花。
“昊,我不走,你让我呼吸一下。”她好不容易捕到一丝空气,柔声说。
慕容昊呆滞了一下,缓缓松开一点手臂,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是你吗?是你吗?少枫!”他不敢确定地一直追问。
柳少枫擒泪点头,傻傻地望着眼前这个男人,她可爱地皱皱鼻子,眼色明亮,声音有些颤抖,“昊,是我,我是少枫,是冰儿,我没有死。”
声音刚落,眼前一黑,唇瓣乍热,慕容昊颤抖的双唇带着泪就覆上她的,他象是用他全部的热力都融进了这个吻中,他吻得粗野,吻得狂热,吻得不顾一切,疯狂地占有她柔软的嘴巴内部,探入与他温暖接触,不给她喘息的机会,更不让她清醒,他像是极度惊恐,又像是末日前的留恋,更像恨不得一口能把她吞没,那样他的心才能安宁。
柳少枫已毫无招架之力,而她根本无意招架,她从来就是他的,永远都是他的。她无助地环抱住他的腰,接受他的侵犯,接受他的疯狂。她低喘,脸颊像在燃烧,在他亲密的吮吻下,身体恍若被抛入火堆。
慕容昊感到一股久违的激情从下腹涌起,来势如此之勇,他都有点惊住了。“少枫,这是在哪?”他有一种时光回流的错觉,好像他和少枫从来没有分开过,好像还在那个山庄的茅屋之中。
“在。。。。。。在船上。”柳少枫察觉到他的变化,她羞涩地不敢睁眼。
“船上!”慕容昊猛地惊醒,他突然松开了她,表情一震,“少枫,你是何时到闽南的?”他想起了正在发生的事和她的身份。
“。。。。。。八年前!”她伏在他的肩上轻喘,因为激动而有点站不住。
“八年!”慕容昊的脸一下冷若冰霜。“你为何不回洛阳?”激情慢慢褪下,一种叫做男子的尊严开始涌上心头。
柳少枫没有抬头,不知道他的心情已经发生变化。“很多原因,不是想走就能走得了的。”她温柔地一笑,仍伏在他的怀中,窃取她渴望的温暖。
“若我不来,你就永远不回洛阳了吗?”慕容昊的口气开始冷狞。他为这样的可能而感到难过不已,她知道他在洛阳,却不去找他。而他为她,怀抱着刻骨的相思,年年对这不知谁的坟墓,悲伤欲绝。“我以为你死在狼口,从匈奴抱回一堆枯骨,埋在西山,当成宝似的,呵着护着,常常去坐坐,甚至还立下旨意,在我百年之后,要把那堆骨埋在我的身侧。而你呢,好好的活在闽南,做了神奇的海匪,一点音信也不给我。少枫,你心里没有我吧!”
“昊,你不能这样想。”慕容昊脸上的痛楚让柳少枫有一丝罪恶感,“你在我的心中从来就没有离开过。”
“哼,你表达情意的方式可真特别。八年前,你背着我准备和你的爹爹悄悄离开洛阳,若不是拓跋晖掳走你,我就永远成了个不知道真相的傻子。八年后,你依然如故,没有我,你活得更加潇洒。你确是有能耐的人,在什么样的环境里,你都能有一番作为,我真的是很敬佩。”慕容昊努力压制着怒气。“而我没有你,却象生命少了一半,再也没有一点快乐。哈哈!”他忽然一把推开她,“少枫,你是无心的人,很无情,很残忍。朕后悔爱上了你。”
柳少枫眼中掠过疼痛。
“为什么要相遇呢?”慕容昊痛苦地闭上眼,“在这八年里,朕虽然很想你,也很难过,但是仍为心中有一个人而感到幸福。朕常想起我们一起的八个月,每想一次,朕都会流泪,你是那么温柔而又俏丽。但现在呢,朕忽然发现你和朕是不一样的。你看朕看得分清,能知道朕的一点一滴,但是你对朕只是冷然观之,连问候一声都不肯,更不提暖一下我的心。少枫,你真的爱我吗?这就是你爱的方式?朕真的情愿你死去,而不是这样残酷地站在朕的面前,用事实如针一般狠狠刺进朕的心,让朕疼到绝望。”
柳少枫咬住下唇,漠然一笑。这就是慕容昊,骄傲的慕容昊,容不得别人对他的一点欺骗,容不得情感有一丝瑕疵。如果她能回,她早就回了,何苦呆在天堂岛,独自咽着悲伤。
只是太多的缘由说不出口,说了他也不愿相信。他体会不到别人的苦衷,所以她才深爱着他却又不敢依他太深。
“你没有话说吗?”慕容昊的语气很平淡,表情很危险,眼光已很恼火。他渴望她能为自己辩解,哪怕说个谎,他都接受。他可以不问所有,只要她道歉,主动投入他的怀中。
“你说得都对,我没有话可以为自己辩解。”她冷然地背过身去,不让他看到在极度的喜悦之后又一点点冷却的眼神。
“你一开始就没有被狼咬,而是偷偷跑到了闽南?”火气开始爆发,他如海水般,疯狂的咆哮。
“嗯!”
慕容昊心中一惊,咬牙切齿地瞪着她,“是不是你以前就和海匪勾搭上了,还有你和杨慕槐厮守了八年?”他开始失去理智,不加思考的话语脱口而出。
柳少枫轻笑,毫不吃惊他问话的方式。她不敢信任他,他质疑她的人格,他们真的相爱过吗?
“你说呀!说呀!”他怒气冲冲的推搡着她,她闭上眼,不愿看他。她知道他在意她,但他现在不也在刺她、伤她吗?
她好不舍他,可是她又能如何。他们就像两只刺猬,彼此刺着对方,如果一方先倒下,另一个在痛哭后悔。
她只有什么都不讲,任心痛默默地蔓延全身。
今生,她注定要死在慕容昊之手了。
“好,你不说,朕就杀光船上所有的海匪,血洗天堂岛。你敢背叛朕,朕就不会放过你。”慕容昊怒吼地说下重话。
天堂岛上有他的亲身骨肉,血洗他会被天歼的。柳少枫无语,随他去了。她人微言轻,不敢奢望她轻启樱唇,就能博得他的开恩。
“你还是不说?”慕容昊简直就是暴跳如雷了。“来人,给朕把这位海匪推到大海喂鱼去。”
柳少枫脸色刷白。
冲进来的不是侍卫,而是高山。他不解地掩上门,看着两个冷面相对的人,呆了。久别重违,不是应该痛哭流泪,他甚至还脸红地想到皇上会不顾一切在船上侵犯翰林呢!皇上多爱翰林呀,贴心贴骨的。
凭多年的经验,他知道现在皇上什么旨意都不要当真,翰林有激怒皇上的本事,皇上有为翰林发疯的潜能,他只能装傻。“皇上,船马上要靠岸了。军师让臣带走吗?”
“喂鱼,喂鱼!”慕容昊跺脚痛喊。
“好的,喂鱼。”高山应声,伸手就想来拉柳少枫。
“押回落霞山庄吧!”慕容昊无力地一挥手,说。
高山偷偷一笑,“臣领旨。”答应得声音大大的,“那其他海匪呢?”
“押到衙门等候审决,天堂岛现在只有一群妇孺,暂时不要管了。”那些和她朝夕相处的人,他若真杀了,她会恨他的。
到最后,还是他妥协。舍不得她痛、她难过,更怕她对他象陌路。
他是个没骨气的皇上,慕容昊悠然长叹。
落霞山庄,都是落霞山庄。老爹为落霞山庄,铤而走险。而也因此,让她和慕容昊不期而遇,世事冥冥之中都有注定。
行走在清幽的山林中,闻着树木的清香,眺望着红日从海中跃起,感叹新的一天又拉开了帷幕。
一夜未归,莫悲在天堂岛上定会坐卧不宁。小小年纪,为她担着多少忧。
她没有住在以前的厢房,更不可能被关押起来。她住进了别院,而这次,别院外的侍卫比八年前守护慕容昊的侍卫还要多。
纵有双翼,也是展翅难飞。
她也不想飞,她想多看看慕容昊,谁知以后还能看几眼呢?他在洛阳妃嫔如云,能在闽南呆多久呢?
她舍不得和他赌气,但也不想让心沉陷。也许这样疏离就很好。
泡了清花浴,换上了女装,说真的,她还真不习惯。这些年,她穿女装的机会实在太少。镜子中一张花容,她看着好陌生,那真的是自己吗?
午膳非常风声,他没有和她同桌。不是,自来落霞山庄,他就没和她打过照面,他仍在气她没有回洛阳找他。
她吃得也少,牵挂着莫悲,站在凉亭上眺望着天堂岛的方向。莫悲是她的全部,没有慕容昊的爱,她能活,没有莫悲,她就活不下去了。
她想回天堂岛,不然就让人送个信,但是那样慕容昊就会发觉莫悲的存在,她不能冒这个险。莫悲是她一个人的。
“翰林!”高山悄然走到她身后,憨厚地笑着,很是开心。
“恭喜你成为大将军了。”她听士兵喊过。
“呵呵,那些算什么,能够看到翰林活着,高山最最开心了。”他第一次看翰林穿女装,真的象仙子一般俏丽飘逸,难怪皇上那么痴迷。
“我已不是翰林,你也唤我的名吧!”她落寞一笑。
高山急得只摇手,“那怎么行,高山在翰林面前,永远都是属下。”
“呵,”她淡笑,“说说洛阳的事给我听吧!都好吗?”
“宝儿给我生了个儿子,白大人和赵将军都有两个孩子了。这次本来是赵将军来的,但因为她怀孕,就让我来了,我真是幸运,能再次见到翰林。”
“我爹呢?就是。。。。。。谢先生?”
“谢先生去世三年多了,现在葬在苏州,和你娘一起,是皇上亲自办的。谢先生生前对皇上提起,想要把你那个假坟也带到苏州,皇上没肯,说他会陪你。”高山低声说。
柳少枫的泪“扑扑”地从眼中串串滚落下来。“那么。。。。。。他一定很幸福了。”
生前不能一起,死后能同墓,爹和娘在天之灵,必然喜笑颜开。这样细想,死去未曾不快乐。
“翰林!”高山闷闷地看了她一眼,“可不可以不要和皇上赌气?”
“呃?”柳少枫一楞,泪水挂在眼角。
“在匈奴的那个早晨,皇上以为你被狼吃了,抱着那堆骨头拼命地哭,他一剑杀了拓跋小白,差点还杀了大王,幸好我拦住了。这些年,皇上没有立过任何以为妃嫔,现在的都是以前东宫的侍妾,那位茉莉妃子也只是太子照顾她的一个借口,并不是真的。皇上。。。。。他。。。。。。你明白吧!”作为一个武将,他真的不擅长劝人,急得直挠头。
“皇上好傻,是吧!”柳少枫带泪笑道。
“对呀,蛮傻的。不过,也很好笑,他死心地想娶一位太子妃,没想到大婚之夜,太子妃将你果然被他给吓死。”
“真的吗?”柳少枫惊讶地瞪大了眼。
“真与假和你有什么关系?”慕容昊站在不远处,冷冷地说。大将军,也学人家长舌妇。
高山帐红了脸,一抱拳,“翰林,本将军还有事要办,先行一步。”不等回答,他匆匆逃离战场。
柳少枫没有回头,依栏杆看着海水出神。
说来也该二十有五了吧,怎么还象一个少女般轻盈,她比八年前还要美,眉宇间多了些女子的妩媚韵味。慕容昊也是第一次看她穿女装,惊艳得眼都舍不得眨。
他承认,美色确实悦人。何况她还不止只有美色,她还是一个非常聪颖的女子。她才甘心为她折服,即使她爱他没有他爱得那么深。
刻意地大半日不相见,心里的那点尊严早就烟消云散,他还苛求什么呢?少枫能活着,不是最最好的吗?其他不算什么的。
管她爱不爱他,他都不会傻到放手。他会抱着她、搂着她、哄着她,直到她爱上他。
慕容昊眸光一柔,几步走到她身边,偷偷地打量着俏丽的容颜。
嗯嗯,很聪明,怪不得要粘胡须,没那点胡须,谁都看得出她是一个女子的。
“昊,你可不可以抱抱我?”柳少枫眼睫一低,鼓起勇气说。
慕容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柳少枫真的这样说了吗?要他抱她,狂喜象海水一般淹没了他。
“你。。。。。。再说一遍。”
柳少枫抑制住羞涩,轻柔地依进他的怀中,叹了口气,“抱我一下吧,昊,我好想你。”
这时候,慕容昊终于确定,他在这条情路上并不是只演独角戏。
“我抱是可以的,但是我抱了,以后就不可能松手的。”他吓她,更是要确定她的心意。
她轻笑,不自禁流露出楚楚可怜的娇容。
慕容昊再也忍不住,本来就是他妻子,他天经地义地把她搂在怀中,毫不在意附近还有侍卫,劈头盖脸就吻了下去。
“昊,回房好不好?”她轻声哀求着他,不想他的失控落入别人的眼中。
“回房我就不是这样吻了。”他贪婪地说。
“昊!”她不是羞涩,而是坚定地点了点头。
慕容昊下一刻就把她横抱起,向天地间展示自己的所有权,急不可耐地跑向睡房。
一进房间,他密密的吻就铺天盖地下来。
“昊!”她拦住他,拉着他坐到床边。像是在积蓄勇气,然后她决然睁开了眼,缓缓地抬起手臂,轻轻地解开外衫。
记忆中,她很羞涩的,总是要在熄灯后,钻在被窝里,他轻哄许久,才投进他的怀抱。再激烈的缠绵,她都是羞羞的,很少有大的尺度。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很多吗?
慕容昊灼热的目光随着衣衫的轻落而越来越烫,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但随着她最后一件衣衫落下,他的目光突地变成了惊愕、痛惜、不舍、剧痛。
白皙光洁的身子上布满了一圈圈突出的疤痕,有些地方肉都长得冒了出来,像是一个个肉瘤,特别的可怖。
这似乎是肉被啃去,新长的没有长好的样子。但这样一想,那肉被活活地啃去时,该是如何的痛。
他颤抖地伸出手,轻抚着那些疤痕,“这。。。。。。”
“昊,你不是问我为何不回洛阳吗?”柳少枫痛声地说,“这就是回答!我现在好丑。我全身的肉被狼咬得没余下几缕,胡老爹从狼口中救下了我,我三年没有能下床走路,等我。。。。。。”
“少枫!不要说了!”他看到她的身子在颤个不停,心折地扑上前,把她紧拥在怀中,放声大哭,“我不好,我不该那样说你的。感谢苍天,让你还能活下来。我怎么能乱指责的呢?少枫,我的妻,你不丑,这世上没有任何女子比你美。”他细细的一点点吻着那些疤痕,想着她曾经的痛,泪一滴滴地落在她的身子上。
“老爹倾尽财力救我,我承诺要给天堂岛好的生活。当我能下地,我就要遵守我的承诺。”
“让我来做。”他抬起泪眼,抓着小手放在胸前,“现在让我来做,他们不要在做海匪,我给他们封地,给他们赏赐,他们救回了我的妻,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恩德。我一定会好好报答他们。”
“多谢昊!”她放心地舒了口长气。“我没有停止过想你,一刻都没有。洛阳那么远,我又有多少事要做。而且我是个好自私的人,我想独占昊一人,容不得与别的女人分享你的爱。如果得不到全部,我就什么都不想要。三年前,我得知茉莉成了你的妃嫔,我就在没动过回洛阳的年头。我每个秋天都回从前的那个山谷看看,昊,我是放在心中的。”
“我哪里有福消受别的女人,一个柳冰儿就费尽了我全部心力。我年前也去那座山谷看过了,很难过,天下着大雪,我觉得我的心比雪还冷。”他怜惜地抱着她,坐到床上,拉过薄被,将二人围上。
“我年前也在那里,以前住过的茅屋我买下来了。”她嫣然一笑。
“呃?”慕容昊突地想起雪中的一辆马车,“你是不是坐着马车大下雪的时候过去的?”
“是的,山路很滑。”
“老天,少枫,早一刻,我们就在那里相遇了,还有西冷诗社,我看到你和杨慕槐一同下楼,天,”他脑中突地一亮,“我记得你说你有个孩子。。。。。。”
他扳过她的身子,惊愕地瞪着她。
柳少枫微闭下眼,“是的,是有一个孩子,是我的,也是你的。”
天地“轰”一声崩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