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一教的地下宫殿里, 当然看不到真正的梨花。所谓的梨花苑,不过是瑶姬为自己的居所取的雅名。
她也有过少女时光,纯白如雪的梨花一直是心头所爱。可惜如今, 她早就不像梨花一般洁净。
做了这么多, 是不是做对了?这是一个很深奥的问题。可是, 做都做了, 无法回头。
记忆中, 曾有一个少年对着她笑:姐姐,我很喜欢你,若是有一天我有了权势, 一定会让你成为最幸福的女人。
那个少年长大了,但瑶姬并不幸福。财富和权势, 没有给她带来更快乐的感觉, 反而使她更加空虚。她是一个寂寞的女人, 到最后,要的不过是有一个能爱自己的男人。
杨慕言做不到。在他的眼睛里, 似乎从不认为有能与他比肩而立的人,直到遇见了燕南悠。就算没有燕南悠的出现,瑶姬也永远只是姐姐,别的什么也不是。
幸好什么也没有,瑶姬坐在梨花苑的凉亭里静静的想着。杨慕言若是对谁动了情, 必定是无所不用其极, 她可受不了。她要的是能将那个男人牢牢抓在手心里, 没有她则生不如死。
不过, 瑶姬也没有想到, 燕南悠居然能让杨慕言栽这么大的跟头。
其实也怪不得杨慕言不会挑人。燕南悠太冷了,冷到就连自己都不在意, 唯一在意的严青却不是他的弱点。当一个人没有了弱点,那就是件极可怕的事,无论用什么法子,都不能使他屈服。
身旁的圆桌上有侍女特意奉上香茶与点心,可是瑶姬却没有胃口。今天去找铁铉,是她私下做的决定,若是秦挽知道了,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事实上,就连她自己也拿不准,到底在秦挽心里,她有多少份量。她不是看不出秦挽与铁铉之间的暗涌,但她更加确定的是,秦挽若没有了她,想在杨慕言的位置上多坐半天都不能。
瑶姬也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时候起,对秦挽有了这样深的执着。或许是第一眼见到他起,便惊叹于他的骄傲,也或许是见到他为取得杨慕言的信任,屈辱披上女装的眼神……最初只是同情,慢慢便想着,如果让这样一个尖锐的人变得柔软会是如何?
明明知道,深情的凝视不过是假像,明明清楚,温言软语不过是敷衍,但瑶姬就是无法放手。
瑶姬见多了有本事的男人,强大如杨慕言,还有许许多多不世高手,不过尔尔。可一个小小的秦挽却能勾起她百般情绪,她总是在揣测这一刻的秦挽究竟在想什么,却始终没有答案。就连扮女装都能忍受下来的男人,有的时候,却会为了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和人争执。这更让瑶姬迷惑。
秦挽一点也不像是江湖人,反而像一个迂腐的书生,但更多时候,他让人难以捉摸到了极点。
哪怕到了如今,他们牢牢绑在了一起,秦挽也从未透露过心事。就连瑶姬也不懂,若秦挽只是想要出人头地,太一教已经足够满足他的要求,可是他如今却还在追求,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没有关系,秦挽越是如此,她就越想牢牢将他掌控在手心里,只要能影响他的喜怒,就算没有心,也无所谓。
“夫人,属下告退……”黑衣侍卫将莫珍珍领来后,便识趣的退下。
“你是莫珍珍?”瑶姬等了片刻,没有等到莫珍珍说话,不由得产生了几分不悦。
莫珍珍迟疑片刻,终于还是做了个万福:“是,夫人!”
瑶姬嘴角勾起一抹微笑。她最讨厌和不识时务的人说话,而眼前这个莫珍珍,明显不属于此类。
“据我所知,你是铁铉的未过门的妻子?”瑶姬曼妙地轻移到莫珍珍面前,用涂着鲜红蔻丹的玉指轻轻勾起莫珍珍的下巴。
莫珍珍有些惊惶的眼神令瑶姬十分满足。
“这……夫人,我和铁大哥已经解除婚约了……”莫珍珍微微后退,却被瑶姬一个用力扣住了下颔。
瑶姬仔细端详着莫珍珍的五官,眼神锐利:“样貌端正,但皮肤粗了些,汗毛没有绞净,也没有擦粉……女人可以长得不够好,但不能不懂得打扮自己……只要跟着我好好学,保证能让你的男人整颗心只缀在你身上。”
“夫人……”莫珍珍有些吃不准瑶姬究竟意欲为何,脸上出现一丝疑惑。
“我要你和铁铉成亲。越快越好!”瑶姬淡淡一笑,慢慢松开了手指。
莫珍珍的脸霎那间变得苍白,情绪也激动起来:“夫人,我和铁大哥已经解除婚约了……”
“这与我有什么关系?”瑶姬冷冷瞥了莫珍珍一眼,重新在桌旁坐下。
“我不同意。”莫珍珍转身想走,却被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黑衣侍卫又挡了回去。
“你不要欺人太甚,秦大哥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莫珍珍被黑衣侍卫一步步逼回瑶姬身边,她的声音开始颤抖。
瑶姬挑眉道:“秦大哥?叫得真是亲热,看来我还真不能对你和铁铉的婚事放任不管了。你尽管放心,秦挽对我做的决定,从来不会干涉。你就等着他参加你们的大婚吧!”
莫珍珍仍要挣扎,却被黑衣侍卫一指点晕而后扛在肩上。
“你把莫姑娘带去偏房,找几个侍女替她妆扮一番……”瑶姬伸出兰花指在桌面上轻点,另一只手撑在额侧,露出冷艳妩媚的笑靥。“哼,既然敬酒不吃,就吃罚酒好了。”
黑衣侍卫应了声是,便带着莫珍珍离开了梨花苑。
瑶姬又在院中坐了片刻,惭惭觉得有些冷了。她正想回房之际,却蓦然觉得肩头一暖,她侧头看去,发现居然是件貂皮披风。
“瑶姬,这是我花了重金从北国之地运回来的紫水貂披风,喜欢吗?”秦挽的声音温柔的在瑶姬耳边轻响。
没有女人会不喜欢这样的礼物。摸上去柔软得像丝一样,毛皮的表面在夜明珠的照亮下泛起水润的光泽。毛不长,但细密且极为轻盈。颜色是深蓝中泛着紫,紫凝得深了便成蓝。
瑶姬心里极为喜欢,甚至忍不住拿脸去蹭,但嘴上却嗔怪道:“这么贵重的东西,在这里又不大用得上,过奢了。”
“哎~千金难买心头爱,我看你的眸色穿这袭披风好看得很。”秦挽微笑着,在瑶姬身旁的石凳坐下。
瑶姬明知道秦挽用的是太一教的钱,可是仍然止不住心里泛甜。“你越来越油嘴滑舌了……”
“你不喜欢吗?”秦挽挑起一边眉毛,把脸凑到瑶姬面前。
瑶姬细细打量着秦挽的面孔。依旧是年轻且十分干净的皮肤,可眼神却深遂得让人看不透。五官自然是俊秀,可明明显得比杨慕言差上几分,为什么她看着这个男人,心里总时不时有一种热乎乎的感觉,想被他拥在怀里,见不得他一丝不悦。
“喜欢。”瑶姬在秦挽的凝视下终于举起白旗。
“那就好。”秦挽坐直了身子,挽着宽袖倒出一杯茶送到瑶姬手边。“对了,杨慕言的那套轻功你什么时候教我?”
瑶姬发热的脑袋立刻冷静下来:“这件事不急,等太一教内的问题全解决了……”
“连钱凛都会的功夫,难保杨慕言其他心腹不会。”秦挽没有丝毫不悦,嘴角依然挂着和熙的笑意。“另外,你之前教我的一些武功,我还有许多想不明白的地方。”
瑶姬的武功并不高。准确说来,她只有轻功是完全得自杨慕言的真传。施展起来,精妙几乎是十成十的相似,所差的,只有内力。
但是,杨慕言的武功,瑶姬全懂。她不是个高手,但不代表她不懂。有的时候,人与人所差的只有这一线区别。杨慕言是个练武奇才,除却曾经因为练功走岔,又被太一教内的叛徒下毒差点陨命之外,他修习武功的速度十分惊人。而瑶姬,就算是有杨慕言替她护法,恐怕也练不出什么子丑寅卯。
太一教既然有数不清的武功秘藉,自然也有属于自己的秘技。轻功只是其中一样,还有一样就是只有杨慕言才会的天魔解体大法。
天魔解体大法据称是由一个武学奇才所著,练成之后能使人脱胎换骨,无比神奇,堪比少林的易筋经。而且,天魔解体大法比起易筋经还多了一套相匹配的精妙外功,一经使出,威力成倍增加。若严格说来,这位奇才已算得上是一代宗师。可惜他亦正亦邪,不受江湖人称颂。再加上他远离中原,常年在滇西一带隐居,于是导致这门武功,甚少有人知道底细。
严青的师傅杨寿曾经得到过天魔解体大法的残本,但总纲却始终保存在太一教历代教主手里。仅有残本,没有总纲,修练之后不但不能产生应有效果,反而会对人体产生损害。
瑶姬知道总纲如今已经落在严青手里,所以她没有告诉秦挽,她所传授的武功就是天魔解体大法。更何况,她并不想让秦挽学会这门武功。学成之后,她将再没有能力控制秦挽。但考虑到若学不全,可能对秦挽有害,于是只拣了些招式来教,心法却始终没给。
“这……”如今,秦挽这么直接开口要求,瑶姬一时间反倒不好拒绝。虽说她不放心秦挽,可若是总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如果没有实在的甜头,以秦挽的性格,恐怕很快就会撕开现在的伪装。
“瑶姬,你对我还有什么可保留的?难道,你还不信我?”秦挽温柔的注视着瑶姬的眼睛,伸手握住她搭在桌面上的手指,轻抚摩娑。
瑶姬觉得有一股电流从指尖活脱脱的窜上手臂,然后流进心里,顿时一阵受用,眼波如水般向秦挽荡了过去。
“好罢,我也不想拿捏着这个,让你我生了间隙……”瑶姬微微眯起眼,感受着秦挽带有薄茧的手指慢慢抚上她的手臂。“铁铉的七彩刀总不见造出来,也不知脑子里在想什么,我替他安排了婚事,让他收收心,好好的替我们太一教办事……等今晚大婚一过,明日,我就把这套轻功传授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