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叔叔……先休息一下吧。”平儿被铁铉冷落了许久, 肚子饿得咕咕直叫,可是看着一旁由外头送进来的饭食却是不动,他想等铁铉歇下来后再一起吃。
铁匠铺里热浪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但铁铉却仿若不知, 手中的大锤不停的锻打着铁坯。
现在还只是头一道折叠, 铁铉并没有完全沉浸其中。但他好不容易才将七彩铁汁都融在一起, 此时就像着了魔一般, 想抽身出来却又控制不住的动手锻打。
铁铉起初能听到平儿的叫唤,但渐渐的,心神却被手下叮当的声响吸引去了, 他眼前又出现了梦中的情形——铁师傅赤膊站在坫子旁打铁,那手法与力道, 如同真人演示一般历历在目。
平儿叫了几声, 便不再打扰铁铉, 自己端起饭碗吃了起来。
铁铉每锤打手中的铁坯一次,便觉得离七彩刀练成更近一分。一种若有似无的明悟在他心中回荡, 就如同灵光突然闯入脑海,他恨不得立即将心中所想一一实践,以免过了这个点就忘得干净。
“铁铉有什么动静?”平儿刚放下手中的碗,便听到屋外有人说起铁铉,于是小心翼翼的探头去看。
只见林少臻正站在离窗不远的地方和佩刀侍卫们交谈, 眼神时不时的扫向铁匠铺。
平儿见了连忙缩起头, 将耳朵紧紧的贴在墙壁上。
“教主准备在武林大会上宣布与武林盟主之女纪仙儿的婚事……这真是我们太一教称霸武林的好跳板……”林少臻含笑而语, 似乎因为激动, 声音略显激昂。“除此之外, 太一教最大的敌人——青门,也差不多完蛋了, 就连他们的门主也被教主俘获……教主准备在武林大会上裁定青门历年来在江湖中犯下的罪行……”
平儿听得糊里糊涂,但转头一看铁铉如疯魔般醉心于打造刀具之中,便默默将林少臻所说的话在心中重复了一遍,准备等铁铉清醒后再告诉他。
“你们记住了,这种事情可不能到处乱嚼舌根,若被我发现有谁犯了,绝不轻饶。”林少臻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一脸唯唯诺诺的佩刀侍卫们,手在脖子上一划,做了个杀头的动作。
平儿听了心中腹诽,这话可不就是从他嘴里出来的,居然还能一本正经的说出绝不轻饶,脸皮真是比城墙都要厚了。
“好了,教主有交待,若是铁铉师傅有什么要求,尽量满足,不得延误。他可是能替我们太一教造出圣物的人……”林少臻淡淡道,话音未落,便有佩刀侍卫们表示一定照办。林少臻顿了顿补道:“教主说了,只留刀……可明白我的意思了?”
等林少臻心满意足的走了,那些留下的佩刀侍卫们纷纷窃窃私语。无非是什么林少臻现在出头了,气势也不相同了。或是说教主怎么变幻不定的,起初毫无理由的护着铁铉,一副兄弟情深的模样,没想到却是为了七彩刀云云……
平儿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被人发觉。那个男人说只留刀,岂不就是等刀成之后便杀人灭口?想到这里,平儿有些心急,可无论他怎么提醒铁铉,铁铉都无动于衷,仍像个不知疲倦的机关人一般,不停的锻打着手下的铁坯。
□□的双臂块块肌理绷紧,显现出如石刻般的纹理,皮肤因为如雨而下的汗珠湿润光亮。铁铉的两道浓眉微微拧起,唇紧抿着,显得十分严肃。这时的铁铉哪里还有平常略显笨拙的样子,取而代之的是隐约透出的霸气。
铸刀之前先需有刀意,如同练拳需有拳意。心中需明了所铸之物成形的模样,多长多宽,厚薄如何,均了如指掌,不得中途变更。
铁铉心目中的七彩刀如铁师傅所说,是一柄绝世宝刀,且由于形状与一般刀具略有不同,必然是寒光中带着萧索孤寂的意境。尽管如此,但凡宝刀一出,需有谁与争锋的气势,那么这种寂廖便需更加凌厉……铁铉在每一次下锤中,将自己对七彩刀的领悟融中刀内。
此时,七彩刀还看不出成型后模样,只见一条黑乎乎的长物,前半段红亮似火。随着大锤放落,便有铿锵之声,如金戈铁马,兵戎相见般动人心魄,无数火星溅起,如烟花般绚烂多姿。
“铁叔叔……”平儿怯怯的叫着,却不敢真的打断铁铉。
在铸刀之前,铁铉曾千叮万嘱,若在他醉心于打造之际,万万不能干扰他的行动。若是不慎,轻则吐血伤身,重则刀毁人亡……平儿虽然觉得有些过于神奇,但铁铉就像是他的父亲一般,在相处不长的日子里,他早已不知不觉的投入了这种感情,凡是伤及铁铉的事情,他自然不敢冒险。
平儿想了想,又扒着窗台偷偷往外瞄了一眼,见那些佩刀侍卫们似乎颇为松散,不但没有巡逻,还三三俩俩的凑在一处低声说着什么。平儿又回头看了眼铁铉,便走到门边,轻轻将门拉开一条缝。
或许是那个佩刀侍卫笃定铁铉逃不出视线般,居然没有人注意此处是否存有异动。再加上,那些人只注意铁铉,一时间又哪里想得到才五岁的小孩?
平儿没花什么力气,便以身材娇小的优势从地面上爬行进了一旁的矮灌丛中。
шшш•Tтká n•¢o
待平儿藏好身形后,已有佩刀侍卫警觉的望来,但平儿身子小,藏得严严实实,那佩刀侍卫只望了一眼,便转回头去。
平儿从小在太一教长大,虽没受到什么惨无人道的虐待,却也是寄人篱下,夹着尾巴做人。年纪虽小,但在谢飞雨与环境的影响下,心智较同龄人成熟许多。他知道当下之计,就是去找那个让他来陪铁叔叔的秦叔叔。
秦挽虽然没有告诉平儿,他究竟是什么身份。但以平儿的机智,也已判断出他非富即贵,否则也不会说将平儿送来找铁铉,就真的做到。
平儿毕竟还是个孩子,在他心里认定,既然秦叔叔送他来陪铁叔叔,那他一定是铁叔叔的好朋友。若他知道铁叔叔有难,一定会来帮忙的吧!平儿便抱着这种心态,偷偷的潜离了铁匠铺所在的别院。
可惜,情剑山庄内的格局虽错落有致,却不是为了方便一个孩子。饶是平儿再人小鬼大,也转得头晕脑胀。不仅没有找准秦挽的住所,反而越来越偏离那个方向,渐渐向武林大会召开的地方接近。
和平儿一样在情剑山庄里伺机而动的还有一个人——燕南悠。他已经很久没有掩藏身份潜伏于暗处,如今做来,却觉得往日之事依旧是历历在目。
时间虽可以冲淡一切,但发生过的毕竟发生了。难道,这意味着,他不该再相信严青?
“动作都给我麻利一点,各大门派已经陆续入座了……水杯放什么位置,什么人面前摆什么点心,都记住了没有?……别说我没有提醒你们,这次武林大会关系着我们山庄今后在武林中的地位与名望,做得好了庄主另有赏赐,做得不好,可就不要怪我不讲情面了……”燕南悠混在专门为准备武林大会而抽调的一批仆役之中,静静的听着站在前头那一脸精明的女子说话。
说起来,燕南悠能被调入这些仆役当中多亏了正在说话的女人。情剑山庄里的仆役们都称她为夙馨,每次看到她总是露出敬畏有加的眼神。
情剑山庄不仅在江湖中名望甚高,就连住在山下的人家也有许多在庄里讨生活。夙馨曾也是情剑山庄周边人家的女儿,因父母早亡,她便应召在山庄里做了个婢女。因夙馨识大体,进退有度,渐渐的深得庄主赏识,将原本该是一个男人干的总管一职也交给了她。
燕南悠潜进山庄之时自然是找了个长相接近的人易了容。他没有做太多变动,只是垫宽了下颌,将脸颊和额头略做修饰,镜中的人便似他又非他,越看越不像起来。
有句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燕南悠就算变了样貌也改不了那淡然冷漠的性子,但或许夙馨正是看中了这一点,不但特意将他调入专门服伺武林大会成员的仆役之中,还让他做了个小管事。
“秦宝,进了会场后,你要机灵些,帮我看着他们点儿!”夙馨也很无奈,庄主说这次大会很重要,但是考虑到江湖情况复杂,要求入会场的全是男人。夙馨不放心仆役们,自己又不能上场,只好把这重任交给了燕南悠。
夙馨自付看人眼光向来很准,眼前这个叫秦宝的男子虽长相普通,平时也没有什么做为,但武林大会如此大事摆在面前,他居然不焦不躁,行事沉稳,可见性格稳重,值得托付。
可怜夙馨却不知道燕南悠根本不是什么秦宝,来这里正是为了捣乱。
“夙馨姐,你放心,大家心里都有数。”燕南悠淡淡道。毕竟他扮做了秦宝,还是要做些表面功夫。
夙馨觉得自己眼皮直跳,但武林大会就要开始了,她也确实妥妥贴贴的办好了庄主交待的每一件事情……
“夙馨姐,庄主和秦教主也来了,是不是该上茶了?”守在门外的一个仆役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夙馨见状便轻喝道:“该干什么都干什么去,碰上摆不平的事多问问秦宝,大家都把皮拉紧了……”
燕南悠领头先走出了屋子,跟在他身后的仆役自动排成一列,井然有序的向着会场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