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加鞭,赶回东疆。
一入瑞王府,府邸里大大小小的管事跪了一地,还有瑞王那些数不尽的姬妾,楚清涟步履匆忙的穿过这些人。
“父王现下如何?”
王府的管家疾步跟在后面回答,“王爷的状况非常严重,吃不下咽,夜不能寐,前天起昏迷至今早才醒,听说郡主回来,一直在等您。哦,王爷也在等安逸王。”
管事回头对明觉一礼。
庄明觉也不揭穿这个马屁,略略颔首,“这段时日辛苦你了。”
楚清涟根本无心听他俩做表面功夫,直奔瑞王的寝室。
浅碧色的床幔后,瑞王躺在床榻上,秋老虎还很猛烈,他却盖着厚厚的被褥,即便如此也掩盖不去原本高大魁梧的身体已变得消瘦单薄。
“父王!”楚清涟一下扑入瑞王的怀抱。
瑞王张开眼睛,骨瘦如柴的脸颤动了一下。
“父王,我回来了,清涟回来了,您……”楚清涟握住父亲干枯的手放在脸上,眼眶里的眼泪再忍不住落了下来,“这病怎么会来的这么突然?为何不早点通知女儿?”
瑞王无奈,张口想回答女儿,奈何嗓子里还有沙哑的单音,他已经口不能言干个月了。目光伸展,看到了站在床侧的女婿,瑞王的眼眸豁然一动。
庄明觉俯下身,伸手拦住楚清涟的肩膀,“您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清涟的。”
瑞王猛然把眼睛一瞪,奈何他如今病入膏肓,这一瞪已没有当年的凌厉。
庄明觉仍然一脸的关切,他拍拍楚清涟,又似是劝慰她,又似是在告诉瑞王,“放心,息家的大夫已经在来的路上了,我姐夫亲自挑的人,医术绝对可以放心。”
他刻意提到了他的姐夫,就好像瑞王当初威胁的时候,也提到了一样。
瑞王喉咙起伏,却没能把手从女儿掌心抽出来,挥出一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死死的盯着眼前这个意气风发的男子。
庄明觉继续安慰了几句,便告退出来,留给他们父女相处。
明媚的阳光照耀在这片天地上,他走到寝宫前,凭着白玉栏杆而立,几乎把整个瑞王府的景致都囊入眼底。
三年了,时别三年,终于再次踏入这里。
不是为了借兵,不是为了接走心爱的女子,而是为了把这片土地归还他真正的主人。
天边山脉连绵,再山的另一边便是小东齐的城池,哥哥的血脉在那里延续。一想到可能会在将来与之对站,明觉的眉头不着痕迹的皱起来。
片刻后,又松开来。
没必要想那么遥远的事,解决了瑞王,找回了怡然,他还有很多时间去思考如何处理好大楚和小东齐之际的问题。
在他身后的房间里,楚清涟已擦干眼泪,与瑞王保证不会让父亲多年的心血付之东流。
她关上寝殿之门,打开暗道,进入父亲的密室,里面早有五个黑衣死士等候多时。
楚清涟坐在桌后,掏出父亲专用的私印在信笺上盖下,交予几人,道,“通知他们我在这里等。”
“是!”
与此同时,管事小步而出对明觉俯身一礼,“我们郡主说要在殿中陪伴王爷,老奴带您去休息一下吧。”
明觉转回身来,目光在紧闭的寝殿门上一转,笑道,“好,有劳老管家带路了。”
安逸王府跟随的人都被妥当的安排到各处休息,楚清涟却在密室内猛然一拍桌子,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无力。
死士们去而复返,回禀于她要召集的那些东疆的将领,不是告老还乡就是有事推脱。她站在硕大的东疆版图前,一栏栏的细看掌军将军的名单,发现十之八九都是不认识的新面孔。
军权!军权!没有军权,瑞王府等于一无所有!
她气愤的踏出父亲的寝宫,天色已黑,王府里点起了宫灯。
“总管。”她低呼。
王府总管俯身,“老奴在。”
楚清涟吸气,吐息,开口间,她的声音已听不出一丝波澜。
“父王的后事,准备的如何?”
“一切都已妥当了,郡主。”
她仰看万里星空,长长的沉默。
“郡主。”总管终于忍不住出声,“您一路奔波,千万注意身体,如果您也倒下了,王府就散了。”
“我知道。”她点头,“父王的病的来的如此突然,你有没有派人查过?”
总管沉吟,“郡主,王爷已被头疼病困扰近二十年,逐年都有严重的趋势,其实……”
楚清涟挥手,“行了,你下去吧。”
“是。”
她从侍女手里接过一盏灯,挥退了所有人,独自一人走在这座熟悉而华丽的王府里。
原来,就是最贴身的总管也没有发现异样啊,做的还真隐秘呐。楚清涟想着,一丝冷笑从鼻腔哼出来,抬脚踹开房门,走进出阁之前所住的房间。
明觉负手站在屋中,闻声回头,道,“你回来了啊。”
她面无表情走向他,“还装什么?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他‘呵’了一声,上下打量她,“你我不都是人吗?”
“啪”的一声,泛红的五指印在脸上显露,庄明觉抬手摸了一下侧脸,笑了笑,“郡主的手疼吗?”
楚清涟握紧了阵阵生痛的掌心,“你们太过分了!”
明觉疑惑的语气表达恰到好处,“恕我不懂,不知郡主说的过分在哪里。”
“你!”她脸色苍白,恨不能将目光变成两把利剑直戳他的身上,“你们谋害我父王,你——你还娶了我,却这样的对我!”
庄明觉啼笑皆非,“我好像提醒过郡主,你我绑在一起也是受罪。”
她全身的气势不觉都一泻千里,庄明觉怜悯的目光令她难受,同样的目光在阮怡然离开的时候,也曾如此流露。
他们,竟然都不约而同的可怜她!
楚清涟脸色苍白,交织着哀凉和悲怨,以及深深的讽刺!
“我不会让你如愿的!”她冷笑。
明觉抬手亮出一封信,“郡主说的是这封写给陛下,告发我把东齐皇子交给别人的密信吗?”
她的眼眸微微一缩,不错,那就是她刚刚在密室中发出的信件之一。
楚清涟绝望而悲凉的笑起来,“晚了!你截住的只是其中之一,真正的信早在我出峰南的时候就送了。”
“你过去是皇位继承人,他信你无可厚非。可他现在有儿子了,没准你又不甘心了,你说他还那么信你吗?庄明觉!你以为你是谁,你跟他根本不是亲兄弟,你的哥哥和姐姐都背叛了他,而你——你也一样,当你送出那个孩子的时候,你就背叛了他!”
她冷笑,一字一句,透着阴狠,“我倒要看看,楚风跟你之间是不是真的无人可以离间!”
明觉望着她,“的确,你说的很对,那我们就等结果吧。”
他把信丢在地上,她的脚边。
“是一个人死,还是我们两一起死。”他摇头,表示无所谓。
楚清涟面色忽然一扭,道,“我宁可我们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