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儿木然地看着她失声痛哭,没有言语。韩子辰忽然觉得眼前人似曾相识,忙问,“你叫什么?”
女子猛地扭头看向韩子辰,绝望的双目里狰狞着泪影,许久终于软下了气焰,整个人瘫在地上,“平月……”
“平月,本宫问你。”清儿终是出声,手里摆弄着被她绕成一团的彩线,“紫梨宫所有的宫女都已在那场变故中香消玉殒,你怎么逃过了一劫?”
平月眼神倏地震颤,仿佛眼前重又浮现出满院的横尸,浑身一个哆嗦,“你……”
她一心认定就是这个心狠手辣的女人下得毒手,如今她竟然理直气壮地质问,难道不是在问自己为何没被她害死?
“她可不是淑妃的人。”韩子辰沉思片刻,灵光一现,想起与她的一面之缘,“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之前是晚夕宫的宫女。”
平月一下子显得惊慌失措,显然没有料到自己的身份会被识破,看着的她反应,清儿冷不丁冷笑出声,“看来要从你嘴里听来真话比登天还难,想来这里假闹一出良奴不忘旧主恩的戏码,让本宫事后无人算账?”
话一出口,清儿自己便暗暗握起了拳头,自己语气的冷硬夹带着伤人的刺,料定眼前人心里一定吃不消,可她也是逼不得已。
果然,平月惨白着一张脸愤然地用手指向清儿的脸,“你胡说!我虽没有福气侍候淑妃娘娘,可娘娘……”
看她欲言又止的神情,清儿一副早已料到的眼色,“对你有恩的恐怕不是倩柔,而是淑妃吧?”
就凭她刚刚的眼泪和脸上的绝望,清儿断定她为淑妃报仇的目的不会掺假,如果不是生前有再造之恩,又怎能叫人舍命为其复仇。
平月不可否置,认命地闭上了眼睛,“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她来时就做好了必死的决心,唯一遗憾就是没能为淑妃娘娘报仇雪恨,但愿奈何桥畔能与娘娘相会,祈求来生能做娘娘的人……
沉默许久,清儿不怒反笑,笑得不露声色,几乎看不出嘴角的变化,“你还有大好光阴,不要继续留在宫里,本宫给你盘缠,
出宫,不要再管这些恩恩怨怨。”
平月震惊地睁大眼,见她果真起身从内殿的银箱中拿出一叠银票,递到自己眼前,“本宫不是善人,却也不是你口中的恶人,本宫只想明哲保身。”
四目相对,平月有刹那的恍惚,她竟从这位万千宠爱集一身的新妃眼中,看到一丝苍凉。
“你……就不怕我……”
清儿头也不回地走入内殿,拉下垂幔,独留下他们二人,平月久久不能回神,韩子辰上前拾起银票将她搀起,看不清眼中错杂的情绪,声音有些低沉,“她给你了条活路,今夜我送你出宫,这些银子你还是收好,以后的生计还要靠它。”
“韩太医……”平月不明白,脸上的泪痕还未干透,眼神微微涣散,韩子辰示意她不要再问,“你自己清楚,就算回去晚夕宫也只有死路一条。”说罢,便从怀中掏出一张人皮面具,将她朝门外拉去。
入夜,风转凉,清儿怕凌儿不安分,起身看了看,坐回床边却毫无睡意,婉夕听见动静便端着烛台走了进来,“娘娘?”
“来的正好,最近南宫玉有没有消息。”清儿揉了揉眉心,洁白的单衣被烛光映出黄晕,“公子昨日来信,说一切无恙,望娘娘保重身子。”
见清儿不言语,婉夕低声问道,“白天的那个女子已被韩太医悄悄送出宫去,这对外……”
“明日一早禀告皇上,新良人居心叵测,意图不轨,已正法,尸首丢在了乱坟岗。”清儿不假思索,婉夕迟疑,“要不要把实情禀告……”
“不必,总不能什么都让他知道。”清儿把手指放在唇边,示意她不要多嘴,“你是聪明人,这件事你怎么看?”
婉夕受宠若惊地连连摇头,“娘娘谬赞,奴婢岂敢。”
清儿一笑,笑意未及眼底,“难不成南宫玉又给你上了一课,怎么突然之间变得如此规矩,束手束脚。”
婉夕一副被说中的眼神,清儿摆手,“有话直说,无妨。”
“奴婢以为,既然她话里提到了倩柔,说明事情与仪妃绝对脱不了干系。”婉
夕仔细斟酌了番,清儿点头,一个小小的宫女自然是没有那么大的胆子,如果没有人指使,谁也不会想出这种主意,更何况她也弄不来禁药。
“可是白天听娘娘讲述,奴婢又觉得,这个平月的话语似乎前后冲突。”婉夕不自然地歪了歪头,“哪里冲突。”
“奴婢也说不清,可她既然说了是为淑妃娘娘报仇,又何必要把倩柔给扯出来,这不是惹人起疑吗?”
清儿原本想法和她如出一撤,看见她一副想不通的神情,突然明白过来,不禁脊背发凉,“看来,我们中了别人的计。”
婉夕不解,“中计?”
“如果对方是故意要我们在这里陷入困惑因而打消了对她的疑心,这话就能够解释得通。”
起先只晓得人心不古,可如今她才晓得,这些后宫里人的算计,真真是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
婉夕一个冷战,“也就是说,仪妃连我们的思维都猜到了?”
“看来是真有人想要在这里演出戏。”
“恐怕她事先就知道平月和淑妃之间的渊源,就想借她之手以使自己脱身,这样一来,不仅有了恰当的动机,而且就连最后的开脱我们都会主动为她找理由。”韩子辰咬牙切齿地把话说完,清儿一边煮茶一边接话,“事已至此不要再过多追究,人你送去了哪里?”
韩子辰闷闷不乐,拳头有一下没一下地砸着扶手,“我把她送到河岸赶上了最后一班渔船,托人送她去了言盈老家。”
茶香溢满,人烦躁的心绪仿佛渐渐平缓,清儿忽然出声,有些尴尬地不去看他的脸,“你怎么今天老是盯着我看。”
“总觉得,你和原来有些不一样。”
清儿眼底仿佛有云星坠跌,一阵沉默之后,强笑出来故意抬手捂住自己的脸,嗔怪道,“你难道想说我变成老太婆了?”
韩子辰抿一口茶,“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原以为她要大发雷霆端起茶水泼向自己,做好防备却不见她动作,半天才听她发问,“是不是我良心坏了,不像个好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