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严酿数月,终难奈早春之到。千里白雪,一夜之间熔融无踪,化作场场春雨无数,点润了大地,然则万物,苈经了一季之久的冰下之封,如今春暖,万物早芽。
雨边亭,雨淅沥,翩翩男子迎风立!
此处‘未寒庄’。
未寒庄掌事者,却是一年双目失明的老女人。其下无子,身旁却有一俊朗少年,承奉甘趾。‘未寒庄’出身商贾,祥究却不明。只知在其十数年前,一盲目妇人,带着其孙女,来到此处安身,自此之后,历经十余载,方有今日衣食不愁,锦绣绫罗之时日。
未寒微眯着眼,望着天际处烟雨蒙蒙,却少了无数的昨日激灵,多了些许今宵苦闷。映入眼帘处,绝非此景萧然,却是旧日情衷。“未寒庄……”他微微道着,仰望天处,却是轻吟道:“姨母,是你在天之灵吗?”闭上眼,眼中所呈现出的,却是元夕夜,画扇那回眸一瞥。
“何等的相像啊,简直就是和您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不知在此处,沉吟了多久,未寒始终黯然。直到,身后那女子走近,“小姐,……”
“我不是吩咐过你很多次了吗?未寒庄里没有小姐,只有公子!”未寒冷冷言道。
那女子一凛,顿了一顿,才道:“青丝知道。”
“到此何事?”未寒转过身,朝那名唤青丝的女子问。
“老夫人有请!”
…………
入眼及处,是绫罗,堆放满堂。
却见绫罗缎中,一鬓发斑白的一老妇,乐呵呵的比画着手中的绸缎。微一转身过,却见双目空洞,难视其物。
“奶奶,您唤我?”未寒进堂中,却被老夫人这一举动给怔住了,“奶奶,您怎么……”
“寒儿啊……”老夫人听得未寒的声音,却更是笑开了颜,道:“你来看看,这些都是我挑的上好料子,摸上去特别丝滑,奶奶眼睛看不到,你来帮奶奶挑几块颜色好看的,做几套衣服!”
未寒闻言一笑,“奶奶,您行动不便,想做衣服的话,吩咐下人请来绸缎庄上的师傅便行,何必多此一举呢?”
“哪里,这是为你做的!”老夫人嗔道,“你也是个女儿家,再说又长这么大了,总不能老是一身男装示人吧,奶奶也想着,该是时候斟量下你的人生大事了!”
“奶奶!”乍听到人生大事之时,未寒一怔,却又惊慌,“奶奶,我们时家没有男丁,寒儿从小就立志,不把自己当成女儿身看待,一定要扛起这个家,您现在怎么,……”
“我知道,”老夫人放下手中的绸缎,摸索着走到未寒身边,摸着她的脸,却是眼角含泪,“奶奶知道你一片苦心,但这样奶奶也不忍心,这样只会苦了你啊!”
“奶奶……”未寒拉起老夫人的手,“我告诉你个好消息!”她顿了一顿,“姨母当年流落在外的小女儿,我可能找到了!”
“什么?”老夫人怔在了当处,凝滞了许久,老夫人才道:“不可能,当年的将军府,早被皇帝下令,一把火烧成了灰烬,你姨母的女儿,怎么还可能存活在世上呢?”老夫人苦奈的笑了笑,“我生了三个女儿,一个入了西宫当贵妃,一个嫁给了当朝将军做夫人,”她拉起未寒的手,“只有你娘最平凡,她只想守侯在我的身旁。”
“奶奶!”未寒听及老夫人提起当年,却始终抱着一股怨恨,道:“为什么,西宫娘娘毒杀的皇后,那是她犯的罪孽,皇帝为什么。就偏要连九族都给诛尽,害得奶奶您,带着我漂泊了这么多年,也不是个头。”
老夫人却是捂着脸,撇开身,呜呜的哭了起来。
“奶奶,对不起,我不该说这些让您伤心的!”未寒顿了一顿,道:“奶奶,我想,把姨母的小女儿给接回来,承欢您膝下……”
“真的是她吗?”
“我也不清楚!”未寒却踌躇了,道:“只是那感觉,和姨母的神韵,真的太像了,不是母女,怎么可能有如此之极致的感觉呢?” Www ◆тт κan ◆¢ O
“那她现在在哪里?”
“她……”未寒却说不出口,
“在青楼……”
……
繁花似锦,沉酣在梦。
一声呼,“姑娘们,下楼迎接贵客了!”
今日“嫣红院”,却来了一位娇客,出手之阔绰,竟一人包下了整间嫣红院,直教这院中的嬷嬷,笑得合不上嘴。
“公子有礼……”群芳,立在未寒面前,一一福身。
未寒微微一笑,手中桐扇一一将那些个女子的容颜,轻抬而起。
微香,凝留扇间。
凑至鼻息间,闭眼轻嗅,道:“果真是另人销魂啊!”转身一魅,潇洒道:“嬷嬷这‘嫣红院’真是名不虚传啊!”
“公子可曾挑到合眼的姑娘,叫她陪陪公子怎么样?”
“这位流苏姑娘……”未寒指着那女子,道:“更是艳压群芳啊!”
流苏微微一笑,缓缓上前,朝未寒福了福身,道:“公子谬赞了!”
未寒叹了一气,道:“我今日来,找的不是这里的姑娘!”
“啊?”嬷嬷呆了,“那您包下我们整间‘嫣红院’做什么?”
“听说你们这里有一花魁……”未寒缓缓走近嬷嬷,道:“名叫画扇,怎么不见下来。”
嬷嬷释怀一笑,道:“原来公子是慕名来的!我去叫她下楼来迎接公子便是!”说罢,嬷嬷欲走去,却被未寒手中的桐扇一档,道:“倒也不必,我今日是特要邀画扇姑娘一聚,劳烦嬷嬷转告画扇姑娘,就说花灯会上一晤,至今未能忘怀,还请画扇姑娘今夜移步太白酒楼,时某想单独与画扇姑娘一聚,不知可否?”
“当然,当然……”嬷嬷连声应道,望向身后其他姑娘,“那这些姑娘,公子没有一个看得上眼么?”
未寒扫视了一遍,道:“不必了!”说罢,便领着身后的丫鬟走去,也不多留。
“真是怪人,包下了整间‘嫣红院’就为了请画扇吃一顿饭!”流苏忿忿的道,旁边的嬷嬷闻言一笑,道:“你也不差啊,那位凌公子,今早可是送来了请柬,也邀你过府一聚。”
“哪位凌公子?”流苏不解。
“还不就是前日在厢房中独留画扇的那位凌公子!”说罢,嬷嬷将头凑近流苏,道:“他好象对你满有意思的,你可得好好把握,今早来送信的人,说他是当朝四皇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保不准哪天你就能飞上枝头了!”
“四皇子?”流苏一愣,呆在当处,脑海之中,此刻却想起凌羽的模样,几分善变,几分狂傲,此人,却居然是四皇子!流苏正了正神色,道:“那好,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