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长刀,负在手中,迤俪于身后,一路淌染,生刮了一道刮痕,拖地带血。但有见凌风眼中,那斯煞气,好一似地狱修罗般,如鬼如魅,遇佛杀佛,遇神杀扇。
龇了牙的,‘呀’了的一声吼,传遍宫寰,“……凌霄,画扇,你们,你们都给我出来!”怒吼震四方,如今方当一句,恍如盖顶,连这皇城之内的威严场所,不禁也竟觉一颤再颤。可也就在凌风的这一声怒吼声歇后,无数的长矛,便也在顷刻之间,不知道埋伏了多久的之后,尽数朝他指来。
也在这时,同一时刻,在那方高高在上的皇墙之上,那个高高在上的帝王,他现了身,也开了口。“凌风,你还真有能耐。朕才刚听到传报,说你囚车在半路被手下所截,没想到才听到了这消息不久,你便不怕死的闯进宫来。!”皇帝冷哼了一声,似乎与着凌风此刻一样,再无把对方当成亲兄弟的一样,“真想不到你,竟然不甘愿去死在市井之上,朕本来还打算给你这乱臣贼子一刀痛快,但你今日,似乎是不想这么痛快了,偏要来死在朕的面前。”
“那你便来一试啊!”凌风在此一刻,似乎也丝毫无了畏惧之心,将之长刀横在胸前,舔血一刀,带着挑衅,带着嗜杀,冲着那高墙之上的皇帝吼,“我倒想看,你这昏君,又能奈我凌风如何了!”
“来人……”皇帝站在城上那么的一喝,无数长矛再度对准凌风,又是近了几分。“将他给朕,大跺成酱,以敬效尤!”
咻……
一声长刀横过,破冲千军,凌风身上的那身上,却在一点一点的淌染着他那身风尘一路而来的仆仆纤微,此时此刻,在他脚下倒下之人,何止上百。只是,这再度一冲而上的禁军,又岂止上千,这一战,他注定的败北,注定的寡不敌众。
“给我杀……”最后一声怒吼,在确定了凌风再无力还手的一刻,皇帝伺准了时机,朝那禁卫者命令道,“把他杀了……”
长矛指去,授首一刻,却有一道蹁跹身影,也不知从何处出来,挡在凌风身前,“……你答应过我不杀他的啊!”这个女人,画扇,朝着啊天子,开口便是责问。声虽不大,却足以让站在城上的凌霄听了个明白。
“画扇,你不懂,你下去,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皇帝屏息了口气,平静下刚才那番暴动之情,对着画扇说,“他今日不止来杀的朕,他更想杀的是你!”说罢,他的眼光转向躺在了地上的凌风,好一阵无情。
画扇堪堪略首,望着躺在地上的凌风,画扇偏偏却是与皇帝的话大相庭径的摇着头,眼神之中尽是坚决,“是我画扇对不起了他,我甘愿就此死在他的手中,我无怨,也无悔!”
这话,若是在以前,凌风会有所一动,只是现如今,在听到城上皇帝回画扇的那句“你别忘了,你已经答应嫁朕为妃”的话后,凌风依然无了动容,他也知道,此刻,他来这皇宫之中,只不过为求一场泄愤,一场屠戮,一场在临死之前的痛快了结。
画扇,他再无牵了。
在他此刻的眼中,除了血,还是血,猩红了一眼,迷离了他的目。耳边厢,尤只剩那一日落雪,那一句娇言,“你这画多少钱,我买了!”
也曾言呵,“何事秋风,……悲画扇!”
“呵呵,呵呵……”凌风无由的,,大笑了起来,趴在那层自己的血泊之中,大声的狂笑了起来,“……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仰起头,他竟,发了疯似的,朝天吼。
“杀了他……”
“不行……”在此一刻,画扇操起了凌风跌落在地上的那柄长刀,横在颈边,语出威胁,“你要敢动啊,我立刻自尽!”
无奈,无奈,这一场僵局,依旧僵着。
日薄,照着大地上的那滩血迹,班驳入眼,刺目。一方丝巾,别样的红,容若在躺在地上的那个凌风,画扇幽幽素泪,道:“凌风,原谅我,……”在他的耳畔,没有别的话,只有这一句。
说罢,画扇朝着城上的那个皇帝,款款步去,“我想和你好好一谈!”
也不知她这一谈,是多久。
只觉一日,又近西山,剩下的黄昏剩影,没有多少壮色可言,有的,只是这凄凉无比的如死,却未死。
也不知过了多久,竟意外的,有一个小太监,手中拿着一方明黄纸折,当场宣读: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乃念之凌风为朕之亲兄弟,其罪当诛,其情难忍,今又逢朕纳妃之喜,特大赦天下,免去凌风死刑之罪,从此打回皇陵中,再不得出一步。生当守皇寝,死当恪职责,钦此!”
这一诏,说其重,在凌风的心中,不甚其重;说其轻,在凌风饿眼中,也当其轻。
他只记得,在昏迷了之后,有人欢喜,有人便愁。他也不知道,他是如何的,被人抬到了皇陵之中的,就此安放着,如同死尸一样的被丢弃在这个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皇陵之中了。
他始终,还是得回到这处遍地死人的地方啊!
夜惨惨,罩在皇陵之中,半睡之际,间又半醒。周身的痛楚,无边的蔓延着半睡半醒之中的凌风。稍一睁眼,他蓦然的一瞬间,有着错愕,他还活着吗?持刀擅闯禁宫,他本求一死,如今却还好好的,活着的吗?
“你醒拉?”在黑暗之中,有着另一个声音,异常冰冷的开口寻问。凌风一吓,只是这屋内惨暗无比,凌风无法去看清他的容貌,却是那把声音,是他再也熟悉不过的了,凌风冲着刚才那声音的来源,不大置信的,以着试探的口吻,问:“……凌羽!”
“是啊,凌羽!……”黑暗之中,凌羽的口气,有着感慨,有着悲哀,甚至于,还有着愤怒,“凌羽,窝囊废,——凌羽!”他自嘲自讽的,在黑暗之中,响起了一声闷笑,却足以让凌风清楚的听得明白他这一声笑,是在笑着凌风,凌羽道:“三哥,你说我,是不是很没用啊,还是说………………”凌羽顿了许久,似乎在思量,似乎在蓄势,等待爆发,“……还是说,是你太没用了!”
第69章守陵人
“四弟……”凌风空洞着,延伸着他那如死的心态,“其实我怎么会不知道,这一次的阴谋,都是你所设的,……”凌风一笑,也是嘲讽着的,“|你确实说得对啊,我的确是个窝囊废,十年前,皇位被人夺了去,今日里,连……”他有一丝不可触及的伤感,话说到此,他却再也难以往下一咽。
“连你自己的女人,也被抢走了去,……”凌羽代他将话给接了下去。但此话过后,凌羽却是蓦然起身,夹杂着愤怒,将重伤着的凌风,给拖到了竹屋之外。一盆清水,带着几分冰凉,在这秋的夜,刺骨冰寒。凌羽重重的,将凌风的头,给闷进了那水里之中,恨声道:“枉费我为你做了这么多,那日,你只需挥军一上,什么皇位,什么女人,全都会是你的,……我不甘心啊,我为你做了这么多,你最终,还是将我所有的心血给白流了!守陵人,守陵人,你在这片鬼地方守了十几年的陵,我没想到,你最后,还是得窝死在这片地方,你甘心,我不甘心,绝不,绝不……”说着,凌羽下意识的,将按着凌风头的手,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清水底下,一直有着水泡,一波及一波的往上涌着,终于,在即将支撑不住的一刻,凌羽奋力一甩,将凌风甩到了地上。他身上那本已泛干了的血迹,在此一刻碰到的水,却又融化,夹杂着水珠儿,朝着地上淌去。
“……痛快,痛快啊!”被甩在地上的凌风,闻之凌羽的这般言语,不但不怒,反而爽朗的笑,“你骂得好,骂得痛快啊!”顺着身后平躺,凌风将之整个身子的重心,全部往下倒了去,将自己的脸面,对只苍穹,道:“我就是甘心在这片鬼地方,窝上我的一辈子,你又能奈我何呢,我求死死不得,我不窝在这片地方,我还能窝在哪里?”
凌风伸出手,略了一下自己的颜,可能因为水的冰凉,也可能因为今日之伤,流血过多而致,他此刻的脸,居然如鬼魅一般的,苍白得令人发寒。“……在这片地方,我有着自己一生的依附,我生在皇家,极贵尊荣,我活在皇陵,行尸走肉,人生的种种,我也早已受够,你还想要我怎么样,哪怕一死……”他释然的一笑,“……对于此刻的我来说,何尝不是一种解脱,……”他闭上眼,享受这一刻,夜静的如死般淡漠,“……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我早已活够了啊!生于我何乐,死又于我何哀呢?|”
凌羽依旧静默的站在了一边,望着凌风此刻的颓废形骸,他不禁自问:“难道,是我错了吗?”他朝着凌风大吼,“我做这么多,难道对于你来说,就只落得这般田地,这般窘况,这不是我的错啊,韬光养晦,斡旋来回,我所尽的力,不是要你来这里自哀自怨的守着这个破皇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