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渐渐转冷了,不知不觉,又到了冬季。今年的冬天仿佛来得格外的早,纷纷扬扬的雪花,覆盖着热闹繁华的宁州城,使这座城池平添了几分宁静与平和。
叶紫灵披着一件白狐裘皮斗篷,和林世杰坐在南记店铺后院的屋子里,一边喝着滚烫的茶水,一边闲谈。
林世杰说:“东记那边,莫金山那批家具快做好了,大概过完腊八就可以送货了。”
“但愿那个时候,雪能停了吧,东记可以顺利地把家具给人家运过去。”叶紫灵抱着手炉,懒洋洋地说,“今年的雪,仿佛比去年多得多呢。”
“这边天香歌舞坊的家具也做得差不多了吧”林世杰问道。
当初,叶紫灵主动提出退出东记,只打理南记,同时将天香歌舞坊那笔生意也带了过来。张家父子刚开始自然是不情愿的,可又一想,那笔生意本来也是人家叶紫灵的,况且现在他们已经接了一个大订单,又接了零零碎碎的一些小订单,也忙不过来,所以也就答应了。
叶紫灵说:“南记这边有经验的工匠少,大多都是新手,所以做得比较慢,估计要到明年三月了。不过,蓝夫人也不急着用,所以时间上还是很从容的。我想啊,南记好容易做了这么一笔大生意,还是不要急着赶时间,关键是要保证家具的质量。”
林世杰点点头:“是啊,南记很久都没有做过一笔像样的生意了,虽说小摆件和轮椅也赚了不少银子,可比起正经家具来,还是比不上的。况且天香歌舞坊那笔订单,蓝夫人本来也是冲着你才去订做的,所以,你一定要将这批家具做好。”
林世杰还有后面的话没有说出来,不过叶紫灵听出了他的意思,他是希望自己能够做好天香歌舞坊这批家具,不要再失去南记,同时也让林老爷看看,即便是只有南记,叶紫灵也能够做得很好。
林世杰又叹息道:“当初,按照咱们的设想,将所有小摆件的生意都放在了南记,于是将南记一些经验丰富的工匠也拨到了东记,谁承想,现在却是给自己找了一个烦,爹就是瞅准了东记正在蒸蒸日上而南记还在慢慢挣扎,所以才让表叔他们打理东记而不是南记,只是苦了你,辛辛苦苦为东记做了那么多,才让它起死回生,却被别人坐享其成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了,到时候南记若是接不到大的订单,我就将老店的订单分过去一些好了。”
叶紫灵依旧是一副懒洋洋的样子,可能是因为屋子里太热了,她穿的衣服又多,所以看起来有些昏昏欲睡。
林世杰站起来,披上了斗篷,对叶紫灵说:“你若是困了,就去睡一会儿吧,别硬撑着了,虽说这几个月来你的心痛几乎没有怎么发作,可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然后,林世杰告辞走了。
过了腊八,有的人家儿就开始张罗着准备过年了,张家父子二人也受到了这种节日氛围的感染,有些兴奋。
“爹,今年,咱们一家就要在宁州过年了。”张清岩一边和父亲一起清点着已经制作好的家具,一边说。
张老爷毕竟年纪大一些,不像儿子这样喜形于色,捻着胡须慢慢点头道:“这还没过小年儿呢,你就急着要过大年了。先将这批家具平平安安运到永济县莫财主家里去才是正事。等这笔生意做成,爹一定给你和你姐姐好好置办些年货,让你们高兴高兴。”
“真的啊谢谢爹”张清岩高兴地说。
又过了两天,莫金山订做的家具全部打包完毕,张老爷和他的一双儿女亲眼看着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家具被抬上马车,然后马车驶出了作坊大门,他们才松了一口气,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如今,张清芷成为了东记的账房。她采纳了绿珠的建议,去和林老爷说了她想在东记做事的意思,林老爷自然是满口应允,因此,她这两个月来一直都在东记管账,倒也是认真仔细,没有出过差错。林世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来到东记的次数比以前少得多了。林老爷责备他不关心东记,只关心老店和南记,他则笑称,有表叔、表妹和表弟一起上阵,哪里还用得着他去过问。林老爷无话可说,因为张家父子三人的确干得不错,他也就渐渐放下了心来,只是盘算着,严玉容已经被风风光光地葬了,等过完年,就正式将大儿子和表侄女儿的婚事提上议事日程,等到春暖花开,就给他们把婚事办了,免得夜长梦多。当然林世杰是不愿意的,不过林老爷并不担心这个,因为他知道,世杰是个孝顺孩子,自己若是以死相逼,他一定会答应的。
张清芷看着马车队伍缓缓驶出作坊大门,对父亲和弟弟笑道:“这几天天气很好,没有下雪,也没有风,否则,我还真的担心这批家具运送起来有困难呢。这可是咱们家帮着大伯和表哥接管东记生意以来的第一笔大订单,一定不能出差错。”
张清岩冲她做了个鬼脸:“还咱们家呢,过不了多久,姐姐就要是林家的人了,和爹爹、和我,就不是一家人了。”
张清芷顿时羞红了脸,顿足道:“爹爹,您看看清岩他,净胡说”
张清岩理直气壮地说:“我又没说错话,你凭什么给爹爹告状啊看你这么着急辩白莫非是莫非是你不喜欢世杰表哥”
“你”张清芷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作势去追打弟弟。
“好啦好啦。”张老爷急忙制止姐弟俩,“都这么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打闹,成何体统这可不是在咱们家里,这是在作坊里。”
“芷儿,岩儿,你们将各个工坊都仔细检查一遍,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作坊暂停营业,咱们正该小心谨慎,千万不能在过年的这半个多月里出什么岔子。”张老爷吩咐女儿和儿子。尽管,这两天张老爷已经带着工匠们将作坊和店铺里都细细查了一遍,可还是不大放心,于是叫儿子和女儿再去看一遍。
张清芷姐弟俩答应了一声刚要走,却看见两个伙计慌慌张张跑进来,一边喘着气一边说:“张老爷,大大大大事不妙了”
张老爷倏的一下从椅子上坐起来:“出了什么事”
张清芷细细一看,不由得纳罕,这两个伙计前几天不是跟着运送货物的马车队伍去永济县押运家具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这么的惊慌失措
两个伙计都面色煞白,显得有些语无伦次,说话断断续续的,可张老爷和张清芷姐弟俩还是很快就弄明白了他们的意思,那就是,他们按照订单上面所提供的地址,一路很顺利地到达了永济县槐乡里,也找到了二十六号,那家的主人的确也姓莫,可是他们也从来没有在任何地方订做过任何家具。那家的女主人说,他们家的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去过永济县以外的地方,更不用说去过宁州了,所以,庆盛昌木器行一定是弄错了,因为他们这个小山村的人都很贫穷,不可能有人在庆盛昌订做家具的,就算是里正家里富裕一些,可他也绝对买不起庆盛昌的家具。
张老爷听罢此话,登时手脚冰凉,定了定神,问那两个伙计:“你们会不会是找错地方了或者说,当初那个莫金山自己心急火燎,写错了地址”
两个伙计同时摇头:“不可能的张老爷。我们就是按照订单上的地址去找的,永济县槐乡里二十六号,没有错的。我们送货都送了这么多年了,不可能连地方都找不对。”
张清芷和张清岩姐弟俩也早站在一旁傻了眼。
张清芷说:“会不会是永济县有两个槐乡里呢”
“没有。”一个伙计告诉她,“我们问了当地的人,永济县只有一个槐乡里,而且是个很贫穷的地方,当时我们送货,一路打听,一路走到了槐乡里,越走越觉得不对劲儿,因为那个地方看起来破破烂烂的,根本不像是有人能买得起咱们家具的样子。”
“那也许不是槐乡里二十六号。”张清岩怀着一线希望说,“也许是别的门牌号呢。”
“槐乡里一共也没几户人家,当时我们送了大批的家具过去,早就将那里的大人小孩儿都给惊动起来了,二十六号那家说他们没有订做家具,我们就问了那里的里正和其他人,可他们都说,没有听说谁在宁州城订做了家具。张老爷,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办”
“怎么会这样”张老爷跌坐在椅子里面,喃喃自语,“那些家具现在在哪里”
伙计说:“在永济县城租了个仓库,先暂时存放着。可是张老爷您得赶紧想个办法啊,我们是不是应该将那些家具运回来再作打算”
ωwш⊕Tтká n⊕co
张老爷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对张清芷说:“芷儿,你去将那份订单拿过来。”
张清芷很快拿来了当初有莫金山签字画押的那份订单。
几个人研究了好几遍,都觉得不可思议,因为,“莫金山”三个字笃笃实实地写在订单上面,上面还有一个鲜红的手印,地址也是写得清清楚楚,永济县槐乡里二十六号,而且那个莫金山,三成的订金都付了,张老爷和张清岩记得清清楚楚,当时莫金山付订金的时候十分爽快,当场就拿出了银票,而他们去钱庄,也将这张银票兑成了现银。怎么看,这都是踏踏实实一笔生意,可是,现在却找不到买主,莫非这是一场骗局可是,又是为了什么呢三成的订金,数目也不少了,谁会舍得花这么大本钱去设计一场毫无意义的骗局呢
张老爷记得,按照宁州木器行的规矩,订做家具,一般都是先支付一成订金,可那天他多了个心眼儿,坚持要莫金山付三成的订金,因为永济县路途比较远,他对那里又不熟悉,唯恐有变,才坚持要三成的订金,而莫金山也没有异议,当场照付。所以他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了,因为三成的订金,那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不可能是骗子存心骗人的。可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就算三成的订金已经入了庆盛昌的账,就算那批家具可以再运回来也没什么损失,可是,他能给表哥说没事吗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