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梦欢在乎那两句话无非是顾念着当初燕奉书的心境,如今燕奉书都不计较了,她又何必放在心上,且把那镇纸收好,一如往常的与燕奉书说笑。
“容蘅来过?”燕奉书拉着阮梦欢的手一同入了内室,好奇的询问道:“他可有说些什么?”
阮梦欢想了想,笑说:“他告诉我,太子殿下对你很好!这样我就放心了!”
燕奉书将阮梦欢耳前的一缕发丝温柔的放回到耳后,“他这个人总爱多想,你可千万别被他给影响了!”
阮梦欢斜斜睨了一眼,打趣道,“我记得有人一贯都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的?”
冬日的斜阳穿透过纱窗和窗格,把最后残留的温暖带到了屋内相拥在一起的两人身上,那两人低声絮语,偶尔夹杂着几声调笑,透露着无限的欢喜与和美。
天亮之前,阮梦欢离开了温暖的被窝,撇下熟睡中的燕奉书,独自钻入厨房忙活。
许久没有下厨房,阮梦欢纳闷自己的手生。她准备为他做最喜爱的几道菜,就要大功告成时,却见燕奉书着急忙慌的扶着厨房的门,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怎么了?”阮梦欢刚说罢,整个人已被拥入怀中,她心底又是诧异,又是欢喜。所幸她早把厨房的人遣到了别处,两人的亲密模样不至于被人看到。她微微一笑,揶揄道:“做恶梦了?”
“比恶梦可怕多了!”?燕奉书不住叹气,“我以为你不见了!”
阮梦欢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动,能让一个大男人如此失魂落魄、如此不顾一切,她这一辈子也足够了。
“阿嚏!”阮梦欢昨夜着凉了,始作俑者便是眼前的燕奉书。她尴尬的要避开他,怕病气传染过去,可是他却更加执拗的将她抱得紧紧的。
只听燕奉书略带惋惜,却分明夹杂着几分自得,说:“梦梦大概还不知道吧!我会拔火罐!你这点小病不在话下!待会儿我就给你治治病!”
匆忙吃过饭,燕奉书拉着入了内室,口口声声要替阮梦欢拔火罐,阮梦欢听之任之。
然而,等看到那一个个罐子,阮梦欢又有些后悔了。她是知道的,拔完火罐在身上会留下颜色,而要下去绝非一两日的功夫就行。当她说出心中诉求、决定吃药被拒绝之后,才知道,燕奉书根本是在骗她,他根本另有所图!
右肩疼得厉害,即便鼻子不好用的阮梦欢都能闻到一股烧焦的味道,一如烤肉时,滋滋的声音。耳边尽是燕奉书的道歉与关怀,她却什么都听不进去,眼泪不受控制了,吧嗒吧嗒的往下掉,缓了好一会儿,才咬牙说了几个字,“我没事!”
燕奉书无比后悔,他的目光被她的白洁玉肌夺去,以至于忘记了手上的力度。想想她通体洁白如玉,今日却留下这么一道疤,他实在罪该万死。
接下来的几日,燕奉书都是在愧疚之中度过,他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甚至在项倾煜面前,失神好多次。项倾煜打趣的话,言犹在耳,亏得多年来养成了深厚情义,否则他这几日的行为定会被人参奏。
阮梦欢把自己关在房里,又让人都在外面守着,不让旁人进来。她对着梳妆台上的镜子,仔细观察右肩,原本烧起的火泡已经下去了,如今只剩一条粉白色月牙形的疤。摸上去痒痒的,说不出的难看,却又似乎有那么几分可爱。
就把这当做他在她身上留下的印记。
阮梦欢这么想着,蓦地对着镜子扑哧一笑,而镜中人也随之展颜。
镜中人的身后不知何时多了一个人,阮梦欢惊喜回头,瞧见燕奉书怔怔望着自己。她又乐了,随手将一朵绢花扔了过去,“呆子,你在看什么?”
燕奉书将那多蜜色的绢花放在鼻尖嗅了嗅,自言自语,“很香呢!”
燕奉书走了过来,?亲手将绢花簪入阮梦欢的黑发间,衬得她越发的可人。本想凑过去一吻香泽,谁知却看到了阮梦欢来不及穿衣的右肩上,那道疤中心较之两旁要白一些,他瞬间没了别的心思。在愧疚的怂恿下,他的吻逐渐落在了那道长约寸许、弯如月牙的疤上。
本来就痒痒的,被他这么一弄更痒了。阮梦欢躲避几次未果,只好由着他。
“就这么不注意,所以才会生病!”燕奉书用被子把阮梦欢裹的严严实实,其实他清楚都是因为他贪玩,所以才会害她生病。
屋子里其实并不冷,如今这么裹着,倒是更热了。阮梦欢生出些不满来,“非要如此吗?热得难受!”
抗议无效。
老天似乎爱开玩笑,受过燕奉书的特殊照顾之后,接下来的几天里,阮梦欢的病情非但没有痊愈,反而更加严重。
项倾煜派来的御医在燕王府排了长队,来时每个人都是踌躇满志,然而各个都束手无策的离去。
冬阳带着为数不多的几分暖意洒向人间,却度不过燕王府的高墙。
燕王府里人来人往,却似乎没有丁点的人气儿。护卫侍女皆是匆忙又小心的模样,生怕一个不留意惹恼了院子的主人,毕竟连日来,已有十多人被赶王府了。
“公子爷,不能再拖了!”容蘅站在珠帘后头,言语间,尽是焦急。
当真不能再拖了,得知御医束手无策之后,项倾煜连派了十几名宦官急召燕奉书入宫,偏偏燕奉书只守在阮梦欢的榻前,无论旁人说什么,一律都都听不见一般。
容蘅有些气不过,想要掀开那帘子进去,却想着也许此刻阮梦欢正直生死关头,他大喇喇的进去终归不好。兀自纠结了半晌,忽然听到外头传来一声“太子殿下驾到”!
大夏皇朝的天气是冷的,比外界更冷的是燕王府。项倾煜如今已然恢复了大夏皇朝的太子身份,衣着太子的正装,匆匆而来。他扫视一眼王府内外的御医,脸色变得阴沉,耐着性子道:“诸位在此耽搁许久,不如早早回家吧!休整一下,兴许能治好燕王妃的奇病。”
御医们听闻,哪里还敢逗留,像躲避瘟疫一般,逃离了燕王府。
项倾煜没让容蘅惊扰屋内的人,又低声询问了几句。隔着珠帘,他望着燕奉书的背影,一种陌生感袭上心头。他的弟弟何时成了这副模样?这不应该!太不应该了!
项倾煜短短数十载的人生,经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起伏与危机。庆幸的是他的身边有燕奉书,一路相携终于走到了今天。有那一瞬间,他无比厌恶榻上患了奇病的女子;有那么一瞬间,甚至希望此女能够从人间消失。
可怕的安静,席卷了室内室外,空气里流动着异于往常的气息。这股夹杂着危险的气息,终于唤醒了燕奉书,他容色憔悴,缓缓转身,踉踉跄跄的行至项倾煜的跟前,隔着几串珠帘,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口中喃喃,“我救不了她,我救不了她……我该怎么办……”
项倾煜一手撩开珠帘,迅速扶起了地上的人,脸上写满了担忧,沉思许久,道:“我以为,王妃的奇病与桃智脱不了关系!”
燕奉书眼中的光亮一下子暗了,“我已命人四处寻找,可是找遍了皇朝都没能找到那个人!”
闻言,项倾煜神色一转,恍然道:“或许还有一人可以帮到咱们!”
“你是说吕问凝?”燕奉书失望摇头,“她已经看过了,没有任何办法!”
“你别着急……”项倾煜拍了拍燕奉书的肩膀,“我给你带了一个人过来!”
来人是个小姑娘,娇娇俏俏的,模样可爱。
“姬公子在哪里?”来人正是容姝,由于之前被桃智控制的缘故,她的口齿不似往日伶俐,语速也慢了许多。
诊脉之后,容姝的眸子闪了闪,随即对燕奉书道:“我在燕国时听老人们说起过,这病,哦,或许该说是一种毒!此毒看似复杂,其实不难,只要回到其出生地,饮当地最近的水九十九日便可痊愈!”
“世间还有这种毒?”项倾煜纳闷道。
容姝笑了笑,“此毒名位‘归乡’!有一女子为了挽回变了心的恋人,是以炼制了此毒!”
燕奉书听罢再次失望,“梦梦从小被人遗弃,又怎么会知道自己的故乡是何处!更遑论其他!”
“她不知道,不代表旁人不知道!”容姝莞尔一笑,得意洋洋的说道,“不瞒你说,前端是日我专门调查过她的身世,花了许多功夫,终于找到了一些有用的东西。”
“事已至此,赶紧带她去!现在就启程!”燕奉书斩钉截铁的说着,随即就要过去收拾行囊。
“奉书!”
“公子爷!”
项倾煜与容蘅同时出声制止,他们拦住了燕奉书的去路,却拦不住燕奉书的那颗心。
“你们让开,倘若耽误了梦梦,咱们兄弟的情义到此为止!”
燕奉书六亲不认了,就为了她阮梦欢。
没有人注意到,病榻上的阮梦欢留下了一滴泪,须臾间滑入了鬓发,却又仿佛没有存在过一般。
项倾煜满脸的不可置信,上前揪住了燕奉书的衣领,恨恨道:“把你方才所说重复一遍!”
“让开!”燕奉书的双眼红红的,全然一副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架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