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云初来不及藏去眼中的泪,眼神中有瞬间的慌乱但又很快恢复平静。虽然玄帛此刻看起来也很平静,可是她却从他深沉的眼底读到了愤怒的痕迹。
“既便是强颜欢笑都可以,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你在我面前连假装都不屑为之?”
玄帛的语气自始至终都很平淡,语速也十分平缓,可弥漫在他眼底的那份隐忍的沉痛和悲伤却浓郁得令人窒息。
尹云初自然而然地想起前一次进宫时和他相对的那些个日日夜夜,他曾那么透彻地将那颗伤痕累累的心摆在她面前,让她知道他现在拥有的一切只不过是一种伤痛的换取。他真正拥的不是天下,只有这些无法愈合的伤口和对爱情及亲情的遗憾而已。
轻叹一声,她勾了勾唇想如他所说的那样强颜欢笑;可是她现在才发现,原来要完全扮演自己之外的另一个角色是这么难。
看着她如此勉强的这个笑容,玄帛这么惊觉自己做得有些过了火。可是她的迎合还是让他有些开心,尽管她仍然不是心甘情愿的,至少她会因为他难过而愿意安慰他,这就足够了。
他不期望会在一朝一夕得到她的爱,只要一天有一点点就好。
他相信,这样一天一天的累积下去,早晚有一天她的爱她的心会完全属于他一个人。他可以等,哪怕这个完美的结果会让他等到死,他也愿意等。
玄帛怜惜地捧起尹云初的脸庞,双手姆指轻轻抚去她脸上未干的泪痕,动情地慢慢俯下身去,缓缓靠近她那不点嫣然的娇唇。
尹云初再次缓缓偏过头想躲过他,却听他轻轻地说:“知道早朝的时候朕做什么了吗?”
她惊异地再次回头正视着他,心底有千万种猜测闪过。
“到底还是要用这样的方式啊,云初”玄帛心底悲哀地叹息了一声,说:“朕当众驳斥了右相,并让他回府休养半月。而这半个月内所有原属右相的事务都暂由左相代劳,半月后右相是否回朝,要视其身体及精神况状作定论。”
尹云初不能置信地盯着玄帛,他难道不知道这么做的后果吗?
朝廷原本就是为了防止一人独大
,想让两人彼此牵制才设下的左右两相。如今玄帛主动削去一人,使另一个独揽大权,这一定会使朝野政权有所偏颇,不利于朝延控权。更何况他重用的偏偏是苏赤哈那只心怀叵测的老狐狸,这无异于自掘坟墓!
“世代忠良,几朝元老的右相大人难道就只能换取皇上如此微薄的信任吗?”尹云初惨然一笑:“还是皇上觉得云初的魅力通天彻地,能改变如此忠良的世家与您为敌?”
玄帛眼睛微眯,坐在她对面认真地说:“朕如果天真得以为世代忠良之辈就会永远忠良,那朕国破家亡之日指日可待。这个世界上没有永远的忠良之臣,也没有一无用处的奸佞。朕只用对朕有利的人,无管忠臣与奸佞。”
尹云初语塞,有些无力地说:“皇上怎么知道自己手中握着的,不是一把催命的利刃?”
“了解一个人就必须要彼此无限的接近”玄帛身子微微前倾,拉近了些自己与她之间的距离,意有所指地说:“一个连靠近都无法无靠近的人,朕如何去信任?”
玄帛的这番话已在尹云初的意料之中,但她却拿不定玄帛对诸葛家的态度到底如何。玄帛看着她的眼神如此坚定和执著,她无法确定他是因为洞悉一切而如此坚定,还是只是因为对她的感情、因为非得到她不可的执念而坚定。
她会守住他的江山!
她来此的目的和责任就是为了要替他守住这片江山,所以她不能容许这其中有半点的闪失。
尹云初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强咽下所有的悲伤和心痛,然后缓缓睁开眼睛轻轻地说:“请皇上静心斋戒沐浴一个月,再给云初一个月。”
玄帛灿若星辰的眼眸闪烁着无比炫目的光华,他的面色沉静,手指却在轻微地颤抖着。巨大的喜悦像滔天的浪潮瞬间将他淹没——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哀哀追求、苦心算计,他终于等到了一天!
若不是怕她看出些许端倪,他真的很想抱着她大声欢呼。他向往着那样欢乐的画面,他也相信那一天早晚会到来,因为他已经看到幸福就在不远处正在对他招手。
良久,玄帛才强自按奈
住内心的喜悦故作淡定地说:“好,朕希望朕此次得到的不再是一句空话,一个月后,朕会正式为你举行册封大典。”
说完玄帛的眼睛下意识地对上萱宫的方向瞟了一眼,心中暗暗想到:“看来得尽早拔了那颗毒牙,否则云初将再度陷入危境。只是,现如今内忧外患的境况并不十分乐观,该如何是好呢?”
想着玄帛又貌似不经意地看了一眼尹云初,他知道,如果和她商议商议或许会有办法。可是现在她才刚松口,如果这时候找她商议这样的事情,她顺从他的决心必然会有所动摇,还是忍一忍自己一肩扛着吧。
现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对手行动不要太快;若不然这步步紧逼的局势真的会让他无法控制。
在离云绣宫不远的一座凉亭里,小克子双手端着拂尘静立在那里遥望着夜空中的漫天星辉。从净身做了太监的那天起他就知道,这尘世间的情缘都与他无关了;他所剩下的就只是活着,活到再也活不下去为止。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不愿意轻易的死去,谁不愿意活着呢?
远远地看到玄帛的身影,小克子掩下眼眸中那一抹落寞和茫然赶紧迎上去,默默地跟在玄帛身后。
玄帛静静地看了小克子一眼,心中似有所动。
御花园里很安静,夜风吹抚着荷花池里日益繁茂的花叶,带来一股若有若无的馨香。夏虫已经见活跃,藏在草丛中远远近近、高高低低地和呜着。天地间在此刻似乎变得无限安宁和美好起来,似乎这世间从不曾有纷争,也不曾有死亡。
站在这诺大的皇宫,他从小生长的地方,玄帛却有种不知何去的感觉。宣龙殿太过孤寂,上萱宫太过窒息,别的妃嫔宫内更觉冷漠乏味;而云绣宫他却是进不能留。
但是,看着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星,玄帛冷峻的唇边还是渐渐浮起了一抹笑容。
他的眼睛如星辰般闪烁,仿佛在和天上的星星相互辉映披此不可磨灭锋芒。
“小克子,你说,朕封云初为皇后怎么样?”他的缓缓开口,语气轻柔而诚恳,好像小克子不是他身边的奴才,而是他相交了多年的挚友一般。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