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2章

司徒锐慵懒一笑:

“你觉得一个男人非得娶一个女子的理由是什么?”

夏侯缪萦脱口而出:“爱?”

只是这个字说出来,连她自己都不由的觉得怀疑。

“但我不认为侯爷你喜欢容珞琬,喜欢到非娶她不可……”

定定的望住面前的男人,夏侯缪萦试图从他如精雕细刻般的俊颜上,瞧出点什么情绪来,但触目所及,惟见他一张薄唇,始终挂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仿若一切的事情,在他的眼中,都不过一场玩笑。

显然,司徒锐对她的这番话,产生了某种兴味,闲闲开口道:

“你又是从哪里得出这样的结论的?”

夏侯缪萦耸了耸肩,决定实话实说:

“我也不知道,也许只是直觉……”

司徒锐倒像是真的笑了,然后煞有介事的点点头:

“不错,你的直觉确实挺准的……”

夏侯缪萦没有料到他竟然会如此轻而易举的承认,一时之间,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心中疑问千丝万缕,最重要的一个是:

“为什么?既然你不喜欢容珞琬,为什么还要千里迢迢的来将她带回北昌国?这样做,侯爷难道不认为有些强人所难了吗?”

司徒锐却仿佛对她的质疑,完全没放在心上,一把嗓音,倒是越发的慵懒而性感,颇有些理直气壮的开口道:

“或许我只是觉得无聊而已……”

夏侯缪萦听得那“无聊”两个字,一口气几乎没上来。

“无聊?你刚刚说无聊?就因为无聊,所以你才巴巴的从北昌国赶过来,逼着一个女子嫁给你?”

夏侯缪萦几乎是不能置信的问出这些话的,好吧,她实在不能理解面前这个男人,奇葩的脑袋里到底在想些什么。

司徒锐淡淡瞥了一眼她的激动,那种漫不经心的神情,倒仿佛在怪她大惊小怪一般:

“你不知道,每日在王宫里处理那些大臣们递上来的所谓的折子,有多么无趣……”

说这话的男人,一脸委屈的模样,那一把埋怨的语气,活像是一个挑剔的小孩子非得被父母逼着吃胡萝卜一般。

夏侯缪萦眼睁睁的瞧着他一张天妒人恨的俊颜上,此时此刻毫无违和的表情,却只觉深深的惊悚。

这一定是她有生之年听到的最有“创意”的一个理由。

“既然这么无趣,你当初为何还要处心积虑的做这个北昌侯?”

话甫出口,夏侯缪萦便已然后悔不迭。主要是其时她脑中一片混乱,这是唯一在这一刹那冒出来的念头。

不由小心翼翼的去看对面男人的反应,却正触到司徒锐向她望过来的一道幽深视线,他就这样目光凉凉的瞧了她一眼。

夏侯缪萦只觉埋在胸膛里的一颗心,像是被陡然拨动的琴弦一般,毫无预兆的跳了起来。这种感觉,倒仿佛是她用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念头,误会了他似的。脑中忽而闪过之前从旁人口中听过的有关这北昌国的传闻,好吧,她不认为在“北昌侯”这个权位登基上,他全然是清白的……司徒锐却仿佛能够一眼洞穿她的想法,施悠悠的开口道:

“你跟其他人一样,认为司徒钦的死与我有关,是我从头到尾设计了这一切……”

他平平的语声,犹如说的是一件最寻常不过的事实,但嗓音下那压的极深的一缕失落,却仍旧真真切切的回荡在空气里,像无数漂浮的小珠子,渗进人的皮肤里。

夏侯缪萦更觉得自己像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一般。

“跟你没有任何的关系?”

几乎是小心翼翼的问出口的。夏侯缪萦觉得舌头打颤,不过短短几个字,倒好似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我只能说,这是一场超出我预料的意外……”

这一次,司徒锐敛尽了脸上的玩笑神情,竟露出几分仿佛若有所思的凝重来。

夏侯缪萦心中不由一动。意外吗?虞城百年一遇的大旱,两国百姓的水源之争,战争的打响,御驾亲征的北昌侯司徒钦与他的王后容珞琬;被困之时的援兵未到;赫连煊的有心无力;以致喻锦程一箭将他俩逼落悬崖……然后呢?痛失心爱女子的赫连煊,为了报复,不惜挑起另一场战争,迫着她夏侯缪萦嫁给他;而原先的十三公主为着恋人的殉情之举,将她这个二十一世纪的游魂阴差阳错的扯了进来……所以,是这一场场的意外,才有了今日的一切吗?

如果真的是这样,夏侯缪萦只能感叹命运的奇妙了。

只是,就算不是,又能怎样?就算是一环扣一环的阴谋,她又能怎样?已发生的事实,终究是无法改变的。

夏侯缪萦突然不知道什么究竟是真,什么是假。或者,真相若何,从来都不重要。一切说到底,都只关乎每个人的心。

“怎样都好……”

夏侯缪萦突然开口道,说不出来的无力的挫败感,“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比起那些丑陋的事实,她宁肯选择没出息的逃避。

司徒锐静静的望住她。面前的女子,一张莹润白皙的脸容,如玉净透,即便是在溶溶日光之下,依旧纯粹的毫无瑕疵,此刻,那一双澄澈的明眸,如罩了薄薄一层水汽般,流光缓缓倾泻,似带些迷惘、又带些无措,犹如一只不小心闯进了迷雾当中的小兽,彷徨着找不到方向。

“很多事情,不知道也没有什么损失……”

司徒锐突然开口道。

夏侯缪萦蓦地抬眸望向他,目光所及,却见男人慧黠的朝着她眨了眨眼睛,就像是那日在王宫里做过的一样……好笑……夏侯缪萦不由真的笑出了声:

“这个……真不适合你……”

一边笑着,一边打击着面前男人,夏侯缪萦突然发现,如此一来,倒是一扫她因着刚才的话题,而郁郁的心情。

显然,或多或少,要多谢这个男人。

司徒锐望着她明媚的笑意,凉薄唇瓣,亦不由的扯开抹细小的弧度,口中却煞有介事的出声道:

“是吗?那本侯要好好修炼一下了……虽然就算不这样眼睛眨呀眨的,还是有一群如花似玉的少女,挤破了脑袋,想要嫁给本侯……”

瞧着他一副烦恼的欠扁模样,夏侯缪萦十分想没出息的大笑三声。刚打算毒舌的吐槽他几句,脑海当中,却蓦地闪过另一个念头,一件几乎被她遗忘了的事情……只是想到它,夏侯缪萦却是如何也笑不出来了。先前几乎消散的一腔压抑之感,此刻重又慢慢的积聚开来,狠狠坠在她的心头。

“司徒锐,你既然有这么多的女子钟爱,何必非要娶一个心有所属的容珞琬呢?”

夏侯缪萦轻声开口道。她原本已玩笑的姿态说出这句话来,可是在吐尽“心有所属”四个字之时,口腔里终究不可避免的漫过阵阵的苦涩。

司徒锐敛了笑意。一双盈盈湖水般的琥珀色眸子,定定落在她身上,倒似要穿透她的瞳仁,望进她的灵魂深处一般。

夏侯缪萦被他瞧得心里发虚,刚想说些什么补救一下,男人却已仿佛没心没肺的开了口:

“或者是因为越得不到,越想要?”

夏侯缪萦听着他这明显敷衍的口气,便知他是故意的,心中倒不知是该好笑,还是该无奈。

“但你并不喜欢她,即便勉强让容珞琬嫁给了你,也不过是徒增一对怨偶罢了,又有什么意思?”

本来是试图向他讲道理的一番话,真的说出口,夏侯缪萦自己却是不由的心中一涩。

司徒锐瞥了她一眼。

“我倒是觉得,光看煊王爷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再一次被人抢走,他却无能为力的表情,也是十分有趣的……”

他说的如此轻巧,落在夏侯缪萦的耳朵里,却直如一根尖细的针一般,直戳她的心底而去。

司徒锐望着她一张晶莹剔透的小脸,在这一刹那,渐褪去血色,漫开一片苍白,不知为何,只觉一股灼灼的怒气,油然而生,从未有过的情绪。

“怎么,心疼你的煊王爷了?”

冷笑出声,司徒锐目光锐如利箭,定定的射在对面的女子身上。

夏侯缪萦却是一颗心,重重的一跳,那种感觉,就像是她一直隐藏的极深的秘密,陡然之间被人毫不留情的掀开了一般,赤、裸裸的暴露在日光之下,再无所遁形。

而在此之前,这些秘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这才是叫人最恐慌的。

她心疼赫连煊吗?心疼到不愿眼睁睁的看着他失去另一个女子?

夏侯缪萦不知道,亦不敢知道。

司徒锐一动不动的凝视住她,将她脸上最细微的表情,一一尽收眼底,心中那股莫名的不舒服之感,也越来越漫延的更深。

“其实,若本侯真的娶了容珞琬的话,十三公主应该多谢本侯才是……少了她的存在,说不定,赫连煊会将心思多多少少的放在你身上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