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
中军营帐中,龙涯接过鸽子送来的密信,只看了两行,一双眼就瞪圆了一圈,双手颤抖着几乎把信笺扯成碎片。
负责养信鸽的信使还从没见过他如此失态,慌忙问:“将军,出了什么事?是不是王都、陛下那边……”话还没说完,龙涯就竖起手掌,示意他闭嘴,然后用力捏了捏鼻梁,命令道:“传我的命令,立刻加派人手把小郡王严加看守起来,不得外出,除了我,任何人也不许进入房门半步。”
信使一愣,似乎不太相信自己听到的:“可是公主那边……”
“我的话就是命令,保护好小郡王!”龙涯近乎咆哮地吼道,“他要是少了一根汗毛,我们全都是死路一条!”
信使被他吓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忙屁滚尿流地跑了。
龙涯原地吐纳几次,将密信揉成了一团,大步冲出了营帐,对守门的亲兵命令道:“去给我把严将军找来。”
亲兵忙遵命跑去找人,龙涯又返回营帐中,坐下将密信重新看了一遍。
“将军,您找我?”严将军很快赶了过来,刚钻进营帐,就被迎面摔过来一只茶杯,锵的一声碎在脚跟前,不由呆了,“将军?”
龙涯面色阴沉得可怕:“是你让夏国那位兵马大元帅通关的?”
严将军脸色大变,就要后退,龙涯猛地一拍将军案,大喝道:“蠢材!废物!陛下封你高官厚禄,祥国的百姓耕田织布养着你,不是让你通敌叛国来的!严守山!”
“将、将军!属下冤枉啊!”严将军扑通一声跪下,高声喊冤。
龙涯怒极反笑:“冤枉?”随即将手中的密信狠狠摔到他脸上,“不见棺材不掉泪,我真是信错了你这被女人牵着鼻子走的没用东西!”
严将军哆嗦着手将皱巴巴的密信展开来看。
“龙涯,别来无恙,王都有变,华国余孽潜入碧落宫预谋刺杀玉寰舒,我已同他们约定,事成之后为云家正名,你只需协助夏国人将玉沉水留在白泥关,夏国帝君对她很感兴趣,我答应了将玉沉水交给他处置,你不用感到心疼,因为她根本不稀罕。过几日夏国将有人经白泥关入万青山,我已交代严守山放行,上次你代我受过,我很感激,这回布置周密,万无一失,等一切都结束后,我们就可以卸下一身仇恨,安心地做一对神仙眷侣,从此不问世事,白头偕老。云解忧亲笔。”
严将军的脸瞬间煞白如纸,喊叫起来:“不!不可能!这……她明明说过她是爱我的!她……龙涯!枉我追随你数载,你竟然敢打我的女人的主意!”说着便抽出佩剑,要冲上来和他拼命。
龙涯面无表情地退半步避开他的冲势,起手夺剑,继而一个过肩摔,干净利落地将他踩趴在地。
“不是我打你女人的主意,而是她从一开始就在利用你,利用我,利用还有不知道多少为当年的事心怀愧疚的男人,”龙涯的脚踏在他后腰上,冷漠地道,“是你被美色蒙蔽了双眼,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和人民,事到如今,眼里还只有争风吃醋,简直不知廉耻。”
严将军趴在地上痛哭流涕:“她是爱我的,她说过她是爱我的!她说过要和我一辈子在一起,她爱的是我!”
龙涯收回了自己的脚,回身取下挂在柱子上的将军剑,铮然一声寒锋出鞘。
严将军笨拙地爬起来,面色惊恐地看着他:“你要干什么?”
龙涯检视一遍剑锋,冷声道:“祥国绝不容许卖国贼忍辱偷生,我今日就代陛下处决了你。”
剑身银光闪闪,倒映出严将军濒死崩溃的脸,只听“嚓”的一声,赤红的血飞溅出数尺远,匆忙进来报信的亲兵被浇了满头。
“何事匆忙?”龙涯漠然收剑入鞘。
那亲兵差点被严将军惨死的模样吓破了胆,半天才大着舌头禀报:“将、将军!大事不……不好了!公主在酒楼被被被被人劫走了!”
龙涯顿时大惊失色,冲上前来揪着他衣襟将人提起:“被什么人劫走的?我安排了人埋伏在酒楼附近,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亲兵结结巴巴又说:“是、是是是严将军将人都调离了,说……说是将军的意思,将、将军……”
龙涯手一松,那亲兵又摔回一滩血水里,手忙脚乱地逃了出去。
严将军已经死透了,龙涯却像发了疯一般提着剑用力反复扎下去,直将尸体刺得千疮百孔血肉模糊,仍不解气,自己也染了满头满脸的血,样子煞是恐怖。
“云解忧,”他狠狠将手中的剑插入地面,踉跄着站立不稳,“你欺人太甚了。”
而此刻的云解忧正坐在望梅园的亭子里,神情自若地玩着一缕发梢,眼神甚至带着几分妩媚地、看着面前丰神俊朗的黑衣男子。
她说:“玉寰舒我要亲手杀。”
黑衣男子哼哼一笑,道:“报仇的途径并不只有杀人一途,手上沾了血,将来就还会有人来找你报仇,冤冤相报何时了。”
云解忧嘴角上翘,媚眼如丝,若有所指地道:“哦,是吗?报仇的方式固然多种多样,可我就爱手刃仇家,公子也是为报仇而来,又怎会不懂我的心情,有些人与你不共戴天,你就恨不得活剥其皮,生啖其肉。”
黑衣男子又是一笑,不敢苟同:“我与姑娘不是同路人。”
云解忧脸色微变:“你想反悔?当初是谁让我为他打掩护混入碧落宫,这么久以来都成功躲过了内宫侍卫的眼?现在利用完了,就说和我不是同路人?”
黑衣男子看她一眼,笑了笑,目光转向院中开败的梅花:“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来寻仇,原本就没打算要玉寰舒的命,姑娘若是要杀她,尽管杀就是了,只要你做得到,我是不会干涉的。”
云解忧这才矜持地点点头,把心放回了肚子里,而后目光慢慢顺着男子俊逸的脸庞看向他的肩颈,臂膀……
“姑娘天生丽质,也确实很懂得拿捏男人的心,”黑衣男子冷不丁地开口,直接点破了她的用心,“只可惜我心有所属,不能领情。”
“是吗?”云解忧轻笑,“不知公子心中惦记着怎样的绝代佳人?她若知道公子千里迢迢来祥国寻仇,不知是担心呢,还是嫉妒呢?”
黑衣男子暧昧地眨眨眼:“你见过的。”
云解忧蹙眉:“我见过?”
黑衣男子笑得一脸深邃,慢慢地点着头:“你见过,不但见过,还很熟悉,”说着起身准备离开,却像是又记起了什么,转过头来道,“善意地提醒一句,不是所有男人都用下半身思考问题,情也好,爱也好,都带个心字,心意才是最重要的,你这么做或许可以迷惑一部分男人的眼,但对于那些用了真心动了真情的人,却无异于小丑跳梁,只会贻笑大方。”
云解忧沉下脸来,语气不悦道:“公子不领情也就罢了,何必出口伤人。”
“这是一个过来人对迷途少女的规劝,你听得进去就听,听不进去,”黑衣男子摊手一笑,“也不妨碍我们的合作。”
说完,男子头也不回地扬长而去,留云解忧在原地咬牙切齿,恨恨地跺了几下脚。
什么跳梁小丑,什么贻笑大方,她根本不在乎这些虚名,从十年前家中惨遭灭门之日起,她的心里就只剩下了报仇二字,所有和当年的惨剧有关的都是罪人,都是不可饶恕的,这些人活在愧疚与恐惧之中,只要她伪装出不计前嫌、情深意重的样子来,就能轻易虏获他们的心。
因为那些人从挥刀砍向云家老小的时候起,就已经不能算一个人了,只是一群对她言听计从的傀儡而已。
……只有他不一样,只有他,和别人不一样。
从她第一次看到他抱着哇哇大哭的玉沉水温柔哄劝的时候起,心里就认定了一个念头。
这个男人的心里藏着比天更广、比海更深的柔情,她要那个温暖的怀抱,要他宠溺的微笑和温柔的话语,总有一天,让他倾其所有来怜爱的人,一定会是自己!
“他是我的。”云解忧盯着虚无的远方,口中吐出怨毒的低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