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梵仍旧带着鬼面,比对着钥匙串上的号码就要替他们打开牢门。
沉水连忙阻止:“别开!现在出去就是死。”
解梵却仍是将锁解了,道:“我只听主上的吩咐,主上叫我救你们出去,跟我走便是,不会让你们死了。”
沉水怒道:“我信你才怪!在渭城时候你说去请我爹,一去就没回音了,我才不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说着一盘腿坐端正了,一副你打死我也不走的架势。
解梵被她逗笑了,也不强迫她,站在牢门外道:“那少主意欲何为?”
“少主?”贺再起惊讶地瞅着他们,“你是陛下派来的人?”一想又觉得不对,如果是玉寰舒派来的人,怎么会叫沉水少主,该叫公主或者储君才对。
解梵并不搭理他,倒是沉水说:“是我爹叫他来的,还叫我少主呢,从来不听我的话,命令起我倒是理直气壮的。”
贺再起父母都是朝中要员,虽说沉水的生父是谁玉寰舒从没对人提起,但有眼色的人都差不多猜到了,于是他稍想了想便明白了:“你就是解梵。”
“不错,”解梵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点了头,“少主要怎样才肯跟我走,主上喜获麟儿,不可能抽出身来见你,我想少主也不是个骄横任性的人才是。”
沉水一下睁大了眼:“我娘已经生了?呃……”忽然想起贺再起还不知道这件事,不觉尴尬,忙摆摆手示意这事儿稍后再说,“不是我不想出去,现在没有比内宫大牢更安全的地方了,商虚闻在明,倒是不怕他耍花样,君无过却是不知去向,万一他跳出来捅我刀子,就算是你也防不住。”
解梵跟在迟东照身边近三十年,如何会听不出她话中的意味:“少主想让我替你去杀了他?我与他无冤无仇,主上也无命令……”
沉水嘿嘿奸笑起来,和她一栅栏之隔的贺再起猛地打了个冷颤。
“无冤无仇?怕不是这样吧,”沉水托着腮笑道,“你知道他曾经为了扳倒情敌,先后暗算过先生和点幽么?先生那次我就不说了,点幽怎么着也是我爹的亲外甥,差点就被他借刀杀人害死了,这都算了,他还收买了仵作,让人家作假口供,指认凶手用的是攒丝针、七步倒。”
解梵隐在面具后的眉一皱:“攒丝针?”
沉水笑嘻嘻地道:“如何,人家把脏水都泼到解家头上了,你这个家主不做点什么?”
解梵哼哼哼地笑起来,点了点头,又将牢门锁上:“主上将玉寰舒带走时君无过就在近旁,主上与他的合作结束,之后便没有再过问他的去向。”
“我猜他应该是去向自己主子报告去了,瑞国皇子若知道华国夏国先后动手了,一定也按捺不住,要过来分一杯羹。”沉水道。
“他没那个机会,”解梵将二人的牢门重新锁好,转身就走,“少主且在此稍等,我取了君无过项上人头会再回来接你。”
解梵走后,牢中又只剩下沉水和贺再起。
贺再起这时才敢小心地问:“陛下……同、同那人和好了?自愿跟他走的?那……”
沉水心不在焉地靠着栅栏玩头发:“谁知道他们的,两个人的恩怨情仇非要卷得两个国家的人都不得安宁,做他们的女儿真是我上辈子欠下的孽债。”
贺再起忍俊不禁:“别人都说儿女是父母前世的孽债,公主这说辞真新鲜。”
沉水心里还惦记着要给贺芮递信号的事,无心和他说说笑笑,便将自己的安排对贺再起也说了一遍,想听听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弥补现状。
贺再起听完她的话,低头思索了一阵,疑道:“若按公主所言,我娘接到密报说陛下与储君一失踪一重伤,那报信的人是谁?手中还有公主的信物玉印,证明既是深得公主信赖的人,也是能有足够说话分量号令我娘的人……”
“啊!!”经他这么一提醒,沉水终于发现自己犯了怎样的错误,商虚闻一定是和他想到了同一件事,所以匆匆出宫一趟回来,仍然没有叫天逍采取新行动,“止霜!止霜有危险!”若真是自己所想的这样,商虚闻出宫去那一转必定是去贺府抓玉止霜了。
贺芮与贺再起母子俩都不在家,崔尚儒又重病,怎可能拦得住商虚闻疯狂的扫荡?沉水后悔得想撞墙,拼命去摇牢门,又是跺脚又是大喊,希望能把被迷昏的狱卒吵醒:“放我出去!解梵,回来!放我出去!那边那两头死猪,快醒醒,放我出去!”
但解家的迷药哪里是这么一时半会儿能解掉的,沉水喊得绝望了那两个狱卒也没有醒来的迹象。
与此同时,被追了一天的两名少年终于甩脱了夏国的杀手,躲进了天水坊的鬼宅——云家故居里,争得了片刻的喘息之机。
玉止霜养尊处优多年,哪里跑过那么长时间,躲进房中后只觉得腿要断了嗓子要裂了,一屁股坐下去以后再也不想挪半寸。
双全却还警惕着,将门窗关好,又拖过一只柜子挡在二人身前,空柜子不重,就是拖动的声音太大,听得玉止霜心惊肉跳,忍不住压低嗓音骂道:“安静点!你想让他们立刻就追过来吗?”
双全不理他,把他挤到柜子和两面墙之间藏好,自己才在靠外面的地方蹲下来,打起十二分精神留意着周围。
玉止霜看他双腿发抖,想也是累得要断了,便奇怪地问:“你不累吗,坐下歇歇吧,他们要追来早该来了。”
“不能坐,”双全擦擦满头的汗,然后用袖子给自己扇风,“刚被打了一顿,戒尺你知道吗?这么宽,啪啪啪打了十几下,肿起来了,坐不下去。”
玉止霜一哽,心里忽然涌起十分复杂的情绪,见他背对着自己,便去扯他的裤腰带。
双全被他扯得差点一屁股坐下去:“喂,你干啥!”
“给我看看。”
“看什么啊,有什么好看的,别扯,磨得痛,喂,让你别扯!”
玉止霜抿了抿唇,摸出之前嘴角受伤时候解梵给的伤药瓶子晃了晃:“裤子脱了,我给你涂点药,解梵说这是华国特制的伤药,我的嘴都涂得,你的屁股应该也能用。”
双全这才将信将疑地把腰带解了,跪在地上让他看:“那你动作快点,别一会儿追兵追来了我光着屁股跑不掉。”
玉止霜“嗯”了声,点点头,去脱他的裤子,就着夜晚约等于无的光线,勉强看到双全腰【纵横】臀间层层叠叠、全是红色的印子,有些地方打得重次数又多,已经破了皮,和布料黏在一起,一撕扯,双全就痛得嘶嘶抽凉气。
伤成这样还跑来救自己,玉止霜忽然觉得心里堵得慌,他长这么大,除了沉水,原本是再也没有谁能让他产生难过、惭愧甚至心疼的情绪了,可这时看着那肿得光亮的屁股,忽然就觉得想哭了,好像那一道道地是抽在自己心里一样。
他咬着牙,两指蘸了药膏,轻轻涂在双全的伤上。
双全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不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只觉得气氛好像突然有点压抑,便故作轻松地开玩笑道:“你的手指头怎么跟个姑娘似的细皮嫩肉。”
玉止霜立刻没好气地骂道:“你才跟个姑娘似的!”手上稍用力,双全疼得连忙求饶。
上好了药,双全又小心翼翼地把裤子穿上,玉止霜想了想,说:“你等等,我们俩换换。”
双全一头雾水:“换什么?”
“裤子,麻料太粗,伤口不容易好,”玉止霜说着动手脱起自己的裤子,“我和你换,我穿的是丝绸的,比较不会痛。”
双全摸摸脑袋推辞道:“不用了,你是郡王,怎么能穿我的脏裤子,上面还沾着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