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沉水狠毒的警告或者说威胁,天逍笑了笑没去理会,一把将明明怕得发抖,还坚持要保持男子汉气概的玉止霜拖到一旁,一条胳膊箍住不让他跑,另一手拢着嘴,凑到他耳边小声叽咕起来。
沉水叉着腰,鼓着眼睛看他们,玉止霜开始不想听他说话,一个劲儿地挣扎,但天逍的力气比他大了不知多少倍,愣没让他脱开身去,也不知对他说了些什么,一向执拗听不进人话的祥国小郡王竟然安静下来,一边听他说,一边不时用眼角偷瞟沉水。
不一会儿天逍松了手,笑眯眯地问:“明白了?”
玉止霜有点不太情愿,但还是乖乖点头:“明白了。”
“……等等,我不明白啊,你们说了什么?”沉水警觉地盯着天逍,她可没忘记这家伙也还不能纳入可信赖的名单,万一他这是故意找机会撺掇止霜干坏事呢?
一大一小都不理会她,还伸出手拉了勾,看得沉水火冒三丈。
被说服的玉止霜磨磨蹭蹭走到她跟前,瘪着嘴说:“姐姐,我想清楚了,我这就回去,你不用送我了,自己小心……”然后垂头丧气地出了门。
“喂,止霜!”沉水大惑不解,刚要追出去,就被天逍一把捞回来:“你让他去吧,那么大的人了,还会跑丢了不成?没事的。”
沉水气不打一处来,用力推开他:“你还要胡闹到什么时候,马上收拾东西走!”
天逍露出一脸可怜相:“不是吧,又要把我赶去哪儿?你自己说的爱住哪儿住哪儿,又说只要问了丫鬟们和玉止霜都同意就让我住这儿,不能这么翻脸不认帐吧,身为公主,你……”冷不防一巴掌按到脸上,硬是将他推远开去。
“我不给点幽腾地方行了吧,我让你继续住在哪儿行了吧?你爱住多久住多久,一辈子住在那儿我也不撵你,行了吗?”
沉水将巴巴地凑向自己的天逍搡到一边,脑袋里已是一团乱麻,拧不过他,只怪自己没事儿找抽非要把画苑腾出来给寻点幽,结果搞得自己乌烟瘴气。
天逍被她推了一巴掌,倒是收敛了许多,也不敢再凑过去,捡起自己的东西朝外走,嘴里嘀嘀咕咕:“那我就先回去了,至于住哪儿,这个……再说吧,先等那人醒了,好了,我再问问他的意思,如果他喜欢那儿不想搬那就我搬,反正你从来也不会找我,住哪儿都一样。”
就要下楼去,沉水忽地又在房里喊:“回来!”
天逍心花怒放地窜回去:“还是想让我住这儿?”
“……有正经事要问你,”沉水没好气地横他一眼,“你刚才到底跟止霜说了什么?我每次和他说话说不,到三句就要被他打被他骂,你说了什么,能让他这么服帖?”
天逍眼珠子转了转,斩钉截铁地回答:“这是男人之间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
沉水差点没忍住嗤出一声来,笑吟吟地朝他走过去,伸手在他脸上拍了拍,一副要投怀送抱的姿势,问:“哟,是吗?真的不说?”
天逍舔了舔嘴唇,有点动摇。
沉水笑得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手指在他嘴唇上点了点,感觉到吹拂在指尖上的气息骤然热起来,然后果断地……将手指戳进他鼻孔里,翻书似的变了脸,叱道:“你说不说!”
天逍全没防到她这一手,后脑勺“咣啷”一声撞在门框上,疼得龇牙咧嘴,鼻孔里两根手指气势汹汹,没多大力气却已经把他逼得进退维谷,慌忙举手投降:“说说,我说!”
“快说!”
好容易解脱了,天逍看着正得意地用帕子擦手的沉水,惊魂未定地揉着鼻子道:“我对他说与其冒着被杀头的危险,成天和你、和寰舒陛下过不去,不如先伏低做小,等长大以后勾搭个名门千金,生下女儿,再来同你争这天下。”
沉水正擦着手,一听这话就愣了,呆呆地看了他半晌,才不得不叹服地边摇头便道:“你……我真是服了你了,这空手套白狼,当真不要你去生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吧?”
天逍陪着笑脸道:“那是那是。我看得出你这弟弟其实并不讨厌你,也怕你受伤害,他由始至终都很清醒,他的仇人只有寰舒陛下,所以与其在这儿给你脸色看,不如放长线钓大鱼——因为就算是把寰舒陛下和龙涯将军都杀了,只要你活着,他也做不了祥国的帝君,这一点他很清楚。”
沉水缄默不语,天逍又拉过她的手,好声好气地说:“如此一来,你便无须再有负担,若活不过三年之劫,自有玉止霜的孩子去掌权,万不会断了王室血脉;若活得过,你也大可以做个顺水人情,将帝位拱手相让,自己和心上人离开王都,去过点喜欢的日子。”
“可你就没想过,止霜比我还要小?”沉水看着他,半是感动半是无奈地问。
“这只是为了让你不要为难自己的下下之策,”天逍笑眯眯地俯下头,在她额际浅浅地吻了下,“我回去了,你一晚上没睡,快去休息吧。”
沉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能默默点头,天逍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她的手,转身下楼。
看着天逍上栈桥走了,含月和含霁才蹑手蹑脚上楼来,惴惴不安地问:“公主,不苦大师不会真住在这儿吧?”
“当然不会,”沉水无语地看着她们俩,“怎的,你们两个巴不得他住过来?”
俩丫鬟赶忙红着脸又摇头又摆手:“没有没有!只是……”
沉水看着她们又羞又窘的样子,料想也是被昨晚那一幕唬到了,这些年纪恰逢情窦初开的小姑娘平日在宫里忙得脚不沾地,摊上伺候公主,连个瞧得对眼的相好也不敢找,乍一眼看到个半裸的年轻男子,能不脸红心跳么。
可恶的死和尚,成天没事调戏自己,还勾引自己楼里的丫鬟,真该找人阉了他!
“只是什么?”沉水想想就来气,凶巴巴地问。
俩丫鬟对视一眼,含月小心地回答:“不苦大师过来的时候给含光姐姐说,说是因为昨晚那个囚犯原本地位高贵,却落得个背井离乡沦为质子的下场,担心华国人会前来报仇,暗害公主,所以才要住到楼里来,保护公主……”
沉水喉头一哽,心里突然十分不是滋味。
天逍确实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占自己便宜,但同时也事事为自己着想,时时为自己担心,甚至为了自己开心,还谋划着利用止霜来解除自己肩上王位的枷锁,好成全自己对师父的那点念想。
这样一个人,看起来心里装的都是自己,为什么就是没办法相信他是好意呢?
“公主?公主一宿没睡一定累坏了,奴婢扶公主上楼去休息吧!”含月见她发怔,便壮着胆子上前来搀扶。
沉水摇摇头,拨开她的手:“不必了,准备镜奁给我梳妆,我要出去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