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片参片,快给他含着!”
“赵大人,您要的东西,大家别围这么紧,红绣红娟留下,其余人都出去!”
“怎么会这样,赵大人,刀有没有伤到心脉?会不会很危险?”
“回陛下,刀离心脏太近,臣实在拿不准有没有伤到心脉,不过臣一定会尽力保住君公子的性命。”
棋居内堂里乱作一团,丫鬟哭,御医忙,云解忧将玉寰舒拦在院外,好让她避开血气,沉水坐在床头,紧紧地抱着奄奄一息的君无过,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一样扑簌扑簌地往下落,六神无主地喃喃道:“没事的没事的,赵大人医术高明,你不会有事的。”
怀中的君无过胸前插着一柄匕首,深深没入体内,鲜血染红了惯穿的白衣,他口中被塞了上好的参片,吊起仅剩的气息艰难地道:“不要……哭,死在你……怀里……我……”话来不及说完,头便是一歪。
“君哥哥!”
噩梦骤醒,沉水猛然坐起身,发现自己正躺在素竹小楼的软榻上,天逍守在榻边,一见她醒来便连忙将貂裘披在她肩上:“沉水!别怕,你只是做梦了而已。”
……只是梦吗?
沉水剧烈地喘了几声,含风端来一杯凉水,天逍喂她喝了两口,见她心神平定下来,才温声安慰:“做噩梦了?这也难怪,不过别怕,都已经过去了,醒了就没事了。”沉水被他揽着的肩猛地一抽,惊惧地抬起头来:“我只是做了噩梦?全都只是梦?我梦见君哥哥替我挡了一刀,然后他死了,真的只是做梦吗?”
……何为梦,何为真实?
天逍犹豫了下,还是如实相告:“他替你挡刀是真的,不过拔刀的时候你吓晕了过去,我就把你送回来休息了。”
也就是说君无过真的被一刀刺进了胸口?沉水手里的水杯一个端不稳,锵地摔碎在地上,人也奋不顾身地掀了被子要下地:“他人怎么样了?我要过去看看!”
“小心脚下!”天逍敏捷地一把捉住她的脚踝,这才避免了踩在碎片上的悲剧发生。
含风一脸担忧地劝阻道:“公主你才刚醒来,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棋居那边有赵大人和云姑娘守着,不会有事的。”
……还守着,就应该是没有死了?
沉水的心总算是从嗓子眼滑了下去,但紧接着又紧张起来:“他醒了吗?赵大人怎么说,伤得重不重?我要过去看看。”
“哎呀公主,你……”“别说了,她听不进去的,”天逍拦断含风的话,捡起榻边的鞋替沉水穿上,“不亲眼去看看,公主也不能安心休息的,去叫含光上来伺候更衣。”
鞋穿好了,沉水想起身,却发现腿抖得厉害,手臂也使不上劲儿,好像整个人都软了一般,天逍看出她既想去确认平安,又怕赶过去得到噩耗,便将她抱着,手在她背上轻轻抚过:“别怕,赵大人说匕首离心脏差了几分,拔的时候挺住了,过后就会没事的。”
“嗯……”沉水无力地靠在他怀里,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收拾好后,天逍和含光陪着沉水再到棋居,白天的混乱总算是归于宁静,丫鬟内侍或跪着求神拜佛,或走来走去握着手祈祷,看到她进来,慌忙要跪,但被沉水阻止了:“不用行礼了,我进去看看。”
内堂里亮着灯光,沉水走进里间,见只有云解忧领着两个御医馆的仆役在看守,想必是赵大人年纪大,又折腾了一场,已经回去了,就走上去问:“怎么样,解忧,君哥哥他……”
云解忧闻声放下手中的书卷,迎过来:“你不用担心,挨过了拔刀的那一下,应该就不会有危险了,宫里上好的药材多的是,赵大人已经为他开了方子,接下来慢慢调理,过一段时日就会没事的。”
有了她的保证,沉水才总算是彻底放心,转而对房里所有人说:“我想一个人陪他待一会儿,你们都出去吧。”
含光自是答应着退出门,云解忧交代了几句注意事项后也领着仆役出了内堂,只剩天逍站在外间,似乎不愿意走,沉水吸着鼻子,小声催道:“你也回去休息吧,我今晚要留在这里。”
“你担心他,我也担心你,又怎能睡得着,”天逍在外间的椅子上落座,顺手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刺客既然白天敢来,夜里更加不会忌惮,外面虽有侍卫守着,难保不出意外,有我在这儿坐着,你可以安心在里面陪他。”
沉水默默点头,转身回到里间,天逍也不再说话,一手晃着杯中的清水,回想着白天所发生的事。
早晨沉水照例过来背完了书,他又监督双全练了一个时辰的功夫,就照之前计划好的,让双全带自己去见他们村里那个虎叔。双全家所在的村子离王都不远,师徒二人步行出城门顺着田埂走了不一会儿就到了,双全指着一棵光秃秃的梧桐树,说树下那房子就是虎叔的家,然后领着他过去。
腊月的最后几天,家家户户都在忙着筹备过年,虎叔正巧不在家,倒是他媳妇儿很热情地招呼了天逍进去坐,天逍不着痕迹地试探了她几句,发现她懵懵懂懂,不像是藏着秘密的人,心里正想该不会是自己和沉水都多心了吧,双全口中的虎叔回来了。
只一照面的工夫,天逍看清那是一个三十多四十岁的男人,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粗衣,满脸络腮胡子,进门时还正剔着牙,咋咋呼呼地吆喝着问开饭了没有,怎么看都是个不修边幅的庄稼汉。但当这男子注意到屋里有人,和天逍一对上眼,立刻脸色大变,二话没说掉头就跑。
做贼心虚?天逍立即追了出去,虎叔跑得飞快,一看就是练家子,绝非一般的庄稼汉,天逍虽还猜不出他的身份,但直觉已经敲响警钟,此人必不是善茬。
虎叔在前面跑,天逍在后面追,二人一前一后掠过宫墙,在侍卫们哇啦哇啦的喊叫声中直逼内宫。到此时,天逍更加肯定这虎叔是瑞国的探子,曾经在宫里见过自己,所以推门一看自己坐在他家,以为行迹败露了,才会吓得落荒而逃。不过令他费解的是,行迹败露了逃跑也罢了,为何朝着王宫里来,这不是自投罗网吗?
然而虎叔的目的很快就清楚了,在他们之间的距离越缩越短,天逍几乎就快抓到他时,沉水从一扇拱门里走出来,看样子是准备去司军监。虎叔凌空翻了个筋斗,从怀里摸出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朝沉水刺去,天逍无论如何阻拦不住,只能奋力大喊:“沉水快躲开!”
沉水乍一听这声吼给吓了一激灵,动作一迟缓,虎叔举着匕首已经冲到了眼前。
那瞬间天逍几乎忘了自己还未着地,全身都僵硬了,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迟疑上哪怕须臾,都会致命!
但就在这时,一道白色的身影抢入那二人之间,噗的一声,匕首齐根没入胸口,却不是沉水的,而是那突然出现的白衣人。虎叔一击未得手,似乎吓呆了,只一分神,随后扑至的天逍一脚踹向他后心,直接将人踹得远远飞出去,狠狠一头撞在了假山的棱角上,拖着一条血迹气绝了。
“君哥哥!君哥哥你怎么样?”沉水简直被吓破了胆,发疯一般喊叫起来,“来人,传御医,快传御医!来人啊!”替她挡了匕首的君无过站立不住,向后倒在沉水怀里,将她也压得摔倒在地,天逍迅速点血封住他身上几处要穴,防止失血过多,随后侍卫赶过来将人抬回了棋居,御医赵大人和云解忧也带着各种伤药绷带飞奔着赶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