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娘,这也太过分了吧,您看看,屋子里什么都没有,难道郑氏还想故技重施?”
赵嬷嬷率先走进院子,将夕园的几个房间仔细的看了遍,待她气冲冲的走出来时,发现苏叶已经离开了,满是枯枝落叶的小院里,只剩下她们主仆三人,胸中那团怒火顿时喷涌了出来。
“嬷嬷,您说什么呢,母亲刚才看我的眼神好慈祥,一点都不像您说的那样嘛。再说了,这里挺好的呀,比咱们在京城的时候好许多呢。至少还有个落脚的地方,我、我知足了”
王绮芳低着头,小小声的说着。
赵嬷嬷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窒了窒,似乎很是不满王绮芳这么说,可又不敢太过放肆的当中教训她,只得‘哼’了一声,一摆袖子进了正屋。
清风见状,也不管王绮芳,连忙追着赵嬷嬷而去。
“七娘,咱们走吧”
紫苑也低着头,畏畏缩缩的扶着王绮芳的胳膊,就像刚刚买进大家族的小丫头一般,行为举止没有半分的大气。
“恩,紫苑,待会儿你把行李整理一下,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夕园有个小厨房,你顺便把厨房也收拾收拾。”
王绮芳慢慢的走向台阶,争取在进屋前,把所有的台词都说完。
“是,七娘”
紫苑似乎对自己成为粗使丫头,有些不满,可当着主子的面又不敢有所表示,只是闷头沉声答应道。
等王绮芳和紫苑进了正屋后,屋子里顿时传出赵嬷嬷压低声音的呵斥声,以及王绮芳细若蚊蝇的狡辩声。
窗外,两个梳着双丫髻的小丫头,正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竖着两只耳朵密切关注着。
过了好一会儿,屋里没有了声音,好像是王绮芳太累了,让紫苑收拾了下床铺,她一个人倒头便睡。而赵嬷嬷呢,也有些倦了,吩咐了两个丫头一通,也回到自己的厢房,休息去了。
凤栖苑,正房。
“怎么样?七娘对我的安排满意吗?”
郑氏懒懒的倚在临床大炕上,怀里抱着只雪白的猫咪,白皙的右手轻轻拍抚着,她听到窗外有人嘀咕,随后有脚步声传来后,眼睛也没有睁开,淡淡的问道。
“回太太,七娘子对您的安排很满意,直说比她在赵家的时候好多了,而且,她还说太太对她很慈祥,就跟梦里的母亲差不多。”王一清家的欠身站在大炕前,笑着说道,“只是,那个赵婆子很不满,说什么太太面善心毒,弄了这么个荒凉的院子,摆明就是没有把七娘子当王家的女儿。还让七娘小心应对您呢。”
“哦?这个赵嬷嬷果然还是那么口无遮拦,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怎么可以随便说呢。”郑氏依然半眯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瞧她那轻松的表情,此刻的心情一定不错。
“可不是。去年赵二郎犯了错,被管事的赶出了铺子,听说他欠了一大屁股的债,被好多债主堵着门追债,后来,也不知道是躲了出去,还是被债主收拾了,一家子都不见了呢。”
王一清是外院的管事,经常在街面上走动,对于市井里的各种传闻故事最是了解。
“哼,也可能是赵嬷嬷派人把儿子弄了回去呀,你家王信不是说了吗,赵嬷嬷攀上了李昌伯,背后有人做了主,这才端起了主子的架势,又是帮王绮芳处置陪房,又是撺掇着她和离……我看李氏也是个瞎眼的,临终前竟把女儿托付给这种刁奴,白白让女儿受这种怨气。”
提起自己的前任,郑氏很是鄙夷的冷哼了一记,嘲讽道。
“太太说的极是,听夕园的丫头回禀,说是赵嬷嬷很厉害,连王绮芳身边的丫头也都只听她的话,而且呀,七娘说太太您是好人,还被赵嬷嬷拉回屋里,好生教训了一番呢。啧啧啧,这哪里是奴才呀,分明就是个祖宗。”
王一清家的自从知道儿子一家被赵嬷嬷陷害,无端被发配到天山后,就对赵嬷嬷恨之入骨,提起她的事,基本上都是咬着牙根儿一字一顿的说。
“唉,这也没办法呀,七娘从小跟着赵嬷嬷,听她的话,也不足为奇呀。”
郑氏听到王绮芳主仆两个不合,心情更加愉悦,她微微一笑,不甚在意的说,“不过,这样也好,七娘对赵嬷嬷不满,咱们才有机会把七娘弄过来,让她乖乖听话呀。”
“哦,对了,院子里的钉子说,七娘这回带回来两大箱子的东西,出来一箱子的衣物外,还有一个一尺见方的首饰匣子,”王一清家的见太太的心情好,当下也来了劲头,继续回禀道,“太太,奴婢记得,当年您给七娘准备嫁妆的时候,赵婆子一直都在捣乱,让七娘带走了不少值钱的首饰呢。您说,如今她和离回家,赵家自然要把她的嫁妆归还,您看——”
“首饰匣子?”
听到这话,郑氏睁开了眼睛,她定定的看着王一清家的,正色道:“没有看错?匣子里的东西看了没?都是些什么?”
“回太太,丫头们在角落里藏着,不敢露头,所以只看到七娘的丫头从行李箱子里捧出一个红漆雕花的首饰匣子,但并不曾看清里面的东西。不过,丫头说,瞧那个那首饰匣子的丫头双手捧着,似乎里面的东西不少。”
王一清家的一见郑氏对自己的话很感兴趣,连忙努力回想着丫鬟启禀的每一个字,然后一字不差的转述给郑氏。
“哦?一尺见方的匣子?里面的东西还不少?”郑氏眯起眼睛,喃喃的说着什么,最后道,“去,把九娘子请来。”
既然是姐妹情深嘛,做妹妹的去姐姐那里做做客,顺便参观参观她的行李也没什么嘛。
郑氏想到这里,笑得格外舒心,轻轻的揉了揉怀里的小猫,心里则开始筹划着如何将王绮芳最后的嫁妆弄回来。
凤栖苑里的主人算计着如何霸占人家的首饰,而夕园的故主也正在商量着如何调查敌情、伺机反击。
“嬷嬷,连累你受苦了”
坐在硬邦邦的大炕上,王绮芳扫过破旧的房间,不好意思的给赵嬷嬷端了杯热茶。
“哎呀,七娘,瞧你说的,这种日子咱们又不是没有过过,想当初在夕园的时候,条件比这还要差呢,”
那时七娘小,里里外外只有她一个人张罗,如今七娘大了,有主意了,身边还有两个利索的丫头,她这个老婆子除了吃得差了些,也没有什么受多少罪嘛。
再说了,这种日子也不会长久,七娘不是说了,顶多一个月,她们就可以离开王家这个伤心地咯。
“不过,七娘,郑氏向来狡诈,今天咱们的言行未必能骗过她呀。”
赵嬷嬷跟郑氏打交道不是一年两年,那个女人,最是个口蜜腹剑的人。面子上做得比谁都贤德淑良,可里子全都是阴险毒辣。
想当初,郑氏那么作践七娘,却没有半个人说她不好,阖府上下更是夸她这个继母慈爱,反而说七娘性子孤僻、行为乖张,即使身上有伤痕,也肯定是自己调皮捣蛋弄伤的。
一想到这一些,赵嬷嬷心里就忍不住为七娘担心——跟这样一个老狐狸演对手戏,稍有一丝疏忽,便会全场溃败呀。
“放心吧,今天只是开场前的热身,我也没想着一下子就能骗过郑氏,”
如果郑氏就这么被她骗过去了,那未免也太菜了,与她二十年称霸王家的战绩一点都不相符。
王绮芳想到这里,把目光落在那个首饰匣子上,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道:“接下来,就靠你了。”
“七娘,你是说?”
赵嬷嬷顺着王绮芳的目光看过来,沉思了片刻,她恍然道,“哦~~,你想——”
“呵呵,没错,当年赵嬷嬷实在被郑氏逼得无奈,只得请来族长太太做证人,硬是从郑氏手里抢回一部分母亲留给我的嫁妆,让郑氏霸占我财产的计划落空,这件事肯定是郑氏心中永远的痛呀。现在,她的小女儿要嫁人了,儿子也娶了妻子,女儿也好、儿媳也罢,她这个做母亲怎么也要给晚辈些压箱底的宝贝吧?”
而母亲留给她的嫁妆,样样都是精品,尤其是那些首饰,很多都是内府的贡品,别说都拿出来,就是随便拎出一两件都是世上少有的宝贝,都足以让世人侧目。
当年郑氏的大女儿王八娘出嫁的时候,嫁妆足足装了一百二十八台,真真的十里红妆呀,曾经在八娘的夫家引起轰动。可只有王绮芳跟赵嬷嬷清楚,王八娘的嫁妆,十有八九都是王绮芳的财产,是郑氏生生霸占了去。
如今,郑氏的小女儿又到了说亲的年纪,郑氏一定给她攒了不少嫁妆,可能当得起压箱底的东西,却未必有多少,而她王七娘的出现,想必已经让郑氏有所筹划了吧。
“这一次,我不但要把那些嫁妆要回来,还要让世人看穿郑氏虚假的嘴脸。而这一切的行动,都将会从这盒首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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