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愿意相信未秋对他这么冷漠,这么决绝,只要未秋对他有感情,两人就不会走到最坏那一步,一切都还有挽回的可能。
未秋愣住了,随即低下了头,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我未曾心悦于你。”
姜泽脸上顿时呈现了然的神色,既伤心又愤怒,直直的盯着未秋,还有些不敢置信。他不相信未秋没喜欢过他,过去的那些美好时光是假的吗?可如果未秋喜欢他,怎么会这么绝情的要另嫁他人?
未秋没有看姜泽,只低头说道:“碰到你的那个时候,我过的很苦闷,手不能提肩不能扛,连烧火都不会,还带着个只会嗷嗷哭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唯一会的,在这里行不通,治好了你,我就像是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
“我很喜欢我们在登县度过的那段时光,因为有你,我过的很轻松,是我……离开家后过的最快乐的日子,你愿意和我一起去汴州,我很高兴,我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会这么平淡温馨的过下去……”未秋接着说道,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痛苦愤怒中的姜泽,“不过你要问我有没有心悦于你,没有。这么说也许会让你不高兴,但是事实确实如此。你照顾过我,我不愿意骗你。”
姜泽定定的看着未秋,眼中亮亮的,似有水光闪动,想要开口说话,却哑了嗓子,手挥了几下说不出话,半晌才自嘲的笑了起来。
“我以为……我一直以为……”姜泽说不下去了,心头酸苦难当,别过头去,不愿让未秋看到他眼角滑落的泪水。原来从头到尾,只有他一个人是笑话,被人哄骗的团团转!
未秋没有吭声,坦诚的说,她也曾喜欢过对她和茜茜温柔关怀到无微不至的姜泽。姜泽温和俊朗,气质如华,就算穿着穷教书匠的旧棉布袍子,也掩盖不了他的风华,那么美好的他,有谁能不喜欢呢?
只是如今使君有妇,罗敷有夫,她要是哭哭啼啼的向姜泽诉说曾经的感情,还要怎么过以后的日子,趁早一刀两断一了百了。
姜泽调整好了情绪,回过了身,看着未秋,想起两个人曾经有过白首之约,又想到自己为了这个不爱他的女人要死要活,未秋本该是他的妻子,现在却要另嫁他人,心头涌上的满满都是愤怒。
“听说你要和秦隽成亲了?”姜泽笑着说道,语气里满满都是讥讽,“恭喜恭喜!说起来,你们才是正头夫妻啊!只不过孩子都一岁了还没成亲的正头夫妻也是少见……以后要是见了面,还得称呼你为秦夫人才对!”
未秋深吸了口气,有些难过的看着姜泽。在她眼里,姜泽是那么温润和煦的人,她不愿意看到曾经喜欢过的人说出如此尖酸刻薄的话。
“你说的没错。”未秋笑了笑,点头说道。
姜泽气的眼前一阵阵的发黑,他一点都不明白,怎么就会到了这个地步,想起那个讨人厌的秦隽,咬牙切齿的话便要脱口而出,“他不过是个……”
未秋摆手打断了姜泽的话,“你不了解他,他人很好。你说他没钱,又不被秦家人认可,其实这算不得什么。常听人说过一句话,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我相信即便没了秦家,秦隽也饿不着我。”
姜泽眼都红了,冷笑了一声,尖锐的说道:“这么快就护上了?他亲老子不要他,这事都能被你美化成他自强奋斗,真是笑话……你意思是我没出息,靠着家里吃饭,懦弱又没用,是不是?”
“你想多了,我没那个意思,他是他,你是你,两码事。”未秋皱眉说道。
姜泽往前走了一步,逼问道:“那我哪里不如他了?他算个什么?你别被他花言巧语骗了,后悔都来不及!”
未秋微笑着看着姜泽,有些话她原本不打算告诉第二个人知道,但现在,她突然想对姜泽说说。
“我从那个地方回来后,一直很害怕,不敢一个人独处,成夜成夜的睡不着觉,到了人多的地方就难受,走个小巷子都吓的腿软的站不住,我承认我很没用,很没出息……那时候你忙着安抚你的母亲和表妹,我要是去你家找你,可能连大门都不让进……我不知道以后我该怎么办,是他牵着我的手走……既然他牵了,我就愿意跟他过一辈子。”未秋慢慢的说道,“你说他骗我,我都这样了,有什么值得他骗的呢?”
姜泽震惊的看着未秋,在他眼里,未秋从来都是镇定从容,胆大心细的,好像什么事情都难不倒她。他从来没想过,那件事会对未秋造成那么大的影响,也根本想不到,未秋会害怕成这样!
“你,你为何不告诉我?”姜泽难过的说道,倘若那时候他肯多关心陪伴未秋,结局会不会就不一样了?是他疏忽了,是他忽略了未秋,他没想到未秋只是个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碰到这种事,怎么可能不后怕?
未秋看着痛苦自责的姜泽,抿了下唇,淡淡的说道:“说了也没用。”即便是说了,姜泽不会为她讨个公道,她还要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展现出来,倘若被伤害过她的人知道了,又多了一项笑话她的把柄。
姜泽的心仿佛被一柄大锤重重敲击着,咬着牙攥紧了拳头,不多时,嘴里就传来了一阵血腥味。
“是我不好。”姜泽低低的说道,“是我对不住你。”
未秋叹了口气,“你走吧,我从没有怪你的意思。你是个好人,以后好好的过日子,我们别再见面了。”
当着姜泽的面,未秋关上了大门,转身走开了。
姜泽看着红漆斑驳的旧木板门,眼中晦涩难明,直到姜能过来催他,他才最后看了一眼,转身一言不发,大踏步离去。
“您对陈娘子做的已经够多了。”在马车上,姜能劝道,“是陈娘子心气高傲,想不开。”非得为难您……这句话姜能咽了回去,他怕说出来姜泽不高兴。
姜泽摆了摆手,示意姜能不要说了。这会儿上马车正经过京城最繁华的东市,姜泽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突然说道:“以后都别再提她了。”
“是,知道了。”姜能连忙应道,又高兴的说道:“大公子,您能想开了是好事,您也快要成亲了,好好的过以后的日子才是正经,大家伙盼着您回来盼的要命呢!”
姜能并不讨厌陈未秋,相反还很感激她。但是如果大公子执意要娶陈娘子而丢了继承国公府的资格,让他们这群指望着大公子飞黄腾达的下人们丢了前途和饭碗,那他宁愿对陈未秋下手,也不能坐视这样的事情发生。
姜泽没有吭声,转过了头去。
看来,所有人都认为他放弃了未秋是明智之举,却没人知道,如今的他已经不是之前那个高高在上,只识功名权势,只以为崔梅柔那样的高门贵女才能配得上他的姜泽了。
跌马瘸腿粉碎了他所有的骄傲和未来,等他再度站起来时,已经看透了这世界的真真假假,他才真正理解了什么叫“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什么家世容颜不过是虚幻的过眼云烟,只有一颗善良真诚的心才能陪伴他天长地久。
只不过他心里所想的这些,只能感悟给自己听了。
姜泽见过未秋后没几天,姜崔两家就正式定亲了,其实姜泽和崔梅柔早些年就定下了亲事,这次定亲不过是确定婚期。
然而接到消息的崔梅柔不但没有高兴,反而在房间里大发雷霆。
崔佑和妻子孙氏过去的时候,老远就听到崔梅柔尖利高亢的愤怒喊叫声。
“明明是好好的大喜事,你又发什么疯!”崔佑骂道。
崔梅柔气的两眼通红,“什么大喜事?!他把婚期定到九月是什么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崔佑没好气的说道,“日子都定下来了,哪天不都一样,再说九月又不算晚。”
崔梅柔森森的冷笑了起来,“别以为我不知道,姓陈的是八月十八那天成亲……他这是还不死心呢,想等姓陈的那个贱女人成亲后他再成亲,我看要是姓陈的反悔不成亲了,我这婚事也得作罢了!”
“不可能,别说这么孩子气的话!”崔佑断然说道,“有两家长辈在这看着,他要敢反悔,长辈们绝不会容他任性,打断腿都是轻的!”
话是这么说,崔佑心里却没什么底气,姜泽那小子又不是没断过腿,还被陈未秋给治好了,人家大概不怕断腿……
崔梅柔哼了一声,突然笑道:“我和那陈未秋也算相识一场,按他说的,陈未秋可是他的救命恩人,如今她成亲了,我怎么得送上一份贺礼,让她开心开心才行!”
“你别多事!”崔佑连忙喝道,“为了定下你的婚事,家里出了多少力,赔了多少人情,这节骨眼上你可不能生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