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现在手里有两个位置,一个是盐司员外郎,虽然只有七品,可这是个肥差,不用劳心劳力,坐享富贵荣华。”太子开门见山的说道,“还有一个,是辽东太守,虽然是正四品,但辽东那个地方你也知道,荒僻贫瘠,汉人和蛮夷杂居,民风尚未开化,常有匪乱,蛮族也常常闹事,向来不服从朝廷管治,已经死了两任太守了。”
“若不是秦夫人,孤的小殿下定不会如此顺利的出生。这两个位置你选一个吧,算是孤对你们的奖赏。”太子继续说道。
陈未秋是女子,而且对外宣称她并没有参与接生小殿下,太子不好直接赏赐她什么,但秦隽就不同了。
一来太子感激陈未秋,二来太子也欣赏秦隽肯与发妻患难与共,生死不离,想给秦隽一个机会,试试他究竟能走到什么地步。
秦隽没有考虑多久,盐铁都是朝廷专营,盐司和铁司都是富得流油的衙门,他要是做盐司员外郎的话,就可以舒舒服服的坐在衙门里等着数银子。
“承蒙殿下看得起,隽愿意去辽东。”秦隽郑重的说道。
他想起了姜泽,想起了未秋的仇人崔氏兄妹,大丈夫立于世上,只想着平安富贵,拿什么来保妻女的安全,妻女受了欺凌,他又如何维护妻女的尊严?
未秋被宣进宫时,他除了能选择和未秋一起承受失败外,没有一点能帮到未秋的地方。曾有那一瞬间,他后悔让未秋嫁了他,倘若未秋嫁了姜泽,应该不会处于这样的危机当中。
他没有跟未秋说过一个字,但他心中无比痛恨这样无能而弱小的他。
辽东虽然荒蛮,却是他可遇不可求的机会。
太子笑了笑,满意的点了点头,他就知道,眼前这个仅仅是弱冠之年的年轻人不是个燕雀之辈。
倘若秦隽安于平安富贵,他念在陈娘子的功劳上,当然会安排他为盐司员外郎,但他就不会欣赏秦隽了,秦隽也不再会是他提拔,考察的对象。
“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要反悔。”太子说道,“任命书很快就要下来,回去做做准备吧。你能走到哪一步,孤拭目以待。”
秦隽朝太子认真的行了礼,简单的道了谢告辞回家。
他走后,太子身边的小宦官不满的说道:“殿下,您瞧这个秦隽,得了您的提拔,多说两句好话都不肯!”不说千恩万谢了,至少得表表忠心,立个承诺,自己将来肯定如何如何,不辜负太子殿下厚爱之类的豪言壮语吧?
“他不是那样的人。”太子笑道,从他第一眼见到秦隽,就印象很深刻,是个认真且有分寸的人,秦隽若是谄媚的谢恩,指天赌咒什么的话,那就不是他欣赏的秦隽了。
即便秦隽什么话都不说,他也看的出来,秦隽会用心干好本职工作,让给他一个惊艳的结果。
井昭再来看望未秋时,就听说了秦隽要去辽东的事。
“不在京中也好,虽说辽东偏了些,但这些年京里乌烟瘴气的,几大权臣和世家把持了朝纲,你不是他们的子弟,清流那边有你……你也不熟,外放的话,能施展的空间更大。”井昭笑道。
本来他想说秦笙的名声不好,一向受清流唾弃,秦隽在清流那边也讨不到好,后来转念一想,秦笙再不好,也是秦隽的亲爹,秦隽也为官一年多了,未必不知道亲爹名声如何,便换了个说法。
未秋小小的汗了一把,井丞相是权臣之首,井昭这是在指责亲爹把持朝纲吗?
“辽东民风野蛮,原住民尚未开化,你去了之后,千万小心行事。”井昭说道,“你放心,我会照顾好未秋和茜茜的。”
未秋笑着打断了井昭的话,“我也要一起去的。”
这话一出,不光井昭,秦隽都吃了一惊,皱眉说道:“秋儿,那边不比京城,甚至连汴州乡下都不如,你还是别跟着去了。”
他怕未秋跟着他有危险,穷山恶水出刁民,前两任太守一个在蛮族斗殴中被误伤而死,一个是因为缺医少药病死的,可见那个地方落后到了什么程度。
未秋看着秦隽笑,神情坚定不移,不容秦隽说个不,“茜茜大了,正好带着她到处走走,见见世面。”
晚上,两人脱的光光的在被窝里上演“妖精打架”,秦隽喘着粗气在未秋耳边笑道:“其实你就是舍不得离开我,对不对?”
什么让茜茜见见世面啦,都是幌子,媳妇的那点小心眼他能不知道吗!
未秋笑着搂着秦隽的脖子,脸红彤彤的,咬着秦隽的肩膀不吭声。
她就是舍不得老公,怎么啦?
俩人本来说的好好的,一家人一起上路,随秦隽赴任的,然而到祝氏那里却行不通了。
“你们俩去就行!”祝氏大手一挥,坚决不肯让两人带走孩子,“茜茜留我这里,保证给你们养的好好的,等你们那边安定了再来接茜茜。”
要不是怕秦隽在外头给未秋带回来几个打扮的奇形怪状,说话叽里咕噜,满嘴听不懂的话的蛮夷“妹妹”,祝氏还不想让未秋跟着去呢!
而且祝氏也舍不得可爱的小外孙女,等那边安定下来,少说一年半载的,她也能多点和小外孙女相处的时间。
未秋没办法,祝氏说的在理,茜茜还小,就算要带在身边,也得等那边都安顿好了,再派人来接茜茜。
很快,秦隽的任命书就下来了,许久没和秦隽联系的秦笙也得到了消息。
自从上次在秦府和秦隽不欢而散后,秦笙生气秦隽目无尊长,赌气之下,就没有再理会过秦隽了,反正井家到现在都没承认陈未秋的身份,那秦隽就没什么利用价值。
他并不知道未秋接生了小殿下,在东宫那里立了大功,听说这个消息时,第一念头就是井昭在里面出了力。
“也不给安排个好点的地方,不过是他动动嘴皮子的事!”秦笙有些不满意,再怎么说,秦隽是他亲儿子,秦隽发达了,对他只有好处。
没几个人关心辽东太守是谁,在京城人看来,辽东再大,也不过是个鸟不生蛋的穷地方罢了,四品官又如何,论到实惠,还不如盐司铁司里的七品员外郎。
秦誉却说道:“好歹是太守,辖管三个州府,论品级,比父亲您都高。二弟之前不过是守城校尉,咱们秦家根基浅,一下子跃到太显眼的地方,容易遭人非议。”
遭人非议还是客气的说法,秦隽要是当了京城里的四品肥差,成千双眼睛都等着抓秦隽的小辫子。
“不是有井大人坐镇么!”秦笙还是遗憾,只不过朝廷任命书都下来了,他也不好再说什么,便对秦誉说道:“明日咱们在德福楼定上一桌,请你二弟来好好叙叙。咱们在京城根基浅,姚家终究不是自家人,关键时刻还是靠不住。”
秦笙说的是去年受牵连被贬官之事,原本秦笙是指望姚家帮忙起复的,等了很久没有音讯,姚家百般推脱,还是秦隽忙前忙后,奔波了几千里查到了人证和线索,秦笙官复原职,不过领了功劳的却是秦誉。
提起这事,秦誉脸上有些发烧,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
第二日,在霏霏的深秋细雨中,秦隽准时的出现在了状元楼,他一身简单的蓝棉布夹袍,墨发束顶,眉眼俊秀。
“不知三伯父找我,有什么事?”秦隽客气的问道。
秦笙仔细打量了秦隽,眉毛还是那个眉毛,鼻子还是那个鼻子,可就是看起来不一样了,和之前在他跟前的气场不同,多了几分从容大气和镇定不迫。
果然是跟在井昭身边受益匪浅,和以前不一样,看起来像个做大事的人了。秦笙暗自思忖,忍不住有些羡慕,倘若他有秦隽这般好运,睡个村姑都能睡出来个太子太傅的岳丈,早就青云直上,一步登天了。
秦笙对这个被他抛弃的儿子秦隽,心里多少是有些歉疚的,不过话说回来,秦隽能有这好运气,还不是他给的?要早知道陈家的那个丫头是井家的姑娘,还能轮得到秦隽?原本陈家大姑娘就是老太太发话给誉哥儿的,都怪姚氏那败家娘们,当初因为记挂着祝氏的那点破事,非得换人,现在后悔都来不及。
想到这里,秦笙又理直气壮起来。
秦隽如今变化大,官做的也比他大,秦笙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见秦隽过来,立刻热情的起身相迎,“快坐下,咱们爷三个好久没在一起说说话了。”
秦誉过来,拉了秦隽坐下。
“爹听说了你升迁的消息,这是好事啊!”秦笙笑道,又叹了口气,“你有肯如此提拔你的岳父是你的福气,不像爹,在这个位置上坐了那么多年,一直勤勤勉勉,任劳任怨,却没个肯提拔爹的人。现在爹老了,不像你们年轻人,还有希望,还有干劲。你大哥的官职按规矩早该升了,唉,姚家到底是外姓人,还是咱们自家人靠得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