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秋没在小莲的婚事上多操心,她听仆妇们说他们在乡下的一个庄子上庄头的次子十八九岁了还没娶亲,为人老实本分,就让仆妇收拾了些布料首饰,算做小莲的嫁妆,把小莲送了过去。
原本未秋是想给小莲找一个好婆家的,虽然这姑娘觊觎过她丈夫,但年纪小不懂事,又是杏姨娘的侄女,未秋不想在她的婚事上使坏,让这姑娘倒霉一辈子。但听了她和杏姨娘背地里说的话,未秋真是一点都不想替她打算了。
仆妇们把收拾好的嫁妆放到未秋面前,让她过目,未秋摆摆手,“就这样吧,过好过坏看她造化。”
“夫人是个善心人!搁别的主母,还不给那姑娘找四十朝上的光棍鳏夫?要是再狠心点的,直接卖到窑子里去了!”仆妇恭敬的说道。
未秋笑着摇了摇头,她不是土生土长的古人,没办法接受把一个人随随便便就卖掉的事,而且她有三个孩子,也许以后还会有,有了孩子之后,她对人生的忌讳就变多了,为了孩子积德,她也不会作践小莲的人生。
秦隽刚踏入后院,就看到杏姨娘等在那里,哭的涕泪满面,添油加醋的把未秋带人绑走了小莲的事说了一遍,要秦隽为她做主,不然她就活不下去了,只能去死。
“陈氏定是将她许人了,婆家不会差了,你就放心吧。”秦隽不耐烦的说道,又加了一句,“倘若她一开始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嫁人,陈氏哪会去绑她!”
杏姨娘没想到儿子竟然完完全全站到未秋那一边,一点帮她“伸冤”的意思都没有,还嫌她烦,她忍不住愤怒的尖叫了一声,瞪着秦隽嚷道:“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辛辛苦苦把你生下来,你伙着陈氏来欺负我!我不管,你把小莲给我弄回来,不然..”
“不然你怎么样?”秦隽问道,语气冰冷,脸色铁青的难看。
杏姨娘讪讪然往后退了一步,撇撇嘴,说道:“不怎么样,小莲是我侄女儿,我不能看着陈氏作践她!我告诉你,陈氏她不是个好东西!你就是被她灌了迷魂汤..她不是会给人看病吗?肯定是给你喝了啥不好的东西..”
看杏姨娘越说越离谱,秦隽懒得再听下去,转身就走,杏姨娘拉着他不放,拿出了撒泼的本事,“你别走,你去把小莲弄回来,落陈氏手里,她还能有个好?陈氏看小莲不顺眼,那可不是一天两天了!”
这会儿上,一个丫鬟从东院走了出来,走到秦隽身边,恭敬的给秦隽行了个礼,说道:“老爷,奴婢奉大小姐之命前来,有几句话要告诉给老爷知晓。”
秦隽认得这个丫鬟,是伺候茜茜的贴身大丫鬟,便说道:“你说。”
丫鬟口齿清楚,看了眼杏姨娘,说道:“今日早上,姨奶奶当着下人的面,说大小姐不过是个丫头片子,早晚是人家家的,不值当花钱养着。”
秦隽沉着脸,扭头看向了杏姨娘,杏姨娘撇撇嘴,有些心虚的嘟囔道:“我又没说错,就是一个丫头片子赔钱货..说她两句,就告起祖母的状来了!没规矩的小丫头片子!定是陈氏教唆的..”
丫鬟低头笑了笑,抬头又是一副严肃正经的脸色,说道:“老爷,还有一件事,今天夫人带人去姨奶奶的院子里找小莲姑娘,听到姨奶奶和小莲姑娘说夫人坏,不贤良,还说夫人要是死了就好了!这话很多人都听到了!”
对于杏姨娘说茜茜的话,秦隽只是略微不满,毕竟他知道杏姨娘是个烧火丫鬟出身,见识浅薄,但杏姨娘诅咒未秋去死,则是他绝对不能容忍的。
“你真这么说了?”秦隽淡淡的问道。
杏姨娘却从秦隽的话中嗅到了山雨欲来的味道,尽管秦隽面无表情,尽管他语气没有丝毫的怒意,但她还是感觉到了,秦隽已经怒火滔天,那双眼睛中沉积着风暴,仿佛只要她点点头,那风暴就会铺天盖地的朝她奔袭而来,将她淹没掉。
“就是话赶话..”杏姨娘嗫嚅道,“要不是陈氏她看不起我,总跟我过不去,我怎么会说这些气话..”
丫鬟话带完了,行了个礼,鄙夷的看了眼杏姨娘,轻轻巧巧的转身走了。
秦隽一双眼睛狼一样凶狠,锁定了杏姨娘,轻声说道:“你以为我对你有多少孺慕之思?再敢诅咒陈氏,我定让你死在她前头!”
他还年轻,不过是而立之年,未来人生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他没办法想象以后的日子没有未秋会是个什么样子,然而光是想想,就足够让他心惊胆战。
没有一个对他一心一意的未秋,没有一个和他心意相通的未秋,他活着就是孤家寡人,像他遇到未秋之前,孤零零的一个人活在这个世上,便是有再多的金钱和权势,还有什么意思?
杏姨娘骇的浑身僵硬,直到秦隽走远了,才回过神,瘫倒在地上,被仆妇们搀回院子里了。
秦隽先去看望了卢氏,他接纳杏姨娘住进来,本身就是对卢氏的不敬,杏姨娘又如此无礼,而卢氏却什么都没说过,他深感对不住养母。回房的时候,未秋已经摆上了饭菜,和孩子们一起坐在桌前等着他。
“回来了?”未秋笑道,“赶快去洗洗手,一家子都等着你吃饭呢!”
秦隽应了一声,洗完手回来,坐到了未秋身旁,另一旁坐着茜茜,他朝茜茜看了眼,茜茜立刻讨好的咧嘴笑了笑。
“你个鬼心眼的小丫头啊!”秦隽轻笑了一声,拍了拍她的肩膀,未秋整天抱怨女儿跟他亲,看看吧,真有了事,女儿头一个站出来帮她出气,心还是朝着娘这边的。
见父亲并不责备自己,茜茜心中暗自高兴,赶紧给秦隽夹了一筷子菜,甜甜的笑道:“爹你累了一天,多吃点啊!”
“今天是怎么了?这么孝顺你爹?”未秋笑着问道。
茜茜连忙说道:“没什么,我一直都很孝顺爹爹的,是不是,阿衡?”她捣了捣秦衡的胳膊。
“是,是,是!秦茜是天下第一大孝女!”秦衡别有深意的冲茜茜笑了笑,眼神传达着一个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干了什么!
吃过饭后,秦隽握着未秋的手,说道:“杏姨娘口无遮拦,她的话你不要放在心上。”
未秋茫然了一会儿,才想明白秦隽说的是什么,笑道:“你不说我都忘了,这点事不值一提,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是秦隽的夫人,是秦隽唯一的女人,整天咒她去死的人估计不少,要是都记恨,那哪记恨的过来?
秦隽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跟未秋说茜茜告状的事,他知道未秋不告诉他是怕他夹在中间为难,可他也不能看着妻子受委屈。
“周隆前些天已经称帝了,年号应天,封了尚在洛阳的小皇帝为安顺侯。”秦隽说道。
这事早在两人的预料之中,未秋倒也没有惊讶,只是叹了口气,说道:“今后一家人能坐在一起吃饭的日子怕是不多了。”想到周隆的年号,未秋忍不住讥讽,“他真有那脸把年号定应天!”
应天意思为顺应天道,他登基当皇帝是顺应天道,脸皮真是够厚的!
“脸皮不厚就不会走到这一步。”秦隽淡淡的说道,能设计暗杀亲侄儿,夺取大权,黄袍加身的人脸皮自然不会薄到哪去。
很快的,山东迎来了奉周隆之命而来的钦差大臣。
来的人是周隆的次子周昱,据说是最得周隆喜爱的儿子。
秦隽得到消息后心中微微惊讶,他着实没想到周隆会如此看重他,派最喜爱的儿子过来。
周昱不过二十出头,相貌和周刃有几分相似,被周隆封为秦王,京城为古秦之地,可见周隆对周昱的看重。
秦隽派了叶希去城门口迎接了周昱,并未亲自过去,周昱虽然心有不满,觉得秦隽看轻了他,但记得周隆的叮嘱,倒也没有说什么。
他临行前,周隆对他说道:“别以为秦隽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当年周刃冒着被井家记恨的风险,去南方救助他,在周刃决意起事之前,又千里迢迢奔赴山东,只为得到他一句承诺。虽然我不了解他,但他深得周刃和先帝看重,必定有其过人之处。这样的人,我们是不怕他,但最好也不要与他为敌。”
叶希直接领周昱进了驿馆,笑道:“您这一路舟车劳顿,不如暂且歇下,明日再见秦大人。”
周昱忍了一肚子气,忍无可忍,想起父亲的叮嘱,决定再忍一夜,点点头,带着随从在驿馆住下了。
而早在周昱要来“宣旨”的消息传来时,秦隽就提笔写了一封信,命人连夜坐船,经渤海湾送到了远在辽东的卢炳手中。
周昱来到聊州的第二天早上,还在驿馆中梳洗时,辽东的卢炳已经集结了十余万人的部队,压境到了冀州城门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