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隽看着紧闭的院门,背着手站在那里,一脸的淡然。
他身后的小哥儿义愤填膺,一副摩拳擦掌,只等主子一声令下他就上前踹门的架势,“公子,这姓陈的小娘子简直是胆大包天!”
“哦?她怎么胆大包天了?”秦隽问道。
小哥儿愣了下,立刻说道:“她……她把我们关到门外头,还,还招了上门女婿!”
最后这点才是最可恶的!红果果的一女二嫁,给他们公子头上扣环保色的帽子!
秦隽最后看了眼紧闭的大门,嘴角扯出一丝冷笑,却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他又不是她什么人,陈家也不是秦家的下奴,人家招上门女婿怎么了?只不过论理如此清楚的事,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也许是基于男人的那点莫名其妙的心理,秦隽免不了多少有些气不平。
本来是巴着他,厚着脸皮求着他收了她的女子,现在翻脸不认人,完全不记得他,把他当用过的抹布一样扔到了脑后,还另找了男人……摔桌!这叫什么事!
未秋关上大门那一刻是惊慌未定,脸色发白的,在院子里砍柴的姜泽立刻走了过来,关切的问道:“你怎么了?”随即脸色就难看了起来,低声问道:“是不是……那人意图不轨?”
看起来人模狗样的,没想到是个登徒子!
“不,不是。”未秋摇了摇头,喘了口气,伸手抹了下脑门,手心里沾满了冷汗。
要真是个耍流氓的就简单了……
这会儿上,六月在灶房里喊她,“姐,赶紧过来下菜啊,锅都烧热好久了!”
未秋遥遥的应了一声,转身把院门开了一条小缝,仔细看了半天,都没看到外面有“战斗机”的身影,她这才放心的把门完全打开,长长的松了口气。
回过神来后,未秋觉得自己反应过度了,她不是秦家的下人,便是秦隽找上门了,只要她不愿意,秦隽又能把自己如何了?瞧他的态度,也不像是来“捉奸”的。
说起来她要担心在乎的,不是秦隽的态度,而是祝氏和陈方的态度。古人不是讲究女子从一而终么,万一祝氏和陈方见过了秦隽,忘了这两年他们一家子吃过的苦,受过的罪,遭过的冷遇,又起了攀附秦家人的心思,还要送她去当“二奶”,厚脸去贴秦隽的冷屁股,她只能被迫带着茜茜和姜泽“私奔”了。
陈家人是她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不想跟着姜泽,带着茜茜在这个陌生的时代逃命。她为什么一门心思的想找个汉子成立自己的家,那是因为陈方和祝氏不止她一个孩子,他们还要考虑陈泰和六月,不会像她前世的父母一样,完全的站在她这里为她考虑。
他们能为了进京寻一个好前程,把自己送到秦渣男的床上,难保日后不会为了别的什么,打着为她好,替她考虑的旗号,把她再度给利用了。
而且到底她不是原主陈未秋,在信任上,始终和陈方夫妇隔了一层,她做不到完全信任他们。祝氏和陈方对她是不错,陈泰和六月对她也很好,但她孤独的来到这个世界上,又摊上这个混乱的人生,心里无时无刻不是警惕的,担心的。
想到这里,未秋不禁后悔起来听了祝氏的话,管他什么礼节不礼节,正式不正式,应该先和姜泽把亲事定了,来一个生米煮成熟饭……到时候秦九“战斗机”还会要一个成过亲的女人?即便是渣男,也是个封建时代的大男子主义者,这点节操还是有的吧……
姜泽依然站在她身边,目光温柔关切,伸手想去拂她的额头,未秋摆摆手,正色说道:“姜泽,刚才来找我的人是茜茜的父亲,就是年前二十五那天,在雪地里崴了脚的那个公子!”
事到如今,她也想明白了,只要陈方和祝氏不改主意,不管是秦二公子也好,还是秦九公子也好,她完全可以把他当成天边的浮云,只要当看不见,完全不会影响她的生活。
姜泽眼神一瞬间就锐利了起来,过了一会儿才问道:“那天,你没认出来是他?”
未秋摇摇头,“我完全不记得他长什么样子了,也根本没想到会再碰到他,他倒是认出来是我,藏着掖着不说,冷不丁找上门来了……你,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她当初承诺过,茜茜的父亲和他们完全无关的,如今找上门来了。大凡男子,应该都不能容忍这种事的吧,姜泽又是那么自尊骄傲的人,她怕姜泽心里有想法。
见她紧张的手指头都绞到了一起,指关节用力的发白,姜泽笑了起来,看院子里无人,便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说道:“我没什么想法,关键是你有什么想法,见了茜茜的父亲,你的想法是不是还和以前一样,没有变过?”
“当然一样!我从来没想过和他怎么样。”未秋想也不想,立刻答道,秦隽应该快二十岁了,这个年纪的地主少爷,别说正房大老婆了,小妾姨娘都该配置齐全了,儿子女儿都不知道该有多少个了,她傻了才放着光棍姜泽不要,去巴着秦隽不放。
姜泽的眼里满是笑意,就如同盛满了星光。
六月又在灶房里催了,“姐,你磨蹭什么呢,赶快过来下菜,我不会炒啊!”
“哎,马上就过去。”未秋应了一声,抬脚要走,却被姜泽一把拉住了。
“我也一样。”姜泽凑近她耳朵小声说道。
湿湿热热的气息喷洒在未秋的耳朵上,未秋噌的脸就红了,低着头嘴角咧着傻笑走了。
姜泽看着未秋低头快步走的背影,脸上挂着笑,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却捏的紧紧的,其实他心里还是高兴的,因为未秋在乎的人是他,而不是茜茜的父亲。
未秋害怕他有什么想法,他又何尝不害怕未秋撇下他,跟着茜茜的父亲走?说到底,人家才是正经的一家子。他一个一无所有的人,拿什么去跟茜茜的父亲争,归根究底,靠的不过是未秋的心罢了。
他只是有点愤怒和失落。
对于未秋的以前,他没能参与过,很多事情他无能无力,他相信以未秋的人品和性格,同茜茜的父亲之间必定不是她情愿的。一想到这里,姜泽就恨不得冲出去找到那个差点毁了未秋一生的人,往死里揍他!
以后,他必定不会再叫别人染指未秋的人生。未秋是他的,他和未秋还有茜茜,以后还会有更多的孩子,他和未秋的孩子,才是真正的一家。
中午一顿寿宴丰盛的很,只有未秋和姜泽吃的有些食不知味,笑容也勉强,但陈方和祝氏都知道这是一家人分别前的最后盛宴了,高兴是高兴,免不了有些伤感,倒也没显出未秋和姜泽的异样来。
未秋没有跟陈方和祝氏说秦隽找上门来的事,她盘算着早点动身上路回汴州,怕这事一说出来,平地里又起了波澜,不如就当没发生过好了。
她忐忑不安了两天,便放下了一颗心,即便是对祝氏没有信心,她也该相信陈泰,六月和姜泽,至少这三个人,会尊重她的意愿,坚定不移的站在她身后,陈方也不像是愿意回京城看人脸色的。到时候祝氏一个人一厢情愿,也拗不过一家人的反对。
不过一直到过了正月十五,她没有再见到秦隽出现,想来已经离开洛阳回京城了。未秋这才把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想来人家是地主少爷,万花丛中过的类型,事情繁忙,多的是女人需要安抚,哪能在她身上浪费这么多时间精力。
未秋忍不住自嘲,看她把自己吓的,在“战斗机”心里她就是个白睡了一夜的乡下丫头,不来投奔他吃他的饭花他的钱更好,有那么重要么!
一家人本来是打算过了上元节就各自上路的,然而年前雪下的大,年后春雪消融,路面泥泞,一时半刻也赶不了路,未秋便又去宋檀的医馆。
姜泽已经从学堂里辞了工,每天下午去山上砍柴,早起护送未秋和六月去县里医馆,他去集市上卖柴,到中午再接未秋和六月回家。
三个人到城门口时,已经没有衙役盘查行人追捕江洋大盗了,过了个年,加上路不好走,县城不如以往那么热闹了。
城门口人烟稀落,还贴着抓捕江洋大盗的告示,因为风吹日晒,告示已经破落不堪,破成了几块,勉强糊在墙上,风一吹,就呼啦啦的响。
“也不知道那江洋大盗抓到了没有。”六月嘟囔道。
未秋和六月去了县城,留下茜茜给陈方和祝氏照顾。趁着天气晴好,陈方在院子里慢慢的打拳健身,祝氏坐在屋檐下喂茜茜吃米糊。
陈方打完了一套拳,热的脑门上都出了汗,笑着回头跟祝氏说道:“太热了,我把夹袄脱一会儿……”
然而他却看到祝氏站了起来,手上端着的米糊撒到了地上都没察觉,眼神直愣愣的盯着大门口。
陈方顺着祝氏的视线看过去,就看到秦隽背着手站在门口,眼神停留在祝氏身旁的茜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