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进城门的时候,她还看到秦隽和虎头跟在后面,这会儿人已经走了。这一路上只要她撩开车帘,就能看到秦隽,已经习惯了他沉默的跟在马车后面。若不是时不时给茜茜弄点东西吃,秦隽就像不存在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未秋心里有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进城之后,盖管事过来说道:“陈娘子,已经到京城了,不知道您有什么打算?”
“我们准备去找我舅父,劳烦你跟姜泽说一声,我舅父家住在……”未秋还没说完,一旁还在亢奋着的祝氏连忙接口了,“城西花梨巷子从西头数第六家!巷子口不远有个刘记生药铺子很有名,也不知道这么多年了,那药铺子还在不在。”
盖管事笑着拱了拱手,“在下知道了,一定转达给大公子。”
六月插嘴问了一句,“那姜大哥家住哪里?我们安顿好了就去找他。”她还记挂着要姜泽教她骑马的事。
“我们姜府在……”大力刚开口,就被姜盖暗中扯了下,顿时闭住了嘴。
姜盖笑道:“姑娘放心,在下一定跟大公子说你们住哪里。等你们安顿好了,大公子就会来找你们的。我们还等着回府向主子们复命,就此别过了。”
看着一行人骑马远去的背影,六月气的踢了下脚,“什么人啊!连家住哪里都不说,难不成他们姜家是土匪窝不能叫人知道啊?要是姜大哥在这他们肯定不敢这么看不起人!”
陈方扯了下六月的衣襟,训道:“乱说什么!他就是个干活的下人,指不定有什么难处!”这一路上的事他都看在眼里,心里对姜盖等人也多有不满,然而姜泽到底是大姑娘的未婚夫婿,六月抱怨的越多,大姑娘心里不就越不好受么!
祝氏看了眼未秋,说道:“就是,别乱说话,你瞧你那脾气,以后可得收敛点。”
六月吐了吐舌头,扁扁嘴不吭声了。
陈泰在车头问道:“娘,咱们怎么走啊?”
祝氏连忙撩开车帘,看了眼熙熙攘攘的街道,说道:“先顺着这条道往前走,到第二个拐弯的地方左拐。”又对未秋和六月笑道:“你看你哥,走的时候也老大不小了,一点都不记得了!这京城一点都没变,哎,瞧见那家店里没?”
祝氏扯着六月的胳膊,指着马车经过的一家绣品铺子,笑道:“娘小的时候就喜欢那家卖的头花,你们姥姥常给我买,还有那家绸缎铺子,老板娘长的又胖又凶,她男人在她面前老实的跟头羊羔一样!”
未秋和陈方笑着看祝氏如数家珍一般说着京城的样样事物,好久都没看到过这么兴奋开心的祝氏了,回到京城就像回了家一样。
在祝氏的指引下,一家人没走什么弯路就到了花梨巷子,巷子口有几家铺子,祝氏叫停了马车,对陈方说道:“咱们也没买什么东西上路,不如就在这买点吧。”
陈方点点头,几个人先进点心铺子,捡好的称了几大包,祝氏看马车上堆的几个点心纸包,说道:“这点心是给孩子们带的,给他们姥姥姥爷买点啥啊?”
陈方说道:“你看着买吧。”
祝氏就领着一家人进了刘记生药铺子,问了掌柜几句,要买人参。掌柜摆了几个盒子出来,让祝氏挑选,有五两银子的,三两银子的,还有二两银子一根的。
祝氏一眼就看中了那个五两银子的,不光根粗壮,须子发的也多,外行人也能看出来是个好东西。
陈方把祝氏拉到了一边,说了几句,祝氏脸色不是很好看,最终对店掌柜说道:“人参就要二两银子的吧。”
未秋忍不住说道:“我这里还有点银子……”
话还没说完,陈泰立刻偷偷捏了下她的胳膊,示意她不要开口,拉着她先出去了。
“哥,我这里还有十两银子,本来是姜泽给你和娘上京的路费,后来咱们一起进京,我就一直放在身上,不如现在给娘好了。”未秋说道。
陈泰看了眼还在店里挑选人参的祝氏,摇头说道:“先留着吧,这银子得留着咱们急用,回家的路费可不是小数,还得整修房子……娘现在正在兴头上,多少钱她都舍得花的出去,还是瞒着她吧。”
“不是有姜大哥么!”六月忍不住小声说道,姜大哥家里那么有钱,又是她未来的姐夫,能不帮他们吗?
陈泰笑了笑,摸了摸六月的头,说道:“人家有钱是人家的,咱不能连回家的路费都靠人家。”要真是连回汴州的路费都得朝姜泽要,那让他的大妹怎么做人?大宅门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势利眼,将来大妹就是进了姜家,也抬不起头,叫人看不起。
何况……陈泰叹了口气,看姜家下人的态度,他就有种不太好的预感,这种时候手上更该多留点银子才行。
未秋没想到,看起来憨厚的大哥心里是个门清的人,未来什么都计划的好好的,处处为了家里和自己着想,心里暖暖的很是感动。
这会儿上,陈方和祝氏已经买好了人参出来了,祝氏边走边嘀咕,“我看还是少了点,这么点东西拿不出手!按说他们两个舅舅家的孩子都得单独买份见面礼的。”
“咱们手上余钱不多了,以后指不定还有多少花钱的地方。这不少了,咱们是逃难逃出来的,就是什么见面礼都没有,岳父岳母舅兄他们也会体谅咱们的。”陈方说道。
其实他和陈泰一样,都不愿意买什么见面礼,祝家是祝氏的亲人,可不是他的,当初他们难成那样,给京城祝家和秦家去了那么多信,一封封石沉大海,就算是秦家搬了地方没收到,可祝家总没有挪窝吧,他心里憋着一肚子疑惑,要是祝家真的一封信没收到也就罢了,怕就怕的是祝家人收到了,嫌麻烦当做不知道。
然而看妻子祝氏进京后,即将见到亲人,喜悦激动的模样,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什么都没说,估计祝氏这辈子,只有这么一次回娘家探亲的机会了,他就当是全了妻子多年的心愿。
祝氏有些不满意,还想再说什么,就听到未秋问道:“爹,什么不少了?”
“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咱们赶紧走吧。”祝氏连忙说道。
刚要买人参的时候,她看三个儿女都有点不太高兴,而且她最怵这个嘴巴利索的大姑娘,要是让她知道了,肯定站在她爹那一边,说一堆大道理出来。
上了马车,祝氏拉着未秋絮叨:“你们姥姥姥爷还有两个舅舅可疼你和你哥了,你们是这么多年没见,忘了过去的事了……”
她心里忍不住一阵惆怅,都是骨肉至亲,结果十几年不见,孩子们就跟姥姥这边生疏了,多花点钱买根好人参就不乐意。不过还好,马上又团聚到一起了,想必祖孙很快又能亲热起来。
很快,祝氏循着记忆,找到了花梨巷子的祝家。
祝家的院门并不大,朱红色的漆已经磨掉了不少,整个巷子都有些年头了,散发着老房子特有的那种阴暗潮湿的味道。
拍门后,很快就有婆子来开了门,看着站在门外的陈家人,婆子上下打量了半天,问道:“你们找谁?”
祝氏端详了那婆子几眼,激动的上前抓住了婆子的胳膊,还未开口,眼泪就掉了下来,哽咽道:“刘嫂子,你不认得我了?我是连湘啊!”
婆子惊讶的看着祝氏,突然一拍大腿,惊喜的大叫:“哎哟,真是大姑奶奶回来了!”说罢,拔腿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一边大声喊:“老爷子,老太太,咱们家大姑奶奶回来了!”
祝氏笑着抹了把眼泪,招呼陈方他们说道:“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进去,都是一家人,不用通报啥的。”
六月也是一脸的兴奋,她是陈家到汴州后才出生的,还是头一次见据说很疼他们的姥姥姥爷,六月抓着未秋的手,笑嘻嘻的看了未秋一眼,未秋笑着摸了摸她的头。
陈方和陈泰赶紧转身把马车赶进了院子里。
祝家的院子很小,马车进了院子后就站不下人了。房子是青砖瓦房,看样子颇有些年头,地上铺的青砖斑驳不齐,砖缝里冒着一簇一簇的青苔。
未秋听祝氏说祝家大舅二舅两家人和姥姥姥爷住一起,瞧这院子也就前后两进,加上东西厢房,住三家人也够挤了。
祝氏打量着房子,感慨道:“还是这样子,和咱们走的时候没啥变化,就是房子旧了,该整修了。”
六月打量着四周,早在进京的时候她被街道的繁华迷花了眼,乍一到祝家,觉得落差有点大,忍不住吐了吐舌头,小声说道:“姥姥家真小,前后加起来还没咱们家房子一半大!”
祝氏皱起了眉头,训斥道:“别乱说话!京城是什么地方,能跟汴州乡下比吗?别看这房子小,要是卖了的话,不知道能买多少处咱们家的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