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什么时候?”顾奉之听得头晕目眩。
“自然是好多年前的事了!”顾徐氏回,“那个时候,她还没那么多小心思,三两句便套出她的心里话!现在心思深沉,老辣诡诈,自然是什么也套不出了!”
顾奉之惊愕之余,默然无语。
“奉之,你信母亲,一个女人,若是怀了一个男人的孩子,便会对那个男人死心蹋地!虽然你之前错过了很多好时机,可现在再重来,却一点也不晚!”顾徐氏说起自己的计划,踌躇满志,“你再与她相处时,对交恶之后的事,闭口不谈,却可以谈谈这孩子的事!这孩子能将你们拴在一起,也能增加她对你的信任!得到她的信任,便可以借用她的力量,东山再起!”
“到时候,这江山是她的,却也是你的!是你儿子的,也还是你的!你掌控了这天下,想做什么,还不全由得你自己?跟着秦晚心,总好过跟着这冥王吧?他跟岳少青交情匪浅,而岳少青怎么死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在他这里,就是坐以待毙!”
“你别瞧着那丫头嫁了什么冥王之弟,没有用!或许她能逃得掉,可是你,奉之,你自己知道的,就只这一件事,他就不会放过你!你听母亲的,前途光明!那丫头知道什么?她只会把你带进死胡同!趁现在时机有利,正是我们大显身手的时候!有那丫头给你做内应,你对冥王府的事,就可以了若指掌,而贤之的人,你也可以拉过来,为已所用,再加上你以前的威名……”
顾徐氏这边越说越得意,简直手舞足蹈,“奉之,去拼一拼吧你已经耽误太多时光,现在,正是奋起直追的好时候!为了你枉死的兄弟们,你得拿出男人的气魄来,千万不要再让别人扼住你的咽喉!别的且不说,就算为了你的小九儿,你也不能这么废着!你变得强大了,才没人敢欺负她,不是吗?”
“九儿……”顾奉之微歪着头,去看阁楼下的顾九。
其实他已经看不到了。
锣鼓喧嚣声中,云千澈和顾九已经走出了内院,缓缓向王府门外走去。
此时此刻,花轿中的顾九,心情复杂难言。
她的一颗心,揪得紧紧的,以至于时不时的,要撩开盖头,把轿门掀开一条小缝,去看前面红马上的云千澈。
陪行的莲姑,见她如此,不由掩唇轻笑。
“不怪你看,咱们的新姑爷,今日确实好看得紧!”
莲姑也探头望了一眼,又感叹:“真是好看!这身大红的喜服,映得他那张脸,愈发俊俏了!你瞧瞧这街上的大姑娘小媳妇儿,看得眼都直了!她们呀,心里不知怎么羡慕嫉妒你呢!”
“不过,待会儿到了人多的地儿,你得忍着点儿!回头让人瞧见你这新嫁娘,时不时的冒头,又会说三道四的!你想看,等入了洞房,看个够!”
“莲姑,你说什么呢!”顾九垂下头,故作娇羞。
但时不时的,她还是要去掀盖头,掀轿帘。
她实在太担心云千澈现在的状况。
虽然他看起来没心没肺的,把刚才的那些不快,尽数忘却了,但是,顾九却知道,他没忘,他只是暂时封存在心里的某个地方。
那些颓废消沉,痛苦绝望的念头,随时随时,都可能因为一点点意外的触动,汹涌而出。
现在的云千澈,要多脆弱,就有多脆弱。
她在心里默默念佛,只希望,这一路,平平安安的到达梅花坞。
车行数里,已离开王府的领地,渐渐向闹市而去。
去往梅花坞,要经过云京的永乐大街,此时正值新年,街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不管是卖货的,还是采买的,都挤在一处,真正是人潮如海。
而王府的队伍,则是海中的一抹耀眼的红。
云大夫凭一双上神之手,名扬四海,又凭一张俊颜,引万千少女芳心。
他娶亲,围观者,贺喜者,众矣。
虽然冥星已料到这种盛况,特令黑甲护府兵鸣锣开道,可是,还是难以阻挡热情的好奇的疯狂的人群。
毕竟,不管是新郎,还是新娘,都是云京的传奇。
黑鸦鸦的人群,如潮水般涌过来,全都簇拥在云千澈的红马和花轿周围。
冥星提心吊胆,生生急出了一脑门的汗!
但这种大喜的日子,实在不宜动怒,更不宜动手。
所以他只好忍着,忍着把这段繁华又拥挤的路熬过去。
顾九闻听外面人声沸腾,也知入了闹市区,一颗心,也是揪得紧紧的。
唯有云千澈,十分放松。
他不光放松,还特别开心,特别高兴。
他终于娶到了心爱的姑娘,自然没有比这更令人兴奋愉悦的事了!
队伍在人海中缓缓前行。
锣鼓依然喧天。
鞭炮声热闹,跟爆豆似的,欢快响亮。
为了让围观的人群,能退后一点,冥星索性命手下的人,一路走,一路走,放的全是震天红。
震天红威力巨大,人群生怕被误伤,都纷纷避让,让出一条宽阔的大道。
眼见得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冥星心里绷紧的那根弦,略略松了些。
转过前面那个路口,就可以离开这段繁华街区了。
离了这街区,就是永平街,那里是不许摊贩随意摆摊的,没这么拥挤,也就没这么多危险……
冥星正想着,突然耳边一声惊叫,紧接着,又是一阵马声嘶吼,拐角处突然窜出一头白马来!
白马似是受了惊,在人群中横冲直撞,至近了些,冥星才发现这马是受了伤,肚子上一个深洞,有拳头那么大,里面血水汩汩而出,连带着肠子竟也流出来一节,挂在马腹之上,随着它的奔跑颠簸,那肠子越流越长,最后竟耷拉在地上。
“救救我的马!救救我的马啊!”
有两人追着马跑,却是一男一女,看那情形,应是一对夫妻,三十岁上下,此时跑得衣衫凌乱,气喘吁吁,身上不知是马血还是人血,染得到处都是。
但想来那马是他们的心爱之物,是以虽然浑身跟个血人似的,仍然不肯放弃,跟在后面一阵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