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然心扭头去望肖有钱,声嘶力竭:“我何时同你借过钱了,不一直都是你们靠着苏家的接济过活吗,义兄这些年我待你也算是尽力尽心了,你为何还要这般害我!”
肖有钱扫了眼战青城,哆哆嗦嗦道:“这……这原就是你寻我借的,你怎的不承认呢?怎的说你同将军原也是一家的,你若是求求将军,许还能网开一面……”
肖夫人冷哼了哼:“当真是个不要脸面的,当初若不是我家相公将你从那花阁里头救出来,你现如今还不知在哪个男人的怀里枕头呢,哦不,也许成了黄脸婆了,任人唾弃也难说,怎的这般不知感恩。”
冰冷的夜色低沉沉的压着,细雪自天空纷扬而下,苏凤锦冰冷的手搁在战青城炽热的手心里,加上身上裹着这件过大的狐裘大氅,暖和得紧,灯盏映在战青城刚毅而英武的脸上,那鲜明的轮廓在夜色里如同一盏明灯,一把火,轻易的便抹去了苏凤锦的不安与冰冷。
她瞧着这炒作一团的诸人,那半分怜意也消失得干净。
浣纱差了人正要将肖然心扣押出去,撞上了奔回府中的苏正清,府中的事儿苏正清已经听过了,原以为不会闹得过大,没曾想这才瞧见自家府坻,便见白绸满府哀乐不息,细碎的议论声与怪异的眼神直直的扫过来。
苏府再怎的那也是平安县里头的大户了,如今出了这般的丑事,苏正清一时脸面都不知往哪儿搁,但好歹也是要护住肖然心的,否则他便是要连里子也丢个干净了。
“凤锦,这是怎么了。”苏正清明知故问,那双布满了沧桑的眸子里写满了疲惫,他的面容上生出了许多的皱纹,发色越发的花白,整个人苍老而无助得紧。
苏明央将肖然心护了下来,低声同苏正清简单的交待了一番事件的来龙去脉,肖然心沙哑着一把嗓音:“胡说什么!老爷,我没有害杜婆子,咱们府中又不缺银子,我什么时候同肖府借过钱啊老爷,你我几十年的夫妻之情,我是什么样的为人您难道不知道吗。”
苏正清望向战青城身旁的苏凤锦,默了一会儿,朝战青城道:“府中治家不严,让将军笑话了。”
战青城等着他的下一句话,却见苏正清下一瞬朝着肖然心狠狠的便是一巴掌,厉声道:“你可有问肖府借银子?”
肖然心被一巴掌打得有些懵:“老爷!我跟了你几十年,替你生儿育女管着这苏府,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你不信我倒也罢了,你还要打我!我肖然心便是再穷困潦倒,我也不会去找我义兄借钱!更何况这里少说也有上万两这么多!”
一个从九品的官儿能得多少银钱,能包着一大家子活下去就不错了,若非苏正清与苏明央私底下也做些见不得光的营生,这府里怕是早撑不下去了。
苏正清真真是恨铁不成钢,先前瞧着肖然心原也是个精明的,可如今却越发的糊涂起来了。
“还说不是你!若不是你的,肖家大
哥怎的说是他的?难不成他还说谎不成!”苏正清朝着肖然心又是一巴掌,苏明央冲上去挡着苏正清。
这一大家子便这么闹了起来,一个骂骂咧咧的,一个挡架的,一个打人的。
苏凤锦叹了叹气,望向战青城,战青城只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拉了她干脆便坐在亭中瞧戏。
肖然心小时候待苏凤锦做过什么,战青城都查得一清二楚,且不说推下池塘便是肖然心指使府中丫鬟做的,光说将苏凤锦绣的绣品贱卖出去,便是一罪,三天一大打五天一小打的,便是罪上加罪,有一次若非有一道士将被打的半死不活的苏凤锦带走,苏凤锦怕是连活都活不下去的。
这样的事情还只是少数,馊饭亦是家常,战青城听见那些个上报还没听完便怒火烧心!
那大院里头的三个人还不曾掰扯清楚,苏凤锦起身,去了大厅里,跪在大厅中为杜婆婆烧着纸线,挽珠取了丧服来替苏凤锦穿上,战青城的身份本就高贵,让他为一个奶娘披麻戴孝的,挽珠怕折了杜婆婆的命数,便不曾给,战青城便从苏凤锦那儿撕了一小块绑在手臂上,倒也算是一番孝心了。
那外头的三个人闹得差不多了,苏正清进了屋朝着苏凤锦便跪了下去,沉声道:“凤锦,先前那些年,让你受苦了,原是为父的不是,你若再难解气,你便是打回去骂回去,为父绝无二话,只是你到底是回门,这件事若闹大了于你无益。”
战青城挑了挑眉,扫了眼打得鼻青脸肿的肖然心,心里暗自冷笑,苏正清不愧是朝中的老狐狸,这些年明着暗着犯下了多少错处,却也不过就是掉回官家尾巴上罢了,如今肖然心被打成这个样子,若再送去官府里头,难免会被人怀疑是用了私刑。
战青城忽的想起那日也是这般一个小雪的天,将军府里头道是苏凤锦跑了,原也不过就是她身旁的丫鬟病着了,她背了人去求赵阮诚,赵阮诚随便打发了她些碎银子,她倒也没收,回来求她爹,她爹一听将军府的人在抓她,便将人一顿暴打送了回去,那时候苏凤锦浑身都是血,躺在床上凝着他的目光绝望而空荡。
这笔帐,他终是要替苏凤锦讨回来的!
苏凤锦垂眸瞧着火盆里头跳跃的火光哑声道:“爹,杀人是要偿命的。”
苏正清一张脸即时沉了,跪在地上气得直哆嗦:“凤锦怎的说这些年苏府也养了你!你若还不解气,我便打到你解气为止!”
苏府的人将前来看好戏的人都请了出去,毕竟是苏府的事儿,有些事情关了门来说到底还是不丢面一些。
一会儿的功夫这府里头的人便被清了个干净,那嘈杂而细碎的议论声也消失了,冰冷的雪从天而降,浸润了黑而冰冷的地面,肖然心一张脸肿得老高,唇角、鼻子都带着血,靠着苏明央,面色苍白,嚣张的气焰消失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惶恐、不安、慌乱、甚至于惧怕。
她就似浮于大海,如今
只能抓着苏正清这根救命的稻草了。
“来人,把肖氏绑起来,给我狠狠的打!”苏正清扫了眼失了魂一般的肖然心,面目沉得不带半分怜悯。
立即便有人将肖氏抓着,肖氏慌乱的扯着苏明央的衣袖子,惊慌失措:“明央,明央救救娘,明央……凤锦是我不好是我不好,你大人大量不要同我计较,先前确是我要害的你,可是我的亲女儿也已经死了,你还要如何?你不知道那十几年,我日日瞧见你这张脸便怨恨!你同你娘太像了!那眉眼简直一模一样……”
肖然心推开身旁的扣着她的丫鬟,瞧着苏凤锦冷笑:“我算什么?我在苏正清的心里,原不过是一个多余的人罢了,我为他生了一双儿女,可是我入府之后他却只顾着同你们母女享天伦之乐,他甚至连一个名份都不曾给我,苏凤锦,我女儿是因为救你才死,你让我如何甘心,如若那日死的那个人是你,那么今日回门的就是我女儿了!”
肖然心提及往事,她摇摇晃晃的站起身冷笑:“凭什么苏正清要宝贝似的抱着你,将我的女儿弃之不顾?凭什么你闯了祸苏正清便护着,而我女儿闯了祸,便要挨打!我不甘心!但是我告诉你,我没有害杜婆子,哼,她这般行将就木的老婆子,谁会去找她的麻烦,前些日子她原就得了天花!鬼知这些日子怎的又活过来了。”
她将话一股脑的全说了,心里似觉轻松许多,抹了把眼泪,低喃道:“我的女儿……我的女儿若是活着……也该是同你差不多大了,你知道我瞧见你好生生的活着,我心里头多恨……,可我错了,凤锦,我已经没有了亲生女儿了,我不该那般对你,我错了,原都是我的错,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日后……日后我必将你视作亲女儿,你是我女儿用性命换回来的……”
苏凤锦依稀里还记得那个跟在她身旁糯糯的唤她姐姐的孩子,分明同她一般大小,可性格同这肖然心比起来,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那日她被人推下池塘,苏云锦扑进水里头来救她,她到底……欠着苏云锦一条命。
苏正清偷偷扫了眼苏凤锦的面色,见她面无表情,心里头没有底,只得挥了挥手:“磨磨蹭蹭干什么,拖下去打!”
肖然心就这么被拖了下去,打板子的东西早已经备好了,肖然心被按在椅子上,那一板子下去打得肖然心叫得杀猪一般。
战青城续了三柱香,微微皱眉:“吵。”
浣纱会意,取了帕子便将肖然心的嘴堵了。
苏明央扑了过去护着肖然心,板子便落到了苏明央的背上,苏明央咬着牙闷哼着,却一声也不喊。
倒是肖然心心疼了,泪流满面直呜呜。
苏正清扫了眼大厅外头瞧得心惊胆颤的夫妻两,朝苏凤锦道:“这银子一事,我相信肖氏,她历来节俭,又怎会找肖府一借便是几万两,这其中想来也必有隐情。凤锦,我知你心里头有恨,只是这么多年过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