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纪全取了银针,朝苏凤锦温声道:“我要下针了,前三日确是痛苦些,不过,若是能撑过去,也是有复原的机会。”
苏凤锦这才想起指尖钻心的疼:“好,大人只管下针。”
张纪全的针法快准狠,只是那银针却又讲细捏慢扎。那下针4的时间格外的漫长,苏凤锦趴在床上,咬着枕头的软角闷不吭声,战青城将那帘布取下挡了苏凤锦的视线,苏凤锦看不清她的手伤成了什么样子,心里头便越发的着慌。
只是有战青城陪着,好歹稍冷静些。
那几针下去苏凤锦便又疼出了满身的汗,战青城替她擦着汗,同她说话:“你可有想去的地方?”
苏凤锦垂眸,摇了摇头,细细回想起来,除了战青城,她竟没有什么是割合不下的。
“那,许个新年愿望如何?”战青城替她擦着汗,眼带浅笑。
“什么都可以吗?”苏凤锦趴在床上,浑身都疼,有些失了气力。
“不妨一试。”战青城心里头暗自想着,苏凤锦这样的性子,无非就是寻一隅安生之地罢了。
“希望战府的人都平平安安的,不被发到边疆去,你也不用上断头台。”苏凤锦盯着那布后头微微晃动的身影,心疼得厉害,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噬一般,若非那双手被扣了起来,苏凤锦定是要抽回来的,好在她也能忍,对于苏凤锦来说,若是没这手,那便相当于连那营生的法子也没了。
“你自己呢??”战青城眼底一片柔软,他的锦儿,便是如此。
“我?我和你在一起呀。”苏凤锦笑得牵强,忽又闷离了一声,面上的血色迅速消了下去,疼得青白相交。’
“好,和我在一起。”战青城摸着她的发,静静的等待着明天黎明的到来。
苏凤锦垂眸,低喃道:“原是你自己说的,你可不能骗我啊。”
“不骗。”战青城取了帕子,替苏凤锦擦着汗,雅竹洗了帕子递了新的过来。
战青城慌道:“她昏过去了……”
张纪全拂开帘子,摸了摸苏凤锦的额,叹了叹气,心疼得紧:“早该疼昏过去了发,昏过去了倒也好,省得受这个罪。”
战青城凝着苏凤锦的手,那手好几处白骨森林,在针炙的作用下一点点回归本位,只是,伤筋动骨况且一百天,苏凤锦如今这个样子,那手怕是要歇个一整年了。
张纪全看了看外头的天色,匆匆收了医药箱:“我家那老太婆还在等我,我可回去过年了。”
战青城点了点头:“张大人,日后我家锦儿还劳你多多照顾。”
张纪全意味深长的凝着他:“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真打算应那句古话,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战青城垂眸,替苏凤锦将被子往上盖了盖:“张大人请。”
张纪全愤愤道:“为臣,你便是愚忠!为夫,你便是个不义之人,你就这么走了,你让她一个人活着?你这后生,实在蠢笨,我可不会照顾她,你要照顾你自个儿照顾。
”
张纪全气得吹胡子瞪眼睛,提了药箱转身走了,田七一脸狐疑的跟着一道跑了。整个牢房又陷入了一片寂静。
战青城瞧着苏凤锦那包得跟粽子似的手,眸色微暗了暗:“安吉。”
安吉忙从外头跑了来:“爷,您有何吩咐。”
“战府的死士可还在?”
安吉心头一跳,在战府,每一批战家家主都会养死士,那死士多是自保之用,没曾想战青城先前不用,如今这个时候却要调出来,可若是一旦调出来,那战府养死士便不是一个秘密,今上要是知道了,不是更得痛下杀手了。
“原是有的,只是如今浣纱在云绣坊里头养伤……”
战青城冷笑:“她那三两伤,早该好了,你传信于她,将徐晋千刀万剐搓骨扬灰!”
安吉哆嗦了一把:“爷,您这是……为苏夫人报仇?”
战青城捂着胸口,吸了一口气,轻轻挪去了他那间屋子,安吉替战青城去了外头黑色的长袍,里头暗色的衣一脱才发现,那白色的纱布上头尽是血,战青城身上原就没有一处好伤,如今又因着苏凤锦这般折腾,身上的伤便重了。
“将张大人先前赠的药拿来。”战青城凝着身上斑驳的伤痕,面色沉凝。
“您早该用那药了。”安吉欢天喜地的取了来,战青城接了那药,沉声道“让雅竹给她用上,好得快些。”
安吉打小跟着战青城长大的,他是从未瞧见过战青城待一个人掏心掏肺的模样,便是那卿如玉,也只是偶尔逗弄两句罢了,并不曾像如今这般,掏心掏肺不说,还在为她机关算尽。
“爷,你这伤可比重多了,这药可就只得了这么一瓶,明日便是大限了,若是今上那边不改主意,那么咱们只得用其他的法子了。”安吉伸了手去抢那药瓶子,战青城避开了手。
“明日你若胆敢劫人,休怪我无情。”战青城捂着胸口那据烈的疼痛,面色铁青。
安吉又急又气:“爷,你若活不了,你拿什么来陪苏夫人,如今苏夫人那般名声发,若没了你的庇护,那就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了!难不成你要死不瞑目吗!”
“上药。”战青城张开手,安吉忙替战青城上着药,白色的药粉洒在战青城的身上,那一身的腱子肉这会儿倒显出用处了,这身子好的就是恢复得快发,若不是因为同苏凤锦折腾了那么久,战青城如今也该结痂可自如行动了。
安吉苦巴巴道:“爷,你就这般不看重你自己,若是老夫人瞧着了,定又要心疼死了。您若是不活着,难不成将来让苏夫人唤别人作相公,怀别人的孩子,管别人作爹不成?苏夫人那么个性子,但凡是有点心眼的都能将她搁脚底下踩吧,您……”
“闭嘴。”战青城杀气腾腾的扫了眼安吉,安吉忙闭了嘴。
现在神气得很,待将来苏夫人嫁得别人了,自家爷就等着哭吧。
后半夜的时候战青城还是守在苏凤锦的身旁,这一次倒好许多,他将那隔壁的床也搬了过来,并作一个,也
就不至于睡得拘束了。
战青城凝着苏凤锦那不安稳的睡颜,伸了手摸着她的发,低声道:“新年快乐。锦儿。”
安吉匆匆近前来,低声道:“爷,赵大人与赵夫人过来了。”
战青城点了点头:“让他进来。”
赵阮诚同傅文樱入了牢内,傅文樱见了苏凤锦吓了一跳:“先前听人说她杀了人被扣在了徐晋那里,我与阿诚去了一问方知送来了刑部,怎的竟伤成这个样子?就她这模样,如何能杀得人?她这手是怎么了,包得这样厉害。”
赵阮诚走近苏凤锦身旁,面容冷凝:“此案我定会审个水落石出,人我带走。”
战青城倒没拦她,只替苏凤锦拂了拂额前的发,温声道:“她的性子外柔内刚,你要顺着她些,出去之后便将她送到张府去,张纪全会替她看诊,直到她好了为止。”
赵阮诚冷声道:“她原也是我的妻,我看会看照好她。”
战青城扣着赵阮诚的手,拳头微微收紧。
赵阮诚原就是个文人,被战青城这么一掐手疼得好似要断一般:“战将军这是可意?难不成要她再陪着你在这牢房里头挨冷受冻?若非你无能,她今日又怎会受此重伤!呵,你还是管好你的兰馨吧!若非兰馨从中挑起事端,当日仅凭她那一番言辞,徐晋也不敢将她怎么样。”
众人那是头一次发现苏凤锦有那样好的口才,只可惜有兰馨从中作梗,便是苏凤锦将话说得天花乱缀,迫于兰馨的压力,那徐晋也只能将苏凤锦打成这个样子了。
战青城忽的松了手,将视线投向别处:“她手上有伤,背上也有伤,你带她回去的时候小心些,注意着手莫碰着哪儿,她那手上的伤须一日下三次针,这是第一日……”
赵阮诚伸了手去碰苏凤锦,战青城双拳紧握青筋尽暴,苏凤锦因着赵阮诚那冰冷的手惊醒了,疑惑的瞧着赵阮诚:“赵大人,你……你怎么在此?你是来审我的案子的?”
赵阮诚碰着她微微发热的手腕,一时有些恍惚:“我来带你走。”
苏凤锦下意识往战青城的身旁靠了靠,满眼防备:“赵大人这是什么意思?那些人是我杀的,杀人偿命,赵大人若是当真念及你我当年的情分,还请赵大人将我行刑的日子同……同他的放在一处。”
赵阮诚温声道:“此案确是我来主审,不过我已审明了案子,是那三人合伙抢你的银钱,又意图对你不轨,你自卫失手,这才杀了其中一个,我是来接你出天牢的。”
傅文樱凑了过来,瞧着苏凤锦的手,语气温婉和善,面容上凝满了亲近之色:“是啊,你莫要害怕,我与月华的命原都是你救下的,你便是我傅府与赵府的恩人,我母亲也说了,差我接你去傅府,让我们傅家来照顾你。”
苏凤锦依稀里听人提起过,赵阮诚入狱,傅府这个代丞相是脱不开干系的:“我哪也不去,我就呆在这儿,人是我杀的,你们判我的死刑吧,我不是正当防卫,我……我就是路过的时候,杀了其中一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