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而言,苏绛唇反而理解宋芸娘的心思,那段贫苦的生活给她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使她不管做什么,都不免带出几分小家子气,这是一个人经历的东西,不是说抹掉就能抹掉了。
若是宋芸娘年轻的时候,和宋氏一样,嫁给一个富足的男人,相信她出手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不过,宋芸娘这样的做派,却不利于她的官家太太身份。想到何值这几年政绩平平,苏绛唇不免怀疑,是不是宋芸娘在这上头短了礼数,才让人找到空子借机发难?
地方官的关系复杂,女眷往来尤其重要。有些政绩不好的官员,走的就是夫人路线,透过内宅夫人的手里,给自己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而宋芸娘……她是出身官家,可她的性格,又不是一个很大方得体的人,出手再小家子气,只怕上峰的女眷对她不会有什么好感。
苏绛唇不禁暗自摇头,舍不了孩子套不着狼,这话粗俗,却是在理,可惜,宋芸娘的眼界没有那么开阔。
站在一边的秦婉柔,刚开始的时候,真的是想不通宋芸娘对她的敌视是出于什么原因,看到满月礼的时候,才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在京城里,送礼是特别讲究的,不单单一户人家的事情,也事关其他人的面子问题,很多人在送礼之前都会打听一下其他客人送的东西价值多少,然后也准备差不多的礼品送过去,既不会落了其他客人的脸面,也不会打自己家的脸面,更不会出风头招人妒忌或者引来麻烦。总之,这里头的学问就很有讲究。在锦官子。
若是换成其他人,秦婉柔这份礼,完全是合乎身份和规格的,偏偏秦婉柔运气不好,遇到了一个不着调的。
秦婉柔暗暗后悔,暗想自己莽撞了,要是自己耐得住性子,等其他人都走了再送也不迟,偏偏那个时候,她压根不知道眼前的这位也是送满月礼来的。
苏绛唇见她们两个人都尴尬,就赶紧转移话题:“前些日子,我刚刚得了几匹上好的紫白锦,不知道你们有没有兴趣要?”
紫白锦是松江出产的,颜色大多是紫色和白色相间的,也有其他颜色和白色相间的,花纹多数是落花流水纹,正反两面的花纹相同,偏偏颜色不同,最适合做家居的衣衫。
不止是宋芸娘动心了,秦婉柔也想要,“若是表嫂肯给,我们自然要。”
苏绛唇松了一口气,破财消灾,总好过陷入僵局。
苏绛唇命人送来了紫白锦,让她们每个人挑一匹回去。
宋芸娘的心情这才好过了一点,对她来说,什么面子里子,都不如到手的东西实惠。
到了晚膳时分,秦婉柔先告辞了,苏绛唇知道她不宜久留,也就没有出声留她,亲自送她出门。临走之时,苏绛唇低声道:“你送的东西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你不必太在意。”
秦婉柔松了一口气,“是我思虑不周全了。”
苏绛唇笑了,思虑再周全也没有用,宋芸娘这个人,总是会出一些幺蛾子。对于宋芸娘,苏绛唇并没有多大的期盼,只希望她不要拖自己的后腿就行了。
招呼其他客人用完了晚膳,苏绛唇再一一送到垂花门口,等客人走完了,苏绛唇也累了。
这些日子,她的身子还没有复原,做点事情就累得腰酸背痛的。jrte。
回到屋子里,苏绛唇就发现苏锦已经回来了,头发湿湿的,一看就知道刚刚沐浴过了,她拿起干布帮苏锦绞干头发。
苏锦坐在绣墩上,问苏绛唇道:“听说你姨母送了庆哥儿满月礼?”
苏绛唇挑了挑眉,“你听谁说的?”消息传得也太快了点。
“这件事,早就在府里传开了,我已经命管家把这件事压下去,别传扬了出去。”苏锦皱着眉头,“她怎么这么不着调?她这样做,分明是想断了她夫君的前程。”就算礼品差了点,也可以背着人送,没有必要在人家面前送,这分明是自找麻烦。如果有心人听说这件事,在这件事上大做文章,估计何值的官位就到头了。
“不至于那么严重吧?”苏绛唇不太明白官场上的事情,又不是什么很严重的事情,怎么会有如此严重的后果。
苏锦握住妻子的手,轻声道:“怎么不严重?如果传了出去,那些人心里不服气,先给何值戴个两袖清风的帽子,然后再想着法子在背后使绊子,何值再有能耐,能和那些人斗吗?”
苏绛唇默然,什么是两袖清风?做官的,几个不图升官发财?最要紧的,就看那个官员到底有没有为民办事,如果有,在适当的范围内,为自己挣点银子也是应该的。当今的陛下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要想马儿跑,哪有可能要马儿不吃草的?
苏锦见苏绛唇不语,猜不出她的心思。“她是你亲姨母,有些话,你去说,或许比我们男人出面说话更好。”
苏绛唇却没有那个信心了,对于宋芸娘,就算是宋氏出面,也未必有那个能耐。“我看,这件事你另找高明吧,别为难我一个妇人了。”
苏锦一听,有点不敢置信道:“难道你对她一点信心也没有?”
“冥顽不灵这个词,天生就是为她所做的。”苏绛唇无奈道,“她这个人,自以为是,跟她说什么都是白费口舌。”
苏锦皱眉,他看重的不是宋芸娘这个人,而是她身后的何值,有这样的妻子在身边,何值想在官场上大展宏图就难了。
内宅是妇人的天下,却也是男人的坚实后盾,如果身边的女人无法为男人谋划,至少,不能拖累男人的脚步。这也是为什么联姻的时候,强调的是门当户对。因为门当户对,彼此差距不大,配合也会默契一点,也不会因为地位悬殊问题,夫妻之间关系逐渐疏远。
“如果这样的话,这何值就真的是头疼了。”换了谁都头疼。有些人做错了事情并不可怕,最可怕的就是死不认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