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嬷嬷知道景王妃的脾气,知道这个姑奶奶的脾气最倔,不容易屈服,做出来的事情,常常出人意表。“是奴婢多虑了,请夫人恕罪。”
景王妃看着孟嬷嬷,突然出声道:“嬷嬷,我知道你跟在我身边,是委屈你了。若是你实在不愿意,我可以”
孟嬷嬷大惊失色,急忙摆手道:“奴婢没有那个想头,绝对没有。”回去之后,太太怎么可能容得下她?她一家几口,都在太太的手底下讨生活,她在外头颠沛流离,跟着姑奶奶吃苦,太太看在她的薄面上,必定善待她的家人。
景王妃的视线垂下来,她深知母亲的手段,孟嬷嬷再大胆,也不敢触摸母亲的逆鳞,而母亲的逆鳞,其中一个就是自己。嘴角泛起一丝笑,景王妃柔声道:“嬷嬷别怕。我不过随口说说罢了。”
孟嬷嬷却吓得一身冷汗,她深知,景王妃这个人是不会胡乱说话的,既然她存了这点心思,难保他日不会付诸行动。想到这个姑奶奶的厉害,孟嬷嬷不敢再掉以轻心了。
也许是害怕景王妃会将自己送回去,到了晚膳的時候,孟嬷嬷服侍得更加用心了,对那个农妇和孩子,也显得和颜悦色多了,脸上不敢露出一丝鄙夷之色——
陈府的小书房里,紫玉翻看着账册,越翻,心绪就越乱。
账册上的字,歪歪扭扭的就不说了,上头的日期,还有支取的人名犹如鬼画符一般,看了半日,算了半日,愣是没有理清楚这盘数。
陈进走进来,恰好看到小娇妻拍着账册,冲着红兰绿竹抱怨道:“这账册根本不是给我看的,是给外头的道士看的才对。”
陈进闻言,不一笑,想不到妻子会有这样的一面,于是他咳了几声,紫玉听到声音,回头看到陈进,脸一下子红了,手足无措道:“你什么時候来了?”也不知道刚才那句话,他听进去了没有?
“刚好听到你说,我家的账册,不是给你看的,是给外头的道士看的。”陈进打趣道。
紫玉的脸腾地一下子红了,低下头,喃喃自语道:“耳朵真尖。”
“我若是这点耳力也没有,怎么在江湖上混口饭吃?”陈进想起以前的那段风餐露宿的生活。
紫玉掩住嘴巴,暗恼,怎么把话说出来,明知道他长了一对顺风耳,自己居然还往枪口上撞,真真是活该倒霉。
陈进见紫玉的神情懊恼,心情愉悦,摆手让丫鬟退下去,书房里,就剩下他们这对小夫妻。
“怎么了?是不是数目不对?”陈进上前,给紫玉捏了捏肩膀。
都我玉么。紫玉闭上眼,带着一丝撒娇的语气道:“这账目真的好乱,看得我眼睛都花了,相公,你行行好,帮我看看?”紫玉这个态度,就是想把这个乱摊子推到陈进的身上去。
陈进是个精明人,怎么不晓得妻子的小小诡计,扬唇一笑,他接过账册,扫了一眼,然后将账册丢到炉子里去了。
就在那一瞬间,炉子的火一下子窜高,红红的火舌一下子吞没了账册。紫玉看着账册被烧掉,表情呆愣,自言自语道:“这账册,我可是算了老半天。”
陈进摸了摸妻子的小小头颅,笑着道:“看它有什么用,反正这银子出了库房,就不会再回来,你算来算去,就算算出账目不对,难道你真的要找她要回来吗?横竖,我就当那些银子做善事,施舍了就是。”
紫玉心想,你真的很大方,怎么不见你施舍一点银子给我啊?“那也不能一下子烧掉账册啊?”
陈进微微一笑,“难道你要继续算下去?”
紫玉摇头,那个账册看得脑瓜子都疼了,谁还想再碰?想到这些,紫玉不露出了一丝钦佩的目光。一家之主就是一家之主,这账册说烧掉就烧掉,一点都不担心人家过来问,换成自己这个主母,打死也不敢烧掉,生怕别人问起,自己没有法子交代。
陈进望着紫玉一脸解脱的模样,不一哂,这个丫头,表情也太丰富了点。捏了捏妻子的小鼻子,陈进道:“这个家以后归你管,规矩你来定,账册由你写,库房也由着你来管。”
紫玉闻言,双眸一亮,这样子,她岂不是在家中独大?可这样的开心并没有维持多久,紫玉想起了韩老太太,道:“娘那边”
陈进沉默了一下,“娘那边你不用担心,有我去说,她不会有问题的。”陈进不是傻子,知道妻子夹在中间也难做,不如自己出面承担一切。
紫玉放下心中的一块石头,若是自己去说,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只怕老太太的心里都有疙瘩,若是陈进去说,即使老太太心里头有点别的想法,至少,她会有所忌讳。毕竟,她下半辈子靠着陈进,不是自己这个外来者。“我今天清点了一下,库房里头,就剩下一百两银子了。”
其实,紫玉真的很佩服薛氏,这些年来,陈进的俸禄就不说了。单单外头的田庄,铺头,零零碎碎加起来,那一年的收入也是好几千两,这还不包括皇帝的赏赐。
可人家就是有法子,将陈进的库房搜刮得一点都不剩,还端着一副理直气壮的嘴脸,腆着脸说,若不是她管家,也剩不下这一百两。听得紫玉当场想拍案而起,这管家管得是哪门子的家?把整个家的钱财都搜刮走了,还有脸子给自己贴金,见过人,没有见过这么的。
陈进沉默了一下,他就算没有管家,也知道这个家一年的进项在六七千两左右,可薛氏呢?想想就心寒。“放心吧,这个家,不会倒的。”
紫玉翻翻白眼,伸出一根手指在陈进的面前摇晃道:“一百两,你让我怎么当家?”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她紫玉可不是神仙,双手能变出银子来。
陈进见紫玉这个表情,忍不住哈哈大笑,然后带着紫玉往屋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