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听老者又道:“白爱睡,你师父虽然已经辞世,但他死有原因。当时他与从良等人虽有鲜为人知的一段,但我是知道其真相的。石字路如今被人利用,要动手杀你,而我生平爱管闲事。只要有好处,我便不辞。如今石字路已对我许下三个诺言,倘若我将你杀死,他便为我办那三件事。我向来无情,正好与你玩几招。但我作事要让人明白,所以才有刚才这些话。白爱睡,你也休要推辞,身后还要有什么事情,可以说出,我会尽力为你去办的!”
白爱睡听他此言,不觉心中大惑,这老家伙说起话来海阔天空,不着边际,如此重大之事,却又轻描淡写地说出。看其神态,不过是武林中平平之人,又如何对我能大下杀手?白爱睡想到这里,开口道:“请问您高姓大名?当今之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为何不问青红皂白,要插手别人之事?”
老者哈哈一笑,对白爱睡道:“白爱睡,难道你没有听说过我金刚掌党不住的名字吗?”
白爱睡听他就是金刚掌党不住,心中大怒,开口骂道:“党不住,你的金刚掌还是我师父所传,今天却拿来夺他徒弟之命?如今我师父死因不明,我被从良作了套子,深陷其中,你也来赶尽杀绝,难道我白爱睡就软弱如羊,任人宰割吗?”
党不住哈哈一声大笑,对白爱睡道:“白爱睡,我杀人从来不管那么多事。只要石字路替我办事,我就要为他摆平。听说你偷学了落英掌,今天你尽管使出,不要客气,让老夫也见识见识!”
白爱睡心中怒道:“这党不住功夫虽然了得,可惜不入正路,说杀就杀,说打就打,不知有多少冤魂,死在他的手下。看来,今日这场厮杀也是不能免了。”
党不住见白爱睡沉吟不语,以为白爱睡惧他威名,有胆怯之意。金刚掌党不住又高声说道:“白爱睡,你倘若自知不抵,就快快在我面前自决,也省得我动手!”
白爱睡听他此话,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对党不住道:“你太也小看人了,我白爱睡行走江湖多年,还从未懂什么叫惧怕两字,今天你若与我过招,我还求之不得,我白爱睡倘若没有长大,就要你倒下成名,也是个挡不住的人。”
党不住听他有意调侃,并不答话,口中大叫一声,“嗖”地向白爱睡挥手打来,被白爱睡闪身躲过。
白爱睡见对方拂尘刚劲,知其内力无比,也身形一晃,凝力于掌,欲发落英掌来斗党不住。
党不住见他变招,出口道:“快使出你的落英掌来!”说着,又“刷刷”几下,疾攻白爱睡下盘。白爱睡顺手一扬,挥掌向党不住的拂尘打去。两股内力在空中相碰,迅疾力大的拂尘直直地弯转下来。
正在这时,猛听一阵锣鼓声响起,两人不禁转头巡视,并不见人影。细一凝听,似从东方楼外传来,鼓乐旋律极为熟悉。
猛然,党不住惊叫一声:“是五伶怪手来了!”说着,他迅即收招,退后两步,面对白爱睡,似乎有惊恐神色。
此时,白爱睡也听出五伶怪手的声音,他心中也着实吃惊不小,心中诧道:“五伶怪手此时前来,不知道何干?”
两人迟疑之间,猛听鼓乐已至楼内。五伶怪手已站在他们面前。
党不住突然对白爱睡道:“白爱睡,我们一起联手战他们,我与你的帐也一笔勾销!”
白爱睡听他突出此言,刚想说话,却听五伶怪手的老大车不贵说道:“党不住,你不必拉他,今天我们就是找你们来的。白爱睡,朱家沟的事你还记得吗?”
白爱睡朗声道:“车不贵,我白爱睡记忆是好的,朱家沟之事我记忆犹新,你要怎么样?我白爱睡绝不怕你!”
这时,五伶怪手的老二贵无车骂道:“白爱睡,你杀人如麻,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看你还张狂几时?”说着,右手舞一只铜锣,向白爱睡打来,左手锣锤,又如判官笔一般,直接点白爱睡的大穴。
老三万家宝手握一只横笛,早已等待不住,高叫一声:“我们一起上!”率先向站在一边的党不住冲去。
老四宝家万拿一双鼓槌,对手拿大鼓的车不贵道:“大哥,你还等什么?”亦长啸一声,向党不住冲去。手中双锤有如一对利刃,直向党不住喉部刺去。
老五手拿一对铜钹,站在门口,见四人一起向党不住、白爱睡两人攻去,他独自敲起钹来,声音极为刺耳,却又井然有序。
党不住见状,知道此战难免。自己亦使出全身力气,高扬拂尘,一齐向万家宝和宝家万打去。
车不贵与贵无车两人也将白爱睡围住。车不贵将手中大鼓抡起,直向白爱睡面部砸来。白爱睡疾发落英掌,向车不贵大鼓打来,掌力击在鼓面,“咚咚”有声。
贵无车将手中锣鼓运起,突点白爱睡后背,用锣面如盾牌一般,亦向白爱睡头顶砸来,但白爱睡立地不动,任贵无车锣面砸来,锣面“咣”地一声响亮,砸在白爱睡头顶,锣反弹出一尺多高。白爱睡就这样一面打鼓一面敲锣,虽然未及受伤,但心绪不久就被这无规律的杂音扰乱,再也宁静不下来,又打几下,心中烦乱无比。落英掌虽然使出,却全
无先前威力。
宝家万将一对鼓槌不停地向党不住击去。党不住用拂尘击打,两人势均力敌,却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
万家宝亦不断用笛地去点党不住的大穴,党不住背后受敌,一面要对付宝家万的鼓槌,一面又要防备万家宝的笛子。又战几个回合之后,党不住也渐有防守之功,而无进攻之力,况且楼内杂乐声起,乱人耳目,党不住的听力也渐不如前。
这时,站在门口敲钵的老五司户工亦停止敲钵,口中道:“我在一旁给你们伴奏,你们却也不卖力气打。让我一人晾一边,太也无趣!”说完,又用力敲击一下!张开双臂,舞起铜箔,直向白爱睡头部夹来。白爱睡力战两人并无分心,可惜他已被杂音搅乱心神,这时司户工亦敲着大钹,向他头部夹来,他只好凭掌去击,不偏不斜的双掌正击在铜钹之上,猛听连声巨响,司户工被打退两步,方才站稳。而白爱睡亦被震的耳朵嗡嗡作响,再也难于凝神。
五伶怪手专善乐器,平时在这乱声中已训练有素。此时乐声大起,伴以杂音,依然静静如初。而白爱睡生于山林,好宁静,虽然在江湖上有些打斗,也均是兵器之声。此时猛被几下杂音困惑,再也经受不住,大叫一声,向门口发足而去。
车不贵见白爱睡转身要走,岂能白白放过?大叫一声:“哪里走?”早将手中大鼓翻在地上,用力一推,大鼓直向白爱睡脚下滚去。而贵无车也撒开大锣,锣面刮风,直向白爱睡脖颈冲去。司户工见二人使出此技,也将手中一只铜钹向白爱睡腰部抛去。三人几乎同时发难,并攻白爱睡上、中、下三路。
白爱睡脑中嗡嗡乱响,听声辨器之力早已减弱。等三器逼至于他身后时,白爱睡方才察觉。
好个白爱睡,尖叫一声,身子拨地而起,跃出地面丈许,伸手抓住楼上一个横椽,身子悬空,借机用力,身子早荡到斗檐之上。等他低头看时,但见大鼓撞在门口墙上,“咚”地一声,砸出一个大深坑,才反弹回去,被车不贵赶上抓住。而大锣与钹均插入门框之内,入木尺许,兀自嗡嗡作响,颤动不止。
司户工与贵无车上前取下锣钹,又发一生喊,跃到楼上,要与白爱睡相斗。
白爱睡见两人穷追不舍,又怕他们弄出噪音捣乱,双足用力一踏,又跃将下来,跳到楼下丈远之地站稳。
党不住被宝家万和万家宝围住,眼见白爱睡斗他们不过,飞身而走。此时,党不住心绪已乱。他又拂尘一扬,退后几步,高声对万家宝喊道:“你们要杀我,须凭真正本领,弄这些乱七八糟的声音来,扰人心目,实在可笑之至!”
万家宝横笛一收,对党不住道:“党不住,你以为我们都是酒囊饭袋,不会真本事,只拿这些鼓乐之器逗人吗?”
党不住冷冷一笑,又道:“不是这些雕虫小技,你们有何真本领?老夫倒要领教一番!”
宝家万抢上一步,对党不住道:“党不住,今天你如此逞强,我一定让你心服口服,才不会负五伶怪手的英名。来!来!我与你单打独斗一番,看我用这对鼓槌如何胜你!”说着,就上前进招。
党不住拂尘一扬,上前迎来,口中道:“老夫这把拂尘也在江湖上经历多年,今天却要与你这双木棒比试一下!”说着,党不住拂尘一扬,一招“日月无光”已经使出,宝家万双槌叉开,以木代剑,“刷”地一下,向党不住的右肋刺去,等鼓槌快近他腕部,又猛地抽槌变式,却是贴衣十八打的招式,疾向党不住胸部打来。
万家宝站在一边,看党不住与宝家万斗了几个回合,兀自难分胜负,自己又手握横笛,吹出一曲牵人肺腑的乐曲来,声音极为哀怨,似高山泉水,奔驰而下,入石风中,转流而走。在场之人,闻之怦然心动,似有人入心,勾出许多陈年旧事,使人再也难于平静。党不住不知不觉又想起五年前的紫古山上,见到的双玉倩影,此时又晃在目前,双玉对他所语,又涌在耳中。这样,手上拂尘力道,自然已减了几分。宝家万见机而上,“咚”地一槌,击在党不住肩上,党不住大为吃惊,拂尘打来,却又被宝家万另一槌打中大腿,党不住身子一弯,险些倒地,他疾出一招“群羊等草”用以自救,身上用力,却再也站不起来。
白爱睡站在东方楼外的平地之上,见车不贵等人又紧追过来。对几人朗声道:“我白爱睡不愿为你们相戏,要斗真功夫,我改日自去登门拜访,今日我自知斗你们不过,只好告辞走了。”
贵无车骂道:“白爱睡!你也真让人笑话,原来你还有一手打不过就走的功夫?可今天你这功夫可要不灵验了!”说着,径直向白爱睡追来。但白爱睡轻功远在车不贵等人之上,要见轻功,五伶怪手却望尘莫及,车不贵等人紧追几步,早被白爱睡甩出很远,几人长叹一声,只好望着白爱睡的背影,任其远去。
党不住刚欲站起,万家宝又横笛一扬,向党不住点去,党不住挥手去挡,却又被冲上来的宝家万用鼓槌点中穴道,党不住从此跪在地上,再也动弹不得。
司户工上前喝道:“党不住,没想到你也有今天,面对众人,你还有何话说?”
党
不住也看着司户工,并不说话,宝家万接话道:“党不住,雁荡山一战,你多管闲事,杀了我们的师傅松下老人,当时我们打不过你,使你借机溜掉。没料到你还恶习不改,仍旧在江湖上作恶。今天你已败在我们脚下,师父多年夙愿,由我们完成!你是自裁,还是要我们动手?”
党不住听到此话,心中大悲,不觉放声痛哭,很快,脸上就流下很多泪水。党不住道:“松下老人之死,实在是我的责任,当时我想的简单,没有把你们全部杀死。如今你们已经成了气侯,我党不住年纪老迈,孤身一人,要杀要砍,我已无能为力,由你们决定吧!”
老大车不贵见党不住一副可怜兮兮的神态,同情之心大发,上前对党不住道:“倘若你改变恶习,我们还可以让你活命,只废你的武功,你以为如何?”
党不住点头称是。老大见状,示意万家宝上前解开他的穴道。万家宝遵命上前,解开他的穴道。
党不住松动一下鼻子,望着老大车不贵,忽然身子一个虎跃,扬起拂尘,凝足力道,猛然向车不贵颈部打去,老大防不胜防,被拂尘缠住脖颈,党不住用力一拉,车不贵身子随之转起。车不贵急切间忙用鼓去挡,却已经晚矣。只听车不贵大叫一声,倒在地上。
众人奔去看时,只见车不贵颈部气管已被拉断,从里面呼呼出气。顷刻,便断气身亡。
党不住转身便欲向门外奔去,其余四人齐发一声喊,向党不住追去。
贵无车早握一只铜锣挡在门口,其余三人,上前将党不住团团围住,疾上前进招。
党不住见三人愤怒神态,突然哈哈大笑一声,仰天道:“我党不住死而无憾,可惜你们五伶怪手只剩下四人,从此天下无名了!”说着,把拂尘柄一仰,对着自己的胸口,插入身子尺许,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白爱睡出来之后,心中闷闷不乐,独自信步而去。心中发奇,这五伶怪手盛名远扬,我虽与他们结下梁子,却为何又将我放过?正这样边走边想,见前面走来一人,手提一把大刀。近看此人,但见他一副伤脸,面上有道刀伤夹在皱纹之中,样子极为冷酷。那人一对小眼睛,亦盯着白爱睡看,白爱睡不愿与他相缠,扭头便走。不料,那人上前将白爱睡拦住,对他道:“壮士,请问此地离东方楼还有多远?”
白爱睡听此人问起东方楼,心中诧异,冷冷地说道:“不知道!”说着,又欲抬步而去,却被那人又上前拦住。
白爱睡见来人几次三番要与自己相缠,心中大怒,厉声道:“你是何人,难道不要命吗?”
男人不慌不忙地答道:“我是东洋浪人佐佐木,请问壮士高姓大名?”
白爱睡听说此人是东洋浪人,仔细去看,只见他的装束与常人一般,只是手中一柄大刀长有六尺多,白光闪闪,露着杀气,中原内地极为少见。
白爱睡道:“我是不会笑白爱睡,佐佐木,你不在东洋好生修养,却来内地何为?”
佐佐木道:“我远道而来,专为走遍武林,近闻东方楼有个东方老人武功相当了得,我想见识见识!”
白爱睡道:“佐佐木,可惜你来晚了,东方老人已经作古,要想来此地斗武,那你找禁军头领宇文化及最好!”
佐佐木一声冷笑,对白爱睡说道:“宫中无高手,神功在人间,我找宇文化及这类人等,又何必渡洋过海呢?”
白爱睡听他口气,自然目中无人,更不把他这类人等放在眼里。想到这里,他顺口说道:“佐佐木,您必也不知道瞪眼漏正义、老酒鬼钱总溜、司马大方、奇花剑何流沙等人吧!”
佐佐木从鼻子出气道:“这些无名鼠辈,也佩提名吗?我佐佐木不与这类鼠辈相斗。”
白爱睡道:“佐佐木,你既然远渡重洋,来到中原内地,想是一路顺风,没有对手吧!”
佐佐木一副傲然神态,答到:“正是!”
白爱睡又发话道:“佐佐木,我不会笑白爱睡想与你比试几下,你以为何如?”
佐佐木哈哈一笑,用长刀指着白爱睡道:“你的与我相斗,我的佐佐木不用此刀!”
“看招!”白爱睡再也不说话。“刷刷”几下,疾步向佐佐木攻来,尽将几日怒气,均凝掌上,开掌就是落英掌五层功力,直向佐佐木的胸口打去。
佐佐木见对方赤手空拳直向自己打来,他果然遵守前言,将长刀放在一边,亦赤手来接白爱睡的落英掌。
正在这时,猛见一个小孩从不远处走来,口中高喊不止。白爱睡转头去看,心中不觉大为吃惊,原来走来的这个小孩却是失踪多日的清子。
清子远远地见有人打斗,也走将过来。
白爱睡见清子过来,顿时喜出望外,大叫一声:“清子!”便收招回来,转身向清子跑去。佐佐木不知所以,愣愣地站在一旁观看。
清子正走路间,猛听有人喊他的名字,抬头看时,却是白爱睡,心中也大为吃惊。想起母亲被他推下悬崖。自此失踪。而母亲所言,自己还有一个父亲,此时眼见白爱睡欣喜若狂地向自己奔来,他并不答话,转身便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