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白月隐, 一轮红日升。
寒池睡醒的时候,觉得腿骨有些疼,打坐静心, 山中风露入秋, 清冷爽利。
今日, 那木措赫将进攻罗敷岭, 拉开走马中原的序幕。
睁开眼睛, 没有迟疑,许寒池认镫,一人一马向山外走去。身后, 千余人的队伍行走起来,竟听不到什么声音。
麒麟山、淮北阁、蒙堤山五祖, 以及云衔山庄的好手几乎倾巢而出。除云衔以外, 这几个派别均世代在西陲扎根, 收到寒池的邀请,一为家园二为义气, 迅速聚拢来。
壁立若刀削山峰,北坡荒凉,秋意更助。一行人出山来,无声隐藏在一低洼处。
太阳升了起来……
自北,远处尘烟起, 于地平线之上, 浩浩荡荡而来, 是无边的铁甲军士。隔着千步, 依旧听得到隆隆之声。
自南, 着缁衣的乃是大陈军队,连日征战, 虽是步履整齐,此时却看得出困顿之色,约有五六万人的守军,经上一役,此时所剩约有四万余。战线无法平铺,而十里的距离容纳不下更多的兵士。
肖南灵下不了山,只能依仗深山,以守为攻。那木措赫先锋约两万众,排于最锋线,身后是达花坐阵的中军,约有十万之众,停在十里之外的两翼大军未动,只等此时战罢,分两路进入深山。
大势已成,大陈的四万守军几乎是被逼在山脚之下了。
先锋战鼓擂起,战事起伏……
两军对仗之间,大陈守将出列,迎接他的乃是回阴四少的老四包孝中,包孝中一身外家功夫已炉火纯青,身形伟岸却又灵活非常。
“动不动?”身后,是陈军装束的粟谦,“这人不是包老四对手,凶多吉少。”
寒池摇头:“一会儿打到关节处,让吴妄前往救下守将。你带胡老三出去。让薛大当家的稳住各位兄弟,看我信号才得出!”
粟谦点头。
说话间,两军阵前陈国守将已和包孝中过了三十招有余,再接包老四手中双叉显得一次比一次费力,胯下马匹一身是汗,马腿似有抬不起之状。又是一叉凌空而下,陈将举枪来守,只觉双臂一震,肘上吃力,再想相抗,包孝中猛压,陈将死命相抵,忽觉臂上一痛,大喊一声,双臂竟硬生生折断当场。
包孝中哈哈一笑,双叉已明晃晃举起,眼见陈将便要丧命叉下。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陈军之中忽地跃出一人,身形空灵迅速,正是吴妄,一跃之下,已将陈将拉至身侧,手中钢鞭忽地缠上双叉就像外甩。这一甩,竟未甩动。
吴妄见自己就势之举并未奏效,不敢恋战,急掠陈将而去。
双方主将胜负已分,顿时战场上喊杀声震天而响,待三声鼓响,再擂便是战鼓!两军交战,必要杀得天昏地暗才算罢休。
晴朗的天空,忽有乌云自东方滚滚而来,瞬时翻腾若云翔天际,若隐若现之中,气浪涛涛,似真有龙御,众人不禁抬头来看。
战场上,二声鼓起。
“三声鼓起,你便带胡老三出去。”寒池道。
粟谦点头。
此时,天上乌云翻滚,在远远四周晴朗天空之下显得颇为诡异,竟有说不出的力量蕴含。一直注意着两军阵势的寒池不禁抬头来看。
“许大人!许大人!我们刚刚在身后山脚下,看到有大陈禁卫军打扮的三五十兵士在追赶一人。”来报的是张之未。
“你带人去看看。”寒池皱眉。
张之未应是,点了十余人随他而去。张之未是从那木措赫大牢之中逃出来为数不多的几个人,其余人皆被扣在了天牢。
战场之上,三声鼓响,两军将士兵器闪亮。
粟谦起身,拉着被封住穴道的胡老三从后道绕了出去。远远避开寒池等人藏身之地,来到两军阵前。
“回阴几位朋友,你们可认得此人?”粟谦中气十足,道。
当然认得,包孝中首先大叫了起来,放马就要向前。
“包老四,你站住了!再向前,胡老三人头落地。”粟谦笑道。
回阴四少认识粟谦,一时不敢贸然上前。
“粟阁主……你我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你为何要抓我兄弟?”楚无来道,手中蛇头杖嗡嗡作响。
“这话你问我啊?现在是两国交战,我身后的这些兵士与你也没什么仇怨啊?”粟谦道,本就正邪不两立,回阴四少虽不见为祸中原武林,在西陲却是武林人又怕又恨的角色。
楚无来阴邪一笑:“既然这样说,那看来粟阁主也是投奔了大陈皇帝,作了朝廷鹰犬。”
“彼此彼此,楚老大不用谦虚。”粟谦笑道。
楚无来面色一沉。
“大哥,不要和他废话。”杜不高道。
“几年不见,杜老二长个儿了。”粟谦一笑。
气得哇哇怪叫,杜不高手中白蟒飞刀出手,正是远距离飞杀敌人的器中上品。
粟谦一个闪身,白蟒飞刀擦着脖颈而过,血色现。杜不高的飞刀又见进益。粟谦皱眉,回阴四少如今果然不容小觑。
杜不高得意一笑,道:“单打独斗,你不是胡老三的对手,你是怎么在乱军中捉住他的?”
粟谦擦了擦脖颈上的血,面不改色道:“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打不打算把他换回去?”
果然是重点,粟谦手中白刃已在胡二里咽喉处,稍一动必会当场喷血而亡。
三人不禁面露忧色。
“劫走我三弟的是许寒池?”楚无来道。
“不错。”粟谦微笑道。
眼中喷火,三人恨不得冲上来剁了粟谦:“用什么换?”
“昨日许寒池到过你们军中,本想以十日停战换的,结果……你们王爷不同意,所以今日,我将胡老三送来,就是要让你们看看,你们四兄弟在达花眼中值几个钱,回去和你们主子商量,想让我们放回胡老三,非退兵二十里,绝不可换!”粟谦说罢急转胡老三手腕,惨叫之声传来,胡老三手腕已断在粟谦手中。
三人目色发红,又全不敢上前,一时无法,愤愤回身,竟真的向中军走去。
粟谦微微一笑。
达花出,今日策划之事便成了三分。
战鼓停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达花尔赤的高辕虎头车滚滚出现在了两军阵前。天空再次乌云滚滚,云拼命卷动。
粟谦携胡老三站在空地之上,面对达花。
“你是许寒池的手下?”达花目不正视。
粟谦笑:“不才,在下乃是许寒池的兄长。”
达花尔赤审视了一下粟谦和他手里的人质,忽地一笑:“就是你带走了胡老三,要挟我那木大军退兵二十里?”
粟谦点头:“正是。”
“我若是不允呢?”达花笑道。
此言一出,粟谦倒是没什么反应,回阴四少显然面部表情发生了变化。
“听闻达花王爷这几年来运筹帷幄,统治地方多是依仗江湖势力,王爷……不会过河拆桥吧?”话说得露骨,粟谦半分惧色也无。
“哼。”达花一笑,“来人啊!给我下了回阴四少的武器,上了铁索,关进玄铁笼子里,待大军夺下罗敷岭,就地正法!一干回阴人等愿归顺我达花的,便继续留在前锋营中,从前一干祸害乡民之事,再不追究,不愿意的……杀无赦!”
此言一出,楚无来三人顿时面色惨白,包孝中气得哇哇怪叫。
达花尔赤,面带狰狞之下,亦是充满不可一世的魅力。
重重包围之下,除三、五十人是回阴四少的亲信拼死抵抗,其余人皆归顺了达花。
达花尔赤早有准备,此时一举两得,果然大军之中兵部将士纷纷露出得意痛快之色。
三、五十人半盏茶的功夫便消失在了队伍之中,几乎是被枪戳成了肉酱。
三人见达花心狠手辣,大势已去,后悔已来不及,在人群之中拼命杀出一条血路,包孝中身中数刀,被拖拽着向北面急逃而去。
达花于高辕之上哈哈大笑:“不自量力的江湖鞑子,敢狗仗人势,不将我兵部众位将军放在眼中,真是活得不耐烦了!”说罢目光冷绝,已乘着高辕车向大军之中隐没而去。
喊杀声四起。
粟谦心中暗急,为何许寒池仍不见出现。达花眼见要走,三声鼓响后战鼓擂动,大战势必拦不住!到时敌众我寡,必要血流成河。”
不说粟谦暗暗着急,身边不知何时,谷岸和粟素已靠拢过来。
只听谷岸忽然放声道:“达花王爷!许庄主让我请问您,荷包您是否拆开来看了,其中可有疑问?”
就要消失在人群中的达花尔赤,宽阔的肩膀微微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