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池拉缰绳,向停在30步以外的黎莫臣走过去。韩毅睁开眼睛,看见寒池,勉强笑道:“你来啦?”
“不要说话,你流了太多血,还好没有伤到要害。莫臣就在前方,你们去追赶队伍,莫妃在队伍中,她会治好你的。”寒池温言道,话虽这样说只是寒池自己心中也没有把握,韩毅虽然没有伤及要害,可身上到处都是残破不全的皮肉,有两三处露着白骨。
韩毅满是血污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不用了……寒池,我中了狼人符。”
寒池一惊,急忙伸手来探他脖颈,一探之下,惊痛交加,手上已不自觉颤抖。
韩毅低垂着头,笑道:“刚才一战实在痛快,我……我杀了他们的驱狼人……狼人群龙无首,嗜血奔逃,已有十几个狼人向北追着咱们撒马血的人而去……还有几个追着咱们受伤的弟兄向南了。”韩毅苦笑道,“我本来可以抓住肖未央的……可惜……我不忍心杀掉他抓来挡在身前的孩子……”韩毅因为失血过多已经气息微弱。
“你等我,我去找肖未央。”寒池说罢转身。
“没有用的!你我都知狼人符没有解药!”韩毅极力笑道。
“多久了?”寒池携住他臂膀问道。
“半个时辰了……韩毅喘息道:“我就快变成一具行尸走肉了,听着……兄弟……我时间不多了,肖未央……肖未央抓住了白犀狼后。你刚才听到狼的嚎声了吧?”韩毅喘息道。
“你是说刚才那声狼嚎是戈壁狼后?”寒池沉声道。
韩毅无力点头。
白犀谷之所以得名“白犀”,就是因为戈壁之上,世代沿袭的狼王一身雪白,且眉心之中一点紫迹,如同犀角。
肖未央为驱使狼人,布下阵来,想要抓住狼王以采其血,却意外抓住了怀着狼崽的狼后,白犀狼王得以逃脱,销声匿迹。因为母狼腹中怀着狼王之胎,所以与狼王血味相似,肖未央便取狼后之血而用,涂满驱狼人全身。
此时驱狼人被杀,若再取狼后之血,狼后势必会因失血而死,到时戈壁狼群便不再忌惮,定来寻仇。所以肖未央以铁夹扼喉狼后,使其发出哀鸣,震慑狼人,将正在四散追血而去的狼人重新聚合,供之驱使。
“寒池。”韩毅道,说话间,韩毅已经抬起头来,眼中精光已显,狼人符的力量已经开始占据韩毅的身体,“兄弟……兄弟……别等我变成怪物。”
寒池心中疾痛。
青尾想是已经感觉身上的人身体内的变化和散发出的味道,渐渐不同,不时喷着热气。
寒池紧紧抓着韩毅的臂膀不断灌入真气,压制毒气攻心。
韩毅笑道:“别白费力气了……”
寒池没有言语,真气不断灌入,可毒气已经侵入心脉,虽寒池竭尽全力,也逐渐不能控制。
韩毅微笑着……
“大哥虽然不知道你此去为何……可我知道……我兄弟做的事情,一定是对的……看现在这阵势,此去……必是九死一生。恕哥哥……恕哥哥……不陪你了……兄弟,保重……”话音落,一股鲜血顺着嘴角流出,韩毅,在最后一抹夕阳之下,自断心脉而死。
真气,再不能送入韩毅手脉半分……寒池的脸色已从急痛变得异常吓人。
许久,寒池拍了拍青尾,马儿带着韩毅的尸体走向莫臣。
寒池慢慢回过身来。
星芒闪动。
瞬间已在肖未央颈间。
“许,许寒池……你中了我狼人符,此毒必须要每天服药,不然……你,你不可杀我!”肖未央磕磕巴巴道。
“是吗?”寒池道,手腕翻动,一抹赤红符水从寒池手腕飞出。有烟骨在身,符水只要未入心脉,寒池便不费力地将符水控制在手臂之中,现在瞬间逼出。
肖未央面无人色:“你……你……怎么可能?没有人能躲得过我的狼人符。许寒池,你要怎么样?”
“我要狼人符的解药。”许寒池道。
“你既然没有中毒,要解药干什么?”肖未央道。
寒池并未答言,用手指着车下一群“狼人”。
“中了狼人符半个时辰尚可救,过了半个时辰,心脉已死,救不了了。”肖未央颤声道。
寒池手中星芒轻灵,直穿肖未央左腿。肖未央吃痛,满口喊爹叫娘。
“给你自己种一符。”寒池道。
“啊?这……这……”肖未央言语支吾,汗如雨下。
肖未央的车甚高,此时狼人身后的兵士聚拢过来,其中便有擅用暗器之人,悄悄转到寒池身后,见寒池与肖未央说话,袖中一抖,直取寒池脑后。
可惜,他打中的是肖未央,梭子钉结结实实穿进了肖未央的手臂,肖未央大喊大叫。
发钉之人尚不知道怎么回事,只听寒池冷声道:“下一次,是他的心脏。”
众士都是一凛,忙退后,生怕肖未央一会儿死了,罪名落在自己头上。
寒池冷冷盯着肖未央。
肖未央无奈,只得将符水顺手腕种入身体,想是毒入体难捱,不消片刻,肖未央忙拿出一个瓶子,吞了解药,寒池伸手探脉,果然一时狼人符毒便散去。
寒池将肖未央手中瓶子拿过来,扔给已经赶到的黎莫臣:“狼人符解药。”
黎莫臣将解药拿出一粒,喂到一狼人口中,可惜不一时,此人倒地,气绝而亡。
“许庄主,哦,不,许统领,我告诉过您,半个时辰就救不得了。我没有撒谎啊。”肖未央忙跪下道。
寒池心中灰然,之前还抱着一丝希望,至少可以救得这些无辜之人,可是现在……
寒池一个失神,只听一声狼嚎传来。
回身看时,只见肖未央手下一人,正用铁夹卡住车后笼子中一匹花白狼的脖子,花狼腹部凸出,正是怀了小狼的戈壁狼后。
狼嚎过后,本来停住不动的狼人忽然迅速向肖未央的车聚拢过来,几名青年男子已经攀上车辕,直奔寒池扑来。
他自然是碰不到寒池,只是车辕上人越来越多,眼看便要坍塌,寒池只得拎起肖未央飞身而下,众狼人紧随而来,越扑越勇,片刻便有几人伤在星芒剑下,只是他们虽嗷嗷喊痛,仍旧不屈不挠直扑上来,眼看寒池便被团团围住。
“寒池!你还不肯动手?那些狼人口中都含着韩大哥的血肉!肖未央就是抓住了咱们不愿伤害无辜之人的心思。”正与肖未央的手下战做一团的黎莫臣道。
寒池知黎莫臣怕他不愿伤害百姓,难解眼前之困,一思之下,手中星芒入鞘,只以剑鞘前端直点一老者,老者立时停住。
一招奏效,寒池心中一松,原来虽中了狼人符,穴位仍是不变,遂连连出手,一时三十几人全数被点住,动弹不得。
寒池正欲去解黎莫臣之围,却发现打斗中肖未央已不见,心中大怒,四下寻找,只见人群外,肖未央纵马向北跑去,手中提着狼后的笼子。
寒池急唤青尾,待要追赶,再看黎莫臣已在数十人围攻之下,险象环生,只得纵身跃去相助,战事立成上风。
片刻,寒池道:“住手吧,肖未央已跑了。”这一喊果然奏效,肖未央手下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都停手了。
“许大侠,许大侠饶命,我们只是听命于肖未央,没有做过伤天害理之事,我们是无辜的,还……还请大侠高抬贵手,我们兄弟愿意誓死效忠许大侠。”一人道。
“你们当初和肖未央也是这么说的吧?”黎莫臣嗤鼻。
“不……不敢。”
“你们之中有谁截杀过我的兄弟?”寒池道。
“没,没有啊,都是那些……那些狼人干的。”那人道。
寒池目光森然。
“他,就是他,是他驱赶狼人撕咬韩大侠的。”众人一片沉默后,一人忽然道。
“还有吗?”寒池道。
“还有他,还有他……是他在背后给了韩大侠一刀。”
“你怎么说我,你是最先动手的,向南跑的那些人几乎都是被你砍伤的。”
一时间众人纷纷指认。
最后,一队人竟然被指认得一个不剩。
星芒现,戈壁余晖,残阳如血……
寒池牵着青尾,韩毅的尸体安然地伏在马背上,在夕阳之下缓缓向西走去,修长的身影被斜斜的夕阳拉得越发得长……
黎莫臣走在他们之后,用牛筋绳捆住狼人的手腕串起,托拽着向前,因为没有狼王号令,狼人们显得躁动不安,时不时就会啃咬手腕上的牛筋绳,好在绳索极韧,并不能挣脱。
夜色降临得并不快,但终究是降临……
寒池走在风中,风开始冷,戈壁便是这样,仿佛与白日不是一个天地,日落月升,气温骤降。
“为何不杀了他们?这其中就有咬下韩毅骨肉的人。”黎莫臣道。
寒池声音有些嘶哑:“韩大哥不愿意这样做。”
黎莫臣摇摇头:“怎么会?”
“韩大哥曾有机会杀了肖未央。”寒池道,“他不忍心伤害那个孩子。”
黎莫臣一愣,半晌无语,转过身用袖子抹了一把脸。
两个人皆沉默向前……
不远处,一座四面围墙的驿站逐渐在黑暗中描摹出轮廓。